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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意外。」裴淮義平靜地闡述。

  「不是,我只是,很驚訝,不,是很驚喜。」

  裴淮義微微抬手,身後的蘆葦端著一碗更為苦澀,顏色烏黑不祥的湯藥走來。

  楚臨星唇角的膽小一頓,謹慎地問:「這是?」

  「墮胎藥,」裴淮義看著他,聲音平淡,「留在這,墮胎,還是聽著肚子離開御史府,我給你選擇。」

  第34章 第34章別讓他死了

  「什麼……」

  他面色蒼白,不知方才經歷了什麼。

  可在得知楚臨星有孕在身後,這碗乳汁從何而來,仿佛也沒有那麼難猜了。

  御史府的下人不會擅自來為他送牛乳的。

  裴淮義看著他耳尖的紅一點點白了下去,整個人都像是在一瞬退了色:「你不是聽明白了,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她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大的仁慈。

  楚臨星應當知足的。

  不會有人放這麼一個叛徒一條生路,欺騙她的人,除了成恩以外,沒有全身而退的,只不過成恩是私自跑掉,藏得極好,她至今都不曾找到他的行蹤。

  「大人,我、」楚臨星扶著床欄,腿都在發抖,「求您,我會死的……」

  挽著的白褻褲隨著他起身的動作下滑了一節,卻沒有完全遮住他帶著傷痕的,白的晃眼的小腿。

  傷痕格外突兀,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上有了髒污。

  裴淮義收回眸光,看著他:「我對孕夫不感興趣。」

  這句話引得他低低地抽泣了兩聲:「求您允許我生下這個孩子,我一定將它送走……」

  「楚公子不是自己來尋求庇護的嗎,怎麼還帶了個小的,」她道,「你想在我面前上演一出瞞天過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養別人的孩子嗎?」

  「……湯藥墮胎,我會死的。」眼淚早已沾濕了袖口,楚臨星捧著柔軟的肚腹,掌心捧著腹底,勾勒出一個顯眼的弧度來,只是這幅脆弱的模樣越來越讓她覺得刺眼。

  裴淮義長久地注視著他:「暖床就該有個暖床的樣子,你懷著別人的孩子,怎麼暖?」

  「可是,我真的會死……」

  楚臨星所言非虛。

  這個月份喝墮胎藥,只怕跟生下來沒有區別了,孕夫也有可能挺不過這一關。

  只怕到時候血崩而死。

  他身子本就虛弱,一碗墮胎藥喝下去,的確會有身隕的風險。

  但這不能惹來裴淮義的同情與憐憫,只會再三消耗她的耐性。

  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我,」楚臨星的面色一點點衰敗下去,最後咬著唇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艱難地朝她叩首,

  「求您了,我知錯了,我已經有孕六月,若是墮胎,我會死掉的。」

  「我逼你墮胎了嗎?」

  她這府上,從來不養閒人。

  想要留下,楚臨星必須展現出自身最大的誠意與價值。

  唯有在她看來,能被打動,楚臨星才有留下的資格。

  「想留下這個孩子,現在就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銀錢,不要挺著肚子賴

  在我府上,礙我的眼,「她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我不是什麼善人,也不喜歡幫別人養孩子。」

  「但從此以後你不許出現在京城,別讓我再看見你。」

  此事若放在旁人身上,必然是要暴怒的。

  一個小兒郎,膽敢懷著旁人的孩子來欺騙自己,這樣的人就該沉塘而死。

  但裴淮義表現的太平靜了。

  如果她打罵他,給予他**的疼痛與傷害,他會好很多。

  這樣的平靜只會引起楚臨星更大的恐慌。

  他從來沒有見過裴淮義這麼可怕的模樣。

  她的話是命令,儘是上位者的威壓,不容他有任何推拒的餘地。

  她是真的厭惡他。

  楚臨星斷斷續續地嗚咽著:「大人、大人。」

  「楚公子,我給了你選擇,」裴淮義冷漠地道,「你可以離開,我也會給你銀子。」

  「你騙了我,我沒有殺你,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再向我提別的要求嗎?」

  楚臨星並沒有維持太久跪求她的姿勢。

  他有孕在身,膝蓋上還有傷,新舊交疊,早就支撐不住他再跪一次,楚臨星最終撐著地面,絕望地跌坐在地。

  桌上那碗烏黑苦澀的湯藥還冒著熱氣,灼傷了他的眼。

  胃中有什麼在翻江倒海。

  他偏過頭,含著熱淚掩唇乾嘔了幾下。

  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裴淮義穩坐於他的對面,看他被孕反折磨的死去活來,周身的壓迫力不減:「楚公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別讓我等太久。」

  此事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我……」楚臨星眼眶濕熱,大滴大滴的眼淚掉落。

  他能怎麼辦呢。

  裴淮義對他已經夠好了,只是不止是他哪裡出了紕漏,還是被裴淮義發現了。

  他咬著唇瓣,唯有掌心和心口傳來的劇烈痛意在告訴他,此刻是真實的。

  內室過分的安靜,像是空氣已經凝滯。

  就連呼吸都成困難。

  「大人,其實這個孩子、」他眼尾殷紅,長睫上海掛著大滴淚珠,只是這幅模樣不能再讓裴淮義對他生出半分憐惜,「是,是……」

  「它的母親是誰,跟我沒有半分關係,我也不感興趣,」裴淮義指尖叩了叩桌案,催促道,「不要讓我久等。」

  她被欺騙了一次,已經夠了。

  裴淮義此刻對他厭惡的情緒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尤其他腹中那個孩子。

  楚臨星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屋外下起了傾盆大雨。

  下雨並不濕冷,卻還是引得他手腕傳來陣陣尖銳的疼痛。

  只是這點尋常要同的疼痛,絲毫不及他心的絞痛。

  他做下了不可原諒之事。

  裴淮義的眼神冰冷,連說出的話也化作尖銳的利刺,一根根穿透他柔軟的心臟。

  是他推動她們走到這一步的。

  楚臨星感受著掌心之下傳來的微小動靜,鼻頭酸澀不已。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弄丟九月的母親,也不能保護九月到最後。

  「我……墮胎。」楚臨星幾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在裴淮義耐心告罄前,他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即便他清楚,打掉這個孩子,裴淮義也很可能因為這些耿耿於懷。

  可當初的執念什麼都不是了。

  他留下這個孩子,只是因為它是裴淮義的血脈,如果裴淮義不想要,即便心痛,他沒有能力,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理由。

  他保不下這個孩子。

  如果他的孩子生下來註定是要受苦,他想要自己決定孩子的去留,而非讓它跟自己一起留在人世間受罪。

  來京半年,他還沒有為母父復仇。

  只有留在裴淮義身邊,復仇就還有一線希望。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能功虧一簣。

  楚臨星的指腹越過了安胎藥,最終還是端起桌案上那盞苦味濃重的墮胎藥。

  裴淮義始終沒有什麼表情,靜默地看著他眼淚滾進藥碗,艱難地吞咽著。

  他灌得太快,生怕自己後悔似的,又因為苦味濃重而吞咽不及,烏黑的藥汁順著他的唇角滴落,覆在身前,將溢出奶香味蓋住。

  入京後,是裴淮義的出現,才讓他乏善可陳的日子多了一點生機與希望。

  劇烈的噁心之感充斥著胃部,讓他幾乎不能清晰的思考。

  楚臨星按壓著小腹的手不覺用力。

  他要徹底失去這個孩子了。

  「……唔咳咳,大人。」

  他捏著藥碗的指節都繃緊泛白,在裴淮義的注視下翻過了藥碗,將空空如也的碗底亮出來。

  喝的乾淨,一滴不剩。

  裴淮義冷聲道:「不要讓我看到你與哪個女人私會,如果你想與她在陰間做一對鴛鴦的話。」

  言畢,她徑直起身,沒有在留下去的意思。

  門栓落鎖。

  楚臨星再也忍不住,踉蹌地膝行至花盆旁,將那苦澀的汁子都嘔了出來。

  他僅剩的力氣都凝聚在了胃部。

  原本便脆弱的地方緊緊收縮著,像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女人絞緊,將最後的東西都榨出來。

  濃烈的苦澀充斥著口腔,眼淚也在這一刻決堤。

  「抱歉、九月……」楚臨星捧著絞痛的小腹,脫力地倚在桌角,「爹爹食言了,都是爹爹的不是。」

  他沒有能力保護這個孩子。

  也沒有告訴裴淮義的勇氣,他賭不起了。

  從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刻,驚詫、糾結、痛苦,次次都不能狠下心對這個孩子,到後來第一次胎動,九月第一次反抗他束腹。

  這些都將離他遠去。

  他滿心歡喜,期待做一個父親,卻忽略了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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