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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負帶著滿身猙獰的裂紋,以及裂紋下隱隱流淌的熔岩般的血液,如同岩漿的脈動。

  「不周山!」他毅然決然地落在了不周山巔,大喊宣告道,「我將來源於你的一切盡數歸還!」

  予你完整,予你圓滿。

  而後……

  周負悄無聲息地融化在不周山爆發出的光芒中,仿佛時空逆轉,隨著巨石滾動的巨響,不周山的斷裂處開始緩緩癒合。

  世界屏障不再顫抖,不周山撐天拄地,秩序殘缺的部分被周負的功體補全。

  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秦琢的心裡很平靜,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將他情緒的感知力抽離了。

  他的思緒變得空靈而透明,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堅定不移的念頭——阻止山海界與主神空間的碰撞。

  他明明可以阻止周負,但他沒有。

  他竟然沒有!

  秦琢只是望向迫近的主神空間,伸出一隻手,屏息凝神,像是撥動一顆彈珠一樣,撥動了主神空間。

  動作看似輕巧,可事實上,他的手在空中划過的每一毫釐都要克服巨大的阻力。

  「嗯?」

  他突然發現,兩個世界之間的趨勢並非碰撞,而是融合,還是以山海界為主導的融合。

  無限主神是想讓祂的主神空間成為山海界的一部分。

  ——「延續就是一切的意義。」

  秦琢腦海中迴蕩著無限主神最後的話語,讓他也一時間有些猶豫。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領悟不了無限主神的真實意圖。

  那傢伙想讓主神空間留存下來!淪為附庸也好,外族侵占也罷,無論以何種方式,祂只想讓祂的世界延續下去。

  祂在看到秦琢逆踏因果、從輪迴中歸來時就做出了決定,後續的戰鬥中,祂根本沒想過要贏!

  到最後,祂甚至以自身為餌,引開眾人的注意力,強迫山海界接受祂的世界。

  無限主神對主神空間的一片苦心固然讓人動容,可是……

  秦琢輕嘆一聲,閉了閉雙眸,隨後猛地睜開,眼神重歸堅定。

  他不會對主神空間下手,但想讓他用山海界的世界本源維持主神空間,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早在初次前往泡沫諸天時,秦琢就明確了對待他們的態度。

  可以理解,不能接受。

  既心意已決,秦琢手法如電,一掌推出,改變了主神空間的軌跡,因果牽引著它往虛空的另一端遠遁而去。

  沒有必要毀滅這個世界,他感知過主神空間的情況,已經沒有活物,連蘊含的【信息】都少得可憐,混沌一片,根本沒有普通生靈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其實就算秦琢不出手,世界本源枯竭的主神空間也撐不了多久了。

  做完了這一切,他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不周山。

  「還說怕我衝動呢,衝動的人到底是誰啊……」

  他無權責怪周負,當時世界屏障危危可及,秩序的傾覆也不過在瞬息之間,如果周負沒有主動與不周山融合,很可能在秦琢出手改變主神空間的軌跡之前,山海界就先遭受有史以來第二次天塌地陷的災難了。

  即使秦琢有辦法重新塑造秩序,也免不了一場生靈塗炭。

  要怪,只能怪秦琢自己疏忽,讓無限主神鑽了空子。

  小世界上,孟休大殺四方,成功斬下最後一隻域外邪祟的頭顱,宣告勝利的歡呼聲響起,從戰場的中心向天南海北蔓延,如波濤洶湧的江河,激盪著每一個戰士的心。

  「贏了——」

  「我們終於勝利了!」

  「哈哈哈哈……」

  「此戰,大捷——」

  秦琢聽得到他們相互慶祝的笑語,還有終於放鬆下來的人們隱隱約約的啜泣,以及在戰爭中失去親友的人的痛哭。

  他沒有理會,只是孤身向不周山馳去。

  周負絕不會就這麼死了。

  他一定安靜地待在某個角落裡,等著自己去接他回家。

  悠揚的清脆鳴聲此起彼伏,兩道五彩斑斕的雀鳥從他頭頂划過。

  在澄澈的天幕下,那兩隻鳥兒輕盈優雅地掠過長空,羽翼間閃爍著奪目的光芒,如同流動的彩虹。

  那是五采之鳥,負責替帝俊看守下界的祭壇。

  對,帝俊大神曾說過,祂建造祭壇,就是為了代替周負填補不周山的殘缺。

  換而言之,補全不周山根本不需要周負獻祭全部的功體!更何況他如今還有后土的【大地權柄】傍身!

  地氣流轉生生不息,周負絕對能活下來!

  秦琢精神一振,撇下全部的膽怯,一閃身就來到了不周山邊。

  不周山直衝雲霄,而在山腳下,亂石堆邊斜靠著一個身形頎長、氣息萎靡的身影。

  「阿、阿琢……」那人動彈了一下,弱弱地喚道,「你別生氣……」

  他似乎是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功體實在是虧損得太嚴重,連把身子坐正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著周負這沒了半條命的慘狀,秦琢深吸一口氣,確保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後,才敢靠近仔細查看他的情況。

  周負的本體是岩石,無限主神的轟擊在他體表留下了數不清的裂痕,而現在,他看起來更像是被打碎後拿碎片重新拼接起來的。

  俊美的五官有些高低錯位,原本和諧的比例被破壞,反而顯得異常猙獰。

  周負身下流淌著熔岩般的血,秦琢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流血,金紅色的液體刺得秦琢雙目泛起一陣陣的酸痛。

  「對不起……」周負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還在試圖解釋,「我……我只是想……」

  「疼嗎?」秦琢打斷了他。

  「……啊?」周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還好。」

  秦琢跪坐在他身側,輕柔地握住了他布滿裂痕的手,認真地凝視著那雙暗淡的岩灰色眼睛:「周負,聽我說,你是對的,你無需為此道歉。」

  隨即,秦琢湊上前去,與周負額頭相抵:「該道歉的是我,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從精魂中剝離出來的辰星火種被他緩緩渡入周負體內,溫暖的星辰之火潤物無聲地開始修補受損的身軀與魂魄。

  就像一個乾裂的陶瓷娃娃經過烈火的重新煅燒,周負皮膚上的裂痕漸漸癒合,每一道裂痕的完全封閉,都伴隨著周負氣機的穩定和恢復。

  他的肌肉也開始重新生長,那些斷裂的骨骼在星辰之火的修復下重新排列,恢復了原有的形態。

  看到那雙岩灰色的雙目重新煥發出光彩,秦琢才終於放任自己的眼淚溢出眼眶,順著臉頰滾落而下,滴落在周負的手背上。

  「我們贏了。」他哽咽道,「我殺了無限主神,我們終於戰勝了祂!」

  周負的眼中也泛起了淚光,那是歷經磨難後的感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艱難地抬起手,顫抖地撫摸上秦琢的臉龐:「阿琢……」

  聽這欲言又止的語氣,秦琢就知道他有話要說,於是連忙擦擦眼淚,將自己的手緊緊貼在臉側的手背上:「你說。」

  周負的面容不復當年的僵硬,他帶著鮮活的笑意望向秦琢,笑中透露出一種久違的輕鬆。

  「三年前,你去封印無支祁的時候,東方介和蘇顰問我有沒有字,我說沒有。」

  「子戚也跟我提過,叫我不周君顯得太生分,可直接叫我周負又有些冒犯,問我為什麼不取個字。」

  「後來,我想了很久,覺得我似乎確實是需要表字的。」

  秦琢不理解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問:「那你想好要起什麼字了嗎?還是請西王母為你起一個?」

  「我想好了。」周負輕快地點了點頭,「周者,合也。」

  「不周山是不完整、不圓滿的山,我已給予了它完整與圓滿。」

  「而我,也終於成為了一個完整而圓滿的生命。」

  「我的字,就叫『元合』好不好?」

  秦琢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周負的意思。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

  他溫柔地看著周負,微笑起來:「元合……真是好字。」

  如果說「不周君」是世人附加給他的責任,「周負」是秦琢烙在他身上的印記,那麼「元合」二字,就是他贈予自己的期許。

  破開眾帝之台,是身的自由,為自己取字元合,則是心的自由。

  今後,他只是他自己。

  「那麼,周元合。」秦琢一本正經地發問,「你還願意跟我走嗎?」

  周負低頭,帶著一絲羞澀和滿腔期待:「願意的。」

  九垓八埏,刀山火海,我都跟你走。

  他們身後的天空中,一對五采之鳥振翅遠飛,紅日從連綿的山巒後一躍而出,金光熠熠,頃刻照亮了萬里河山。

  秦琢剛扶著周負站起身,就看到一個嬌美女子自遠處走來,她的面容還很年輕,眼神卻異常滄桑年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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