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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神樂澪看著月色下的五條悟,看著沒有開燈但窗外霓虹足夠照得一點點亮堂的光影,莫名的覺得他很難過。

  他在,為她難過嗎?

  神樂澪緩慢地眨了眨眼。

  她直知道她似乎是誤會了他,理性層面她當然知道了,可是情緒是不一樣的——

  她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難過。

  可神樂澪又太清楚自己誤會了五條悟。

  所以她不問、不上前、不說話,只是轉身往床上一縮,蜷縮著睡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實在太累了,神樂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睜眼的第一瞬間下意識的去找身邊的人,發現身側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

  她愣了兩秒,從床上爬起來,看著自己身邊床頭柜上一杯已經涼了的牛奶,思緒飄到了千里之外。

  此時此刻的五條悟已經完成了一個任務,正在往咒術高專東京校趕去。

  伊地知潔高一路緊張地踩著油門,整個人快要變成縮到地底的地鼠,通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五條先生的反應,生怕自己惹他生氣。

  今天的五條先生完全低氣壓啊!

  昨天在議事堂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遍高專了,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五條先生和神樂小姐、夏油先生三個人的旖旎情事,旁人伊地知潔高是不知道的,但夏油先生和神樂小姐完全清白啊!!!

  他小聲吸了口氣,看著堵車的馬路,弱弱地問五條悟:「五、五條先生,如果堵車的話——」

  「等等吧。」

  五條悟輕微地呼吸了一下,把目光轉向了身側的窗外——

  馬路上,來往的車子都隨著路燈停滯在馬路上,往日川流不息的大道現在看上去只是一個個被雨堵了的沙坑,人人都困在沙坑裡人人都出不來。

  愛情不就是這樣嗎?

  自願沉淪,自甘墮落,痛卻爽著。

  五條悟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這個笑容在他和夜蛾正道談判的時候更加明顯。

  是的,他今天急匆匆趕去咒術高專的唯一理由——

  「老師,我要怎麼才能讓她自由?」

  夜蛾正道一看五條悟的模樣就知道他來找他的目的。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學生:

  他已經有了男人的模樣,明明面容沒怎麼變化,可是整個人的氣質就是更加孤獨、更加冷靜、甚至可以說更加寂寥了。

  遠遠沒有17歲時那樣吵他鬧騰他的少年氣,可也多了承擔責任的沉重與穩重。

  夏油傑叛逃後,夜蛾正道常常想,如果當時他對這個孩子寬容一點,如果他當時多關照他一點,如果當時能夠早點發現他的不對勁並且改正——

  或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夏油傑也不會再回到17歲。

  但眼下擺在面前的是:

  這是神樂澪的28歲,而夜蛾正道不想讓自己的學生再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可是——

  「悟,我們都知道澪不會做出傷人的事情。」

  「她是寧可殺了自己也不會殺死別人的人。」

  「可是,悟。」

  夜蛾正道緩緩地摘下了墨鏡。

  他真正的願意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問五條悟:

  「如果澪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你該怎麼辦?」

  「······」

  冬季的風順著半開的窗沿卷了進來,微涼地勾在五條悟的脖頸,讓他的神情有一絲恍惚的同時有一些微涼的淡漠。

  那樣一瞬,五條悟突然明白了。

  不是明白他該怎麼做,而是他突然懂了——

  他的決心。

  他抬起頭,掀起眼皮,用一種幾乎算得上是莊嚴宣誓的語氣對夜蛾正道說:

  「我願意做這個賭徒。」

  「我願意為她下這個賭注。」

  「賭注的代價是,作為五條悟的一切。」

  男人的眼中是幾乎可以稱作執念的堅韌:

  「我只要她,平安活著。」

  第48章 以命縛命

  古川勝男正站在高專門口。

  最近伊地知潔高被派給夏油傑,神樂澪被變相軟禁,他就成了五條悟的輔助監督——

  他看著乘著夕陽而來的五條悟,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古川勝男想起了十二年前第一次見到五條悟的場景。

  當時的五條悟尚且年輕,可以說,完全是貨真價實的六眼神子,高高在上,囂張又狷狂,卻總是會把那一點溫柔溢出來——對他,對夏油傑,當然,也對神樂澪。

  最強對於古川勝男來說算什麼呢?

  古川勝男腦子裡第一時間閃過的詞是:成長。

  是的,對於古川勝男來說,五條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陪著他們從他尚且還是未婚的青年到現在長出白髮人到中年的女兒奴,對於他來說,他們早就算得上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所以才會惋惜,才會為他們難過,所以才會——

  在看見那樣沉默的五條悟的時候,一時之間噤聲。

  站在高專長長樓梯上的男人沉默著,一言不發地走下來。

  壯闊的夕陽就像是橘紅色的高地,霞光瑰麗,溫柔地沉沒於天際,高高地懸掛在高專的上空。那樣溫柔的、屬於落日餘暉的光芒落在五條悟的身上卻顯得格外寂寥,他一步一步向古川勝男走過來,黑色的制服都要被這抹光芒染上血色。

  古川勝男愣了兩秒。

  面前的男人還是帶著他那副眼罩,白色的發被高高豎起來,眼罩下的臉型完美得不可思議,從側面看上去宛如希臘神話中的天神降世。

  一縷微風如同最後的讚歌一般吹過了五條悟的臉頰,他的髮絲被風吹動得晃了晃,有那麼一瞬,他想,如此溫柔的微風,她以後是不是感受不到了。

  五條悟甚至還是一如既往地笑著——他沒有任何異常,語氣和態度都很和諧,可偏偏,古川勝男覺得他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回程的路上,五條悟微微側過臉。

  古川勝男在車內用了柑橘調的香氛,據說是他最近壓力太大特意換上的——其實五條悟知道,真正壓力大的人是他。

  古川勝男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

  眼睫輕輕地眨了眨,五條悟慢吞吞把車窗搖下,單手支著臉,修長雙腿交疊著,眉宇間綣著一點疲憊,坐在車后座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看著東京的高樓鱗次櫛比,看著品川外的社畜人來人外,聞到空氣中傳來的柑橘味,混雜著窗外的油煙味。

  原來活著是這樣的感覺,五條悟想。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從來無法理解作為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掉的人類的想法,所以一直沒有辦法發自內心地和神樂澪共情。

  可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五條悟突然意識到了,對於神樂澪來說,死亡絕對不是終點。

  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個人拿去使用,看著自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主導和控制,眼睜睜地感受著這種痛苦和絕望然後意識消失於這個世界,被另外一個人徹底奪走人生——

  神樂澪就是在這樣的恐懼之中壓抑了二十八年的。

  她已經,很努力,也很辛苦了。

  「古川。」五條悟輕輕問道,「如果是你,發現自己只是次要的存在——就是,你只是一個,嗯——武器一樣的東西,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怎麼辦?」

  神樂澪的術式具體如何是秘密,古川勝男自然不知道五條悟在說什麼,所以他也只是憑藉自己的想像力腦補了一下,然後說:「會崩潰吧?不過發現了這個秘密,會被主人使用嗎?」

  「可能會哦。」

  「那很傷人吧?畢竟我已經這把年紀了,突然發現自己啥也不是,也怪可憐的。」

  「所以是失去了對自我的認同嗎?」

  「這很重要吧?五條先生。如果一個人沒有自我認同,就會走上歧路,以此尋找自己的自我。」

  「或許對於五條先生來說天生既有自我,但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是在一點點的生活中找到自我的。」

  「怎麼說?」

  此時正是紅燈,古川勝男搭在反向盤上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回憶著自己的人生說:「其實前半生也很渾渾噩噩啦,我也不是什麼很聰明的人,但長大了就發現原來世界還有很美好的東西。五條先生知道的吧?我對在甜品店打工的妻子一見鍾情了,對於我來說,妻子就是松鬆軟軟的小蛋糕一樣的存在,是我最大的意義和快樂。當然,後來女兒也是。」

  「······這樣啊。」

  五條悟點點頭,說。

  他把目光收回到了自己的掌心。

  他用這雙手做過很多事。

  殺過人、救過人、也曾經祓除過咒靈,但能夠讓他感受到生命的重量的卻是神樂澪的眼淚。

  她在夢裡哭泣的眼淚帶著她體溫的溫度,卻也是足夠讓他戰慄的溫度。

  原來,這就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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