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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在永慶帝的怒火之中,承平長公主三步並兩步地趕來了。

  母子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長公主一巴掌就拍在了沈臨毓肩膀上:「跪給誰看的?跪給裡頭那位看的,你就跪去裡頭!跪給別人看的,你就跪去宮門口!跪在這兒有個什麼用?行了,我也不管你跪哪兒,離得遠些,我看著心煩。」

  沈臨毓從善如流,往邊上跪了些。

  長公主看向迎出來的海公公,大步進了御書房。

  永慶帝冷眼看著她。

  「罵給誰聽的?」不等她問安,永慶帝直接問,「當朕是耳聾還是心聾,不知道你在指桑罵槐?

  說跪就跪的是他,又不是朕壓著他跪的!

  朕看是朕朕撤了他的職,你興師問罪來了!」

  承平長公主抬著下顎道:「我那天就說了,皇兄想撤就撤,撤了正好不耽誤他成親,我也了卻幾年心愿。

  哦?怎麼?皇兄以為我以退為進威脅你啊?

  吃飽了撐著!

  你幾個兒子的事兒,自己斗自己撕去!

  臨毓現在是我兒子,他不摻和他表兄弟那些破事,也足夠榮華富貴一輩子。」

  「不摻和?」永慶帝氣笑了,「分明是臨毓想摻和!朕讓他管阿嶸的事兒了?他張口閉口都是阿嶸,朕不讓他管,他倒好,早朝上不管不顧的!你縱出來的臭脾氣!」

  長公主半步不讓。

  「那你讓我怎麼跟他說?」

  「我難道要說,臨毓你別管阿嶸了,你也別實心眼,先皇后是養了你一年,但你為此給他兒子鞍前馬後,這買賣太虧了。」

  「只跑個腿也就算了,你現在為他翻案,把自己翻進去了怎麼辦?」

  「你就該做個閒散皇親,甩手掌柜,往後咱們日子該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

  「你已經夠對得起先皇后、對得起阿嶸了,再做多餘的事情就傻了!」

  「我能說?我能當著他的面說?」

  永慶帝被承平長公主倒豆子一般的一頓搶白,正要開口說什麼,但實在爭不過長公主的語速。

  「我的親哥哥啊!」

  「我是養娘不是親娘!」

  「我說些臨毓不愛聽的,我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為此與我離心了,我跟誰哭去?」

  「你兒子多、你不稀罕,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稀罕死了!」

  「男人五六十歲都還能生,就像你這樣的。生不出孩子的是我,不是沈之齊!哪天我和他鬧翻了,他給我抱個小兒子回來,我還指著臨毓給我出頭呢!」

  永慶帝:……

  海公公:……

  長公主顯然是說到了興頭了,根本不管這些話聽起來有多麼得匪夷所思,嘴皮子上下一碰,一連串的故事。

  「說來我得謝謝你。」

  「你罵他多管閒事,你把他職都撤了,你把壞事都幹了,省得我惹臨毓煩。」

  「我不費一言一語就能得這般好處,我真的謝謝你。」

  「真心話!別當我又跟你玩什麼以退為進啊!」

  「你乾脆再狠點,讓他連早朝也別上了,老老實實回家、準備成親娶媳婦。」

  「就定西侯那外孫女,相貌好,性子爽快,又做得一手好菜,這樣的孩子最貼心了。」

  「我反正很滿意挑中的兒媳婦。」

  「臨毓自己也喜歡,我積極些操辦這親事,也不會讓臨毓反感。」

  「說來皇兄是不是還不曾見過那丫頭?我改天讓她來給你請個安?」

  幾次張口都沒有成功的永慶帝總算得了一個機會,把心中憋著的濁氣化作了勢大力沉的兩個字:「不見!」

  「不見就不見!」長公主撇了撇嘴,嫌棄極了,「回頭別說我一意孤行給臨毓大包大攬,選的妻子你連面都沒見過。」

  永慶帝被她一連串的話懟得頭脹不已,乾脆閉目養神,準備左耳進、右耳出。

  長公主依舊自說自話。

  「不行,你這人有前科!」

  「臨毓小時候學武啟蒙,最初是沈之齊隨便教教,後來正經拜了師父,你過兩年想起臨毓來了,竟然怪我挑師父不跟你商量!」

  「你是不是在說我記仇?我就是記仇,怎麼了?」

  「就這樣,明後天我就帶那丫頭進宮來,你不見也得見!」

  「還有,只是讓你見個面,不是讓你挑剔的!」

  「這是臨毓娶媳婦,不是你九五之尊選妃!你的眼光不重要!臨毓和我的眼光最重要!」

  「我辦喜事,臨毓娶個喜歡的妻子、也就沒空管這管那了,我和皇兄你各自合意、各自歡喜,行吧?」

  永慶帝能說不行嗎?

  他連多費口舌的勁兒都不想使,只在心裡一遍遍問,母后怎麼就把承平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女兒家的溫婉氣質,說話柔聲細語,承平一點都不沾。

  打小仗著父皇母后寵愛,脾氣一塌糊塗!

  父皇過世後,母后更是寵得她要星星就給星星。

  等招了駙馬,沈之齊也是廢物,承平指東就不敢看一眼西!

  永慶帝登基幾十年,不說吵了,連拍桌子都拍不贏的,只有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

  承平長公主風風火火來,又風風火火走。

  出了御書房,她看向跪在遠處的沈臨毓,招呼道:「還沒跪夠?沒人看的!行了行了,跟我回府去。」

  沈臨毓「有意」推辭。

  長公主肩膀一沉,身子微歪:「我走不動了,你是扶我回去,還是背我回去?」

  沈臨毓「犟」不過長公主,只能站起身,稍稍活動了下膝蓋,扶著長公主的胳膊一路離開。

  母子兩人誰也不說話,直到出了宮門,上車坐定。

  長公主靠著引枕,緩緩嘆了一口氣。

  沈臨毓自己算計永慶帝,不把對方當父親,但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他母親的兄長。

  這麼些年,母親對永慶帝還是會有兄妹情誼。

  他的眼中透出幾分愧疚,低聲道:「辛苦您了。」

  「臨毓,」長公主抬起手,理了理沈臨毓的額發,笑容中有疲憊,卻無彷徨,「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皇家子弟,可以有親情、有愛情,也可以六親不認。

  只有一樣不能有。」

  「記得,」沈臨毓頷首,「您說的是,不能做牆頭草。」

  「是啊,不能左搖右擺,不能魚和熊掌都要,得到什麼就會失去什麼,」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你選好了要走的路,就不要後悔和回頭。

  我也是一樣,我在皇兄與你之間,選擇了你,我就會悶頭走到底。」

  皇兄和臨毓之間的矛盾,已然是無解的。

  長公主不可能在中間哭著喊著求著,一手拉一個,粉飾太平,自欺欺人。

  她不天真,她也不蠢。

  沈臨毓握住母親的手,笑了起來:「我這個悶頭走到底的性子,是隨了您。」

  承平長公主緩了緩情緒,道:「宜早不宜遲,你使人和她說一聲,就明日吧,明兒上午,我去廣客來接她。」

  沈臨毓應了一聲「好」。

  消息傳到廣客來,阿薇對著來報信的元敬,極其平靜地點了點頭。

  之後半日,她做些吃食,看小囡和狗崽耍玩,和聞嬤嬤說事,一切都和往日沒有區別。

  但陸念看在眼中,就知道阿薇的情緒還是有起伏的。

  晚霞映天時,陸念沖阿薇招了招手。

  等阿薇到她跟前,陸念支著腮幫子,問:「你的刀是不是鈍了?」

  阿薇一時沒有領會。

  陸念又問:「你有一箱籠廚刀,打算什麼時候磨?我近來覺淺,你要磨可別叫我聽見了。」

  阿薇心領神會,不由失笑。

  她坦誠地道:「我確實有些焦躁,當然只有那麼一點點,您說的對,我該好好磨一磨刀。我夜裡回春暉園磨吧,定然不吵著您。」

  於是,當阿薇背著她的廚刀箱籠回到定西侯府,聞訊的陸駿瞪大了眼睛。

  「就她一個人回來的?」

  「直接進了春暉園,說要磨刀?」

  「她不是心情不好就磨刀燉肉嗎?誰惹她了?」

  「別是我大姐吧?」

  「她們母女吵架了?」

  陸駿急急奔到春暉園,看到院子裡攤開的箱籠,以及平擺開來的廚刀,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麼多刀要磨?

  那是吵得多凶?

  第235章 這十年,我沒有白走(兩更合一)

  阿薇從廚房裡走出來。

  一手提著把杌子,一手拎著桶水,走到已經架好的磨刀石旁,人往杌子上一坐,水桶就放在手邊。

  往早已經浸潤了的磨刀石上又撒了點水,阿薇取過一把廚刀,熟練地調整角度。

  剛磨了兩下,她仿佛才看到院門下糾結又猶豫的陸駿,淡淡喚了聲「舅舅」。

  陸駿「哎哎」應著上來前。

  走近後,看清阿薇的臉上並沒有過激的情緒,揣度著應該不會一言不合就觸霉頭,陸駿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這麼多刀,都要磨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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