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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隨手掀開車簾看車窗外。

  山洪褪去,露出了慘不忍睹的景象來,有些還喘著氣兒的已經被身旁的人你拉我扯地拽了出來,還有些橫死的,陷在淤泥里或夾在樹幹、石縫中。

  哭天喊地的哭嚎聲一片,轉瞬間陰陽兩隔,任誰都一時接受不了。

  然而,天災之下,也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周決和其他侍衛們找了麻繩,又不知從哪弄了鉤子來,擼起袖子和百姓們一同將屍體撈上來。

  於公,護佑百姓是他們的職責,於私,是積德行善之事。

  「他們以前做過這個麼,怎麼這麼熟練?」宋婉邊看邊問。

  「在北境戰場上的弟兄沒沒了命,也得把他們帶回去啊,不能讓他們死在外頭。」沈行平靜道,「此行帶出來的這些人,都是曾與我同生共死的。」

  「使點勁兒,使點勁!」周決喊道,麻繩在胳膊上繞了兩圈已扽得很直,「肚子裡都灌了泥湯子,沉了點,諸位費點力氣!一、二、三,抬!」

  宋婉別過臉來,不敢再看,口中喃喃道,「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鳳陽潰堤,導致各水系水勢上漲了。」沈行將車簾拉緊,「聽說鳳陽六個縣全淹了,成了千里澤國。平城還好,地勢高。」

  「昨夜下了大雨,電閃雷鳴,再加上被鳳陽潰堤波及,這才引發了山洪。」他耐心解釋。

  「鳳陽潰堤,那堤壩都許多年了,修自前朝李冰父子,兩代人修這一個堤壩,不存在侵吞公銀,偷工減料啊,很是穩固,怎會就釀成這樣的慘禍……」宋婉道。

  沈行似乎詫異於宋婉竟知道鳳陽堤壩的來由,問道:「婉婉涉獵頗廣?李冰父子修鳳陽堤壩政績斐然,可畢竟年頭久了,什麼能保持千秋萬代不變?」

  他認真道:「災情定然已八百里加急送至聖上手中,朝廷必然有所舉措,會有賑災糧款跟上的,不用怕。」

  鳳陽,沈湛…

  陰風陣陣,一片蕭瑟,宋婉緊了緊衣領,「咱們車上還有些沒被淹的箱子,可以用,分給這些流民吧。看這情況,我們帶著箱子上路倒是危險,不如就此將其散盡。」

  說罷,便招呼周決等人來搬箱子,發物資。

  箱蓋掀開,白晃晃的饅頭、布匹,還有各色草藥,讓被山洪肆虐而過的人們惶恐的心安了下來。

  吃食和衣物果然能撫慰傷痛,方才那沸騰的悲痛被壓下,有的拿著饅頭痴痴望著陰沉的天幕,有的安靜下來掩面痛哭。

  有的慶幸一家人都健在,興奮地你一言我一語,天災過後積壓的恐懼情緒需要一個出口。

  「聽說鳳陽府還好,就是堤壩下面的……都成一片海了,也不知現在水褪去沒有。」一個年輕女子喃喃道,「我跑得快,夫君聽到動靜就帶著我跑了……可卻被衝散了。」

  「鳳陽地勢高,就堤壩那頭的淹了。我聽別人說,榮王世子在鳳陽呢,事發之後反應可快了,救了不少人,遙領賑災的活。」

  「榮王世子……他不是身子骨不好麼?」

  「是啊,據說熬的都快不行了,但也沒往雲京避難,還守在堤壩附近指揮呢。越是出身高,這時候就越不能退。」一個男人靠在樹上感慨道,「咱們在這再等等,巡撫大人也是從平城要去鳳陽,說不準就和咱們遇上了,謝大人可是好官……」

  「是謝驚瀾謝大人嗎?」有人探出頭問。

  「是啊!就是他。」一人回答道

  謝驚瀾,耕讀出身,一甲進士探花郎,官授翰林。

  但清貴的翰林院不待,卻來鳳陽做了巡撫,有人說是他受人排擠,也有人說他立身清高不懂鑽營,自請體察民情。

  宋婉轉頭問道:「這位謝大人似乎在百姓中呼聲頗高?」

  沈行道:「我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在朝中立身極正,不參與黨政,得罪了不少人。」

  「若是謝驚瀾來此,我們便可也在此等待,和他一同去鳳陽。」

  宋婉才啃了小半個饅頭,就聽著方才還寂寂無聲的流民騷動起來。

  不一會兒,周決敲敲馬車,道:「王爺!是謝大人過來了,說是要去鳳陽賑災!」

  喧鬧安靜了下來,只聽馬車外的聲音清朗溫潤,「下官拜見雍王殿下,非常時期不知殿下在此,殿下受驚了。」

  沈行說了些客套話,謝驚瀾卻也不卑不亢,主要以賑濟受災流民和迅速趕去洪澇中心為主。

  宋婉撩開車簾看,只見方才還驚慌失措的流民們,因為謝驚瀾的到來而平靜了下來。

  謝驚瀾十分符合眾人眼中文人的形象,清正挺拔,處事端方。

  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官兵安頓流民,有瘦弱孩童要跟他說什麼,他便微微俯下身認真傾聽,時而頷首。

  「洪水到不了白州的,八百里加急的急報已經送到了帝都,朝廷有所舉措之前,榮王世子已遙領賑災欽差的名,帶著大傢伙兒控制住了災情,洪峰已過,沒必要提心弔膽。」謝驚瀾的聲音冷靜而清晰,「諸位踏實歇息,官府備了足夠的糧食。」

  這一番話,簡潔有力,讓在場災民的心都安定了下來,連肩膀都鬆快了。

  如此,大家各司其事。

  宋婉眸光微動,袖中的手收緊了……

  腦海中的那個人,單薄高大,陰鬱俊美,白衣無塵,卻做盡惡事。

  沈湛他,那樣潔淨又齷齪。

  扶危救困,賑災欽差?到底是清白還是彌天的算計呢……

  仿佛又回到與沈湛共處的時光,胸口的傷泛起密密麻麻的癢痛,那濕冷黏膩的視線無處不在,她不由得呼吸急促,喉嚨發緊。

  宋婉能想像到,若是沈湛在,此刻他便會用他那雙修長而冰冷的手撫過她的嘴唇,而後用他冷洌清磁的聲音刺入她的心間,「別緊張,也別這麼看我,我要的是你愛我。」

  沈行沉默地看著宋婉憂愁的眉間,她方才明明未曾緊張和害怕,此刻卻有說不出的沉重似的。

  他想問的話問不出口,只心中隱隱不安,他的婉婉似乎真的有所不同了,不再是那個鋒利無比,非黑即白的小姑娘了。

  第80章 平城到鳳陽府的這一段路,本山水清幽,是極其適合陶冶情操遊山玩水的一……

  平城到鳳陽府的這一段路,本山水清幽,是極其適合陶冶情操遊山玩水的一條路。

  此刻卻千瘡百孔,像是蒙了一層灰,讓人十分壓抑。

  好在謝驚瀾指揮有度,氣氛上安定了許多。

  謝驚瀾本是巡撫,出了這樣大的事,他卻不在鳳陽,此番去鳳陽,領罪的同時也賑災彌補。

  沈行宋婉一行人,與謝驚瀾同行,山路被衝垮,不適合馬車再行走,眾人便直接騎馬,這段路離鳳陽已不遠,再行幾個時辰便到。

  沈行問:「謝大人可知鳳陽府防務誰在主持?」

  「湛世子,和布政使楊大人。」謝驚瀾答道。

  「潰堤時,謝大人為何不在鳳陽?」沈行不禁發問。

  「私事。」謝驚瀾簡短道,目光既清且正,一片坦然,「下官回鳳陽,便是心甘情願領罰的。」

  至於為何事發時不在鳳陽,是被算計了。

  「楊大人全才,仔細周全這等事,還是得靠你。」鳳陽營地中,沈湛將剛收到的奏摺捲起,遞了過去,「看看吧。」

  布政使楊階不敢抬眼,彎著腰上前兩步雙手接過聖旨。

  沈湛今日著一身湛藍色刺繡銀竹直裰,襯得氣色好了許多,不再像前幾日那樣慘白。

  遞給他聖旨的那隻手清瘦修長白玉無瑕,對於男人來說實在是十分漂亮的手,可這雙手不知奪走了多少人命,只令人膽寒。

  鳳陽府轄下七個縣,淹了六個,巡撫統領軍政,錢江潰堤,巡撫卻不能第一時間到達一線,如今萬畝良田成了萬里澤國,要問罪,巡撫首當其衝。

  也就是說,那謝驚瀾的命,一開始便被算計其中了。

  楊階打開手中的聖旨,一目十行看完,猶疑道:「陛下、陛下竟不取謝驚瀾性命……」

  沈湛淡淡道:「陛下惜才,人之常情。」

  大昭官場不缺人才,但缺謝驚瀾這樣的直臣純臣,可這樣的人一般都剛愎自用,難以馴服。

  不為我所用,便不如毀去。

  楊階在這件事中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被卷進來的撿了一條命的人,若是他和那謝驚瀾一樣油鹽不進,此刻便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

  他略知朝中風雲變幻的局勢,此刻已到了權力交迭的時期,不選也得選。

  與其選一個根本不知道在哪的皇帝血親,不如跟著眼前這善於弄權的世子。

  只是沒想到沈湛此人如此陰沉難測,與他回話時需時刻警惕,揣摩其深意。

  罷了,罷了,無非是主子說什麼他做什麼,主子沒說的就更要做。

  謝驚瀾作為鳳陽巡撫,本就是他們篡奪之行的遮羞布,但現在本應死的人沒死,怎不見沈湛惱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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