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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眉的輕功實在了得,那夜無聲無息藏於將軍府的屋頂,竟連自己也未察覺。此後又拽著影姨翻身上瓦,速度之快,約莫連自己也趕不上。

  是個可用之才。

  影姨拽著畫眉匆匆趕來的時候,廳內三人已然吃過了三輪茶。

  沈知書陳明來龍去脈,影姨一拍大腿:「那行啊,橫豎我現如今打算在沈府住個三五年的,一時半刻不會帶著畫眉離京。畫眉若是能有用武之地,她定是開心還來不及。是吧畫眉?」

  畫眉是個不苟言笑的性子,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如此甚好。」長公主輕輕頷首,「我尚得去見其餘大人,便先行一步。」

  沈知書起身送她,謝瑾瞥了一眼她那好友,剛亦步亦趨地站起來,不知怎的靈光一現,卻又坐下了,沒往上跟。

  她看著倆人並肩行至門口,而後沈知書扶著大門,同長公主低頭告別。

  從她的角度並看不見姜虞,沈知書寬厚的背影已將她全部籠罩了進去——

  沈知書一個人能頂兩個長公主那麼大。

  謝瑾腦子裡驀地蹦出來一個想法:兩個人除開身份,一個英姿颯爽,一個清冷閉月,站一塊兒其實挺養眼的。

  但她隨即又想,到底還是刨不開身份——

  沈尚書大約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站至長公主身邊,成為二帝姬黨羽。

  她悠悠然起身,不疾不徐地走至門旁,恰巧聽見長公主同沈知書說最後一句話——

  「今兒我府上有晚宴,宴請武堂第一代掌門並武師們,大人同謝將軍與畫眉說一聲,務必賞光。」

  第30章 好朋友

  這是沈知書第二回來長公主府,卻仍人生地不熟。

  猶記得自己頭一回來的時候,醉得稀里糊塗,是直接被謝瑾抬進廂房的,府內錯雜的景致一概沒見著。

  沈知書就「長公主如何知曉了演戲一事」在路上與謝瑾展開了長達一刻鐘的溝(瞎)通(編),最終以「謝瑾掛上了一臉怪異的微笑」為結局落下帷幕。

  「你這什麼神情?」沈知書蹙眉問。

  謝瑾:「嗑到了。」

  沈知書:???

  謝瑾清了清嗓子,正色說:「無事,橫豎現如今也算是碰上光明正大地同長公主交好的機會了,你努力。」

  沈知書:「?我努力什麼???」

  謝瑾:「努力在長公主面前掙一個好形象,而後讓她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讓你官運更上一層樓。你看你,想哪兒去了,急成這樣?」

  沈知書:……

  因著這一個小插曲,沈知書接下來半個時辰沒理謝瑾。

  她一進長公主府就直奔涼亭而去,孤身坐著觀山覽水。

  蘭苕在旁邊轉悠了好幾圈,不知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另一小侍子湊上前,輕聲問:「蘭苕姐姐,怎麼啦?」

  蘭苕嘆了口氣:「你瞅沈將軍,是想清清靜靜一人待著的意思麼?你說我要不要上去送些茶水?但萬一一去就擾人清閒了可怎麼辦呢?」

  那小侍子被這一通話問得有些呆,片刻後答非所問:「蘭苕姐姐,你從前可沒有這麼顧頭顧尾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因為我看不透啊!蘭苕心道。

  先是看不透殿下,現如今又看不透沈將軍。

  自家主子的心意一向不好猜,譬如她一直搞不懂,殿下為何要拉沈將軍當擋箭牌。

  若說是隨手拉個人——殿下並非如此草率之人;可若說是深謀遠慮——殿下與沈將軍此前並無交集,也不知將軍的底里,如若將軍並非良善之人,反過來拿此事要挾殿下,可如何是好呢?

  她思來想去,也就只能扯出這麼一個理由:殿下知曉自己被「下藥」時,是真怕了。

  一怕就慌了神,一慌起來就不管不顧了。

  自己不願殿下受傷,所以一開始得知此事時,自己對沈將軍是抱有淺淺的敵意的——雖然她也知曉這敵意莫名其妙。

  但後來一直無事發生,長公主府倒是越來越安生,皇上也許久未往這兒來了。於是這點荒謬的敵意便轉為了欣賞與感激,甚至因夾雜著一絲絲看錯人的愧疚,感激之情便愈發濃烈起來。

  所以自己面對沈將軍時總會格外瞻前顧後一些,力求為將軍打造最舒適的體驗。

  將軍想尋清淨,自己就必然不能上前打擾;將軍餓了渴了,自己就勤快地送茶送水;將軍沖自己招手,自己就……

  誒等等,將軍沖自己招手?!

  蘭苕忙裡忙慌跑上前,嘴角綻開了有史以來最努力的弧度:「大人所為何事?可是想喝茶?我們這兒有天山普洱、君山銀針、沐春錦毫、南枝香霧、西湖沁芽……」

  「停。」沈知書被她笑得有些發毛,溫聲道,「無妨,不用上茶,我就是想問一下宴會何時開始。」

  蘭苕鬧了個大紅臉,訥訥道:「還有半個時辰呢,將軍請再略等一等。」

  沈知書點點頭:「知曉了。」

  蘭苕忙問:「將軍可是餓了?我們這兒有菱花糕,酥油捲兒,梅花烙月酥,酒釀清蒸丸子,豆腐皮水餃……」

  沈知書:……

  怎麼長公主這麼個清冷的性子,養出來的侍子卻喜歡報菜名兒?

  她擺擺手,笑道:「暫且不用,我等著開席。話說回來,你們家主子呢?」

  蘭苕恭敬回道:「殿下正在花廳里同其餘大人們喝茶呢,將軍可要同去?」

  「有哪些大人?」

  「謝瑾謝將軍,畫眉夫子,此兩位將軍已熟了。除此之外,還有齊問鼎齊將軍,韓佩英韓將軍,將軍許是不甚熟悉,可要奴婢與將軍介紹介紹?」

  沈知書「喲」了一聲:「你怎知我不甚熟悉?」

  「殿下曾偶然間提及。」蘭苕道,「殿下對將軍的喜惡與習性知之良多。」

  她原是想表達「殿下是知恩圖報之人」這一意思,待出口後卻發覺這話似乎有些跑偏——

  瞧,將軍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蘭苕摸摸鼻子,趕緊找補了句:「殿下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因著萬分感謝將軍,故此在將軍身上會觀察得細緻一些,以期在某刻能幫上將軍。」

  結果沈知書的眼神更加不對勁了。

  ……自己就知道。沈知書想。

  長公主這是派侍子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來了。

  這侍子先是一通碎嘴迷惑自己,繼而直截了當地替長公主表達了「我一直在注視著你,你的所有行止我一清二楚,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兒」這一態度。

  連掩飾都不掩飾一下。

  怎麼的,昨晚才幫了她第四回,今兒便翻臉不認人?

  皇室之人都薄情,這句話果然沒錯。

  ……可這侍子的表情似乎很真誠。

  沈知書隨即又想,便是長公主沒那意思,但若是總被監視著,一舉一動對方都瞭然於心,是個人都會感覺不舒服。

  侍子還在說「要與將軍介紹一下嗎」等語,沈知書卻已然失了興趣。她騰地站起身,撂下一句「我也去花廳瞅瞅」,將懷裡的大氅交與自己的隨從,從容輕巧地跨進了廳里。

  廳內的十隻眼睛齊齊整整望過來,除長公主外的四人俱起了身。沈知書先朝長公主行了一禮,而後朗聲寒暄:「聊得如何?」

  謝瑾接話:「聊得挺好,就好像有你沒你都一樣。」

  沈知書瞥她一眼,抬手給了她一下:「那我走?」

  「開個玩笑活躍氣氛罷了。」謝瑾一把將她扯住了,按至左邊上首的椅子裡,「這兒沒沈將軍不行。是吧殿下?」

  她說著,朝長公主看過去,試圖拉人附和兩句。

  長公主很上道兒:「是這個理。」

  ……你方才不是還讓侍子來給我下馬威麼,這會兒就附和起謝瑾的「沒沈將軍不行」了?

  沈知書腹誹著,掀起眼皮朝長公主看去。

  四目相對,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長公主又是如此。沈知書想。

  不論說過何話做過何事,臉上都是一派風輕雲淡,半點不留痕,就好像萬事萬物都理所應當。

  直到謝瑾再再度叫了自己一聲,沈知書才恍然回神,「呀」了一下:「何事?」

  「方才討論起來,我教授騎射,齊將軍教授耍槍舞劍,韓將軍教授用刀,畫眉夫子教授輕功。」謝瑾問,「如此分配是否合理?」

  沈知書想了一想:「倒是缺了一樣。」

  「什麼?」

  「基本功。」沈知書說,「基底不打紮實,其他功夫練得再花里胡哨也是白瞎。就像是人不腳踏實地、真誠待人,站得再高也會跌落。不過這塊兒我親自抓著,倒不用諸位費心。」

  謝瑾笑道:「怎麼還講起人生道理來了?講與誰聽呢?」

  「白講一通罷了。」沈知書道,「瞎子講與聾子聽,誰對號入座算誰的。何時開宴?」

  她對著謝瑾瞎扯一氣,餘光里,長公主正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看,眸光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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