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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過,他讓我隨心。」沈臨毓道。

  這些年裡,李嶸被困在舒華宮裡,罕有外頭消息,卻也知道能得今日結果,沈臨毓付出許多。

  尤其是復起後的這些時日,李嶸必須掌握他「離開」的這十年裡朝堂事情的變化、行徑,他看了大量的文書,聽了許多介紹,從中體會到的也就越發深刻。

  他是感動的,也是愧疚的。

  「大哥知道我志不在此,就不會拘我一定要如何如何,」沈臨毓道,「想閒著就閒著,想當差就當差,想現在閒著過兩年當差,也沒問題……

  只要別招嫌惹事到我母親看不下去要捶我,想怎麼樣都行。

  再說,我也過了招嫌惹事的年紀了。」

  阿薇被他逗笑了,杏眼一彎。

  沈臨毓看在眼中,清了清嗓子:「我想說的是,如果你還沒有想好該如何生活,要不要隨我一起?」

  阿薇的笑容中染上一絲驚訝。

  倒不是驚訝沈臨毓再一次的示好,而是驚訝他提出的想法。

  來不及仔細去想,沈臨毓已經繼續往下說了。

  「你說你不知道好好長大的金殊薇會是什麼模樣,喜歡什麼,又會做什麼。」

  「但你就是金殊薇,幼年的金家阿薇、隱姓埋名的阿薇、假的余如薇,都是你的一部分。」

  「誰說隨父母赴任地方的阿薇就不能練得好廚藝?誰說金太師的孫女不能伶牙俐齒、想動嘴動嘴、想動手動手?」

  「真的假的,說到底都是你可能成為的樣子,也是你現在已經成為的樣子。」

  「如果你的父母長輩們看到了現在的你,我想他們也會說,你就是他們心中的阿薇長大後的模樣。」

  阿薇久久未言。

  不由自主地,長睫顫了顫,她感覺到的是眼睛的酸脹。

  這是多麼深刻的道理嗎?

  其實並不是。

  就像她和沈臨毓說的,她只是自己和自己擰巴上了。

  或許,沒有人給她解惑,她在那死胡同里打轉個幾圈、也能繞出來,但有人伸出手來,大聲地告訴她「就這個方向、錯不了」,讓她在頃刻間就感覺到腳下踏實有力。

  能更堅定地去走,甚至去跑。

  就像她幼時那樣,撒開腿,炮仗一樣地衝出去。

  同時,也是想起了太子殿下口中那跑起來就停不住的小糰子,讓她更有了「我就是金家阿薇、金家阿薇長大成了我」的實感。

  阿薇又笑了起來:「我這頭還有沒想清楚的事兒,王爺倒是另闢蹊徑,又把我踹進了個新的大門裡。」

  「那你覺得如何?」沈臨毓的心提了上來。

  這些話,他原本是不會說的。

  前次講好了「隨你」,哪有見一次面就催一次的道理?

  只是,阿薇姑娘遇著困惑時願意與他談心,在聽他說自己的思考時又是那麼端正懇切,這讓沈臨毓的心中升騰起了希望、以及多了那麼一絲把握。

  「我記得你說過,在外頭那幾年遇到了很多不平事,你氣憤急切,但你們泥菩薩過江、幫不上任何人,只能自己回屋裡悶著。」

  「你有一雙能看到旁人悲苦的明亮的眼睛,但當時的你不能為他們做什麼,靠切菜燉肉磨刀來化解心中憤憤。」

  「我說的隨我一起,是我們一塊去地方上,尤其是你和嬤嬤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雖然晚了幾年,但或許能夠亡羊補牢,我們先把你曾經見到但幫不了的事幫了,處罰不了的人處罰了。」

  「大哥讓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我想對你說的是,你也一樣,」

  「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或許回頭再看看來時路,困惑就散開了。」

  阿薇沒有立刻回答。

  她站起身,繞過沈臨毓,走出了廚房。

  北風裹著雪花迎面撲來,這是在蜀地那幾年都沒有見過的大雪。

  她記得那兒不算分明的四季,記得遇到的很多人,更記得那些曾經讓她氣憤煩悶到切菜燉肉磨刀的不平事。

  那些被她深深壓入了心底,但此時此刻回想起來,心情與當時亦沒有多少不同。

  而變化的是,她長大了,她有了「不旁觀」的能力和底氣。

  雖然要借沈臨毓的力,但對那些被傷害的苦難者來說,出力的是她阿薇還是巡按的王爺,有區別嗎?

  再說了,就像翻巫蠱案一樣,朝堂有朝堂的方式,她和陸念也有她們的路子。

  雙管齊下,各處開花。

  思及此處,阿薇一點不覺得雪花潮冷,反倒是神清氣爽。

  伸出手,她在掌心接住了一片雪。

  而後,阿薇轉過頭來,望著也已經站起身的沈臨毓。

  張口說話時,面前浮上一層白氣,她笑著清了清嗓子:「你描繪的新風景,我很喜歡。」

  沈臨毓的心重重一跳。

  「你說得對,我該再去一次蜀地,去把我知道的混帳東西都一網打盡,」梨渦綻在臉頰上,擰了好些時日的阿薇鬆快下來,整個人都透出俏皮來,「但首先,我還是要先去中州。

  去找找我的父母,讓他們見一見我要去蜀地斬妖除魔的刀。」

  沈臨毓懸著的心沒有落下來,而是隨著阿薇的話,砰砰作響。

  情不自禁地,他往前走了兩步,伸出雙手把笑著的人抱進懷中。

  「斬妖除魔,」沈臨毓的聲音微顫,與他重重的心跳聲疊在一起,「那我定是最好用的那把刀了。」

  他願意作刀,做阿薇最趁手、最隨身的好刀。

  第244章 番外1 別做個掃興的大人!(兩更合一求月票)

  又到了年末衙門封印的時候。

  沈臨毓去了永慶帝的寢宮。

  海公公來迎他,說了些大致狀況。

  沈臨毓在龍床邊坐下,平靜地看著面色衰敗的永慶帝。

  不過這些時日,永慶帝仿佛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年,額頭上全是白髮,臉上掛不住肉,全是褶子。

  海公公雖說背叛的他、對李嶸低了頭,但在伺候永慶帝一事上,依舊十分仔細上心。

  翻身、擦拭、餵食。

  按說永慶帝只要能放寬心境、接受現狀,他再活上幾年也不在話下,但顯然,不可能。

  一來,做了三十幾年皇帝的人,接受不了被人當魚肉一般翻來覆去,還說不出話、動彈不得的現狀。

  二來,來看他的一個個人,愣是沒有哪個盼著他開懷,只會不停添堵。

  嬪妃們淚眼婆娑,絮絮叨叨說著可憐話,聽的永慶帝煩躁。

  李嶸每日在他這裡看摺子,請教朝臣,已然是一副獨掌大權、進退有度的模樣。

  至於沈臨毓……

  沈臨毓很少單獨來,但只要來了,就沒好事!

  「聽太醫說,您恐怕挨不過這個冬天了,也就是說,您撐一撐,能至元月,運氣好些,挨到二月里,反正也撐不過倒春寒,但運氣最不好的,還是這幾天就駕崩。」

  永慶帝聽不得這話,凸著眼珠子瞪沈臨毓。

  沈臨毓面不改色:「我來呢,還真不是想催您上路,是來和你打商量。」

  「您要是活過了臘月,來年就是永慶三十七了,開了年,也沒兩個月,戛然而止。」

  「那時候坐上龍椅的是大哥,還得暫且用您的年號,用上一整年再改元。」

  「從朝堂行事方便來看,您還是立刻上路為好,過幾天元月一至,立刻改元。」

  「您放心,年號已經有幾個備選了,想定就能立刻定下來。」

  永慶帝氣得咬牙,「啊啊啊」沖沈臨毓大叫。

  「您別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沈臨毓抬手在永慶帝的心口上拍了拍,動作安慰,說出來的話糟心,「於公,自是那般,但於私,我盼著您再堅持堅持。」

  「我該說親定親了,人家阿薇姑娘好不容易點頭、願意與我攜手,我自是盼著早些敲定。」

  「母親讓人看了日子,二月上是過小定的好日子,但在那之前,還有不少禮數要辦。」

  「這期間您要是駕崩了,我的婚事可就耽擱住了。」

  「以日代月,國喪二十七日,但我畢竟是您親生的,得一年半年不辦紅事,再多您就別想了,我不願意,我母親也不願意,朝臣們估計也得掂量。」

  「您看,我一個出嗣了的都守三年,朝臣們還怎麼勸大哥早日充盈後宮?一嘴就給堵回去了。」

  「所以我思來想去,您要不還是寬寬心、努努力。」

  「我明年把婚事辦妥了,您再堅持了小一年,來年十月尋個好天西去,我方便、大哥也方便,您說呢?」

  永慶帝能說什麼?

  他有一肚子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氣得胸口痛、腦袋脹,乾脆閉上眼睛,看都不看這個催命鬼。

  沈臨毓起身往外走。

  海公公一路送出來,一言難盡地看著在廊下站定的沈臨毓。

  「公公有話直說。」沈臨毓睨了他一眼,道。<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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