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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早點休息。」雲笙幾乎是落荒而逃到了房門口。

  「紙、鐺(髒)啊、日呃呃……扔……」

  他的發音明明含混不清,不知為何,她卻覺得這個聲音比合成的字正腔圓的機械音要悅耳多了。

  「不要你管。「她說,卻很輕柔。

  一轉身,又回到了他的床邊。

  「你、窸窸想、噶啊、幹嘛?」嘉嶼眼中如臨大敵,甚至往床的另半邊縮了縮身子。

  雲笙把手中的紙巾球扔了個拋物線到牆角的字紙簍中,回過身,將一條腿跪抬他的床榻上,看著他低垂顫抖的睫毛,輕輕握住他的手腕道:「你真的什麼也不想?」

  她摸得到,他的脈搏跳得很激烈,胳膊的肌肉群也開始異樣的抽動。

  可是他的臉色竟如死灰一般。

  「弗、弗啊啊……昂過我……」

  他連眼睛都在求她放過。雲笙苦笑:她到底在幹什麼?他的心意,她早就明白,既然無法回應,何必去撩撥他?

  「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她刻意冷臉,「剛剛那種活動場合,我當然要維護你的形象,那也是維護我們酒吧的形象和口碑。我吻了你,大家不是都很高興嗎?」她不想他做令他躍躍欲試又惴惴不安的幻夢,「一個吻而已,不要太放心上。」

  嘉嶼點點頭,將身後多餘的兩個枕頭費力地扔到旁邊,隨後慢慢笨拙地挪動身體,平躺下來。 :

  「我要、睡了。」他閉上眼睛,「麻啊、弗弗、煩你、哧哧、出去時、關燈。」

  他把被子拉得很高,遮住了他的脖頸,可仍看得出四肢在薄被下不安分地扭轉。雲笙狠下心起身正要離開,卻見他背脊一個打挺,腦袋向後仰,胸腹向前凸起,整個軀幹像一張緊繃的弓一樣。

  「嘉嶼!嘉嶼!」她還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嚴重的角弓反張,不由再次坐到他身邊,著急喚他的名字。

  「嗶嗶、別啊哈、碰我……呃呃哈……」他的舌頭從唇齒間滑了出來,眼睛都幾乎無法對焦,可依然倔強地抗拒著她觸摸自己的身體。

  隔著被子,她摟住了他的身體:「就碰。」她輕聲說,聲音里透著一股嬌蠻勁。

  他掙不開她,只能默默流淚。

  嘉嶼症狀緩解一些後,道:「我想、還是、吃一顆、安啊啊、眠藥……」

  她把藥盒拿給他:「好。」

  靠安眠藥入睡雖然不是什麼好事,但他這樣折騰一整晚總不是辦法,還是得睡著了才能讓他的肌張力降下來。況且他已經很累了,沒有良好的睡眠,對他的身體更無益。

  他的手指痙攣著,拿不起小小的藥片,雲笙在看出他要的是哪一格的藥之後,便替他把藥塞進了他嘴裡,又拿起床頭柜上水杯,把吸管輕輕對準他的嘴。

  嘉嶼雙唇微張正預備含住,肩頸處突然緊繃的肌張力卻把他的臉拉扯到了右邊。

  「嗬呃……」他發出一聲呻吟,痛苦地皺眉。

  雲笙再一次把水杯的吸管湊近他的嘴,他卻吃力地揚起手把她推開,試圖把藥片硬生生乾咽了下去。

  他平時的吞咽功能還算好,但終究不及普通人,這會兒肌張力本就異常,加上乾咽藥片這種事連普通人都費勁,何況是他。倔強於他毫無幫助,他不僅咳嗽起來,舌頭也拒不配合地把藥片頂出了口腔,黏黏糊糊地粘在了下巴上,又順著唾液滑到了脖間,顯得邋遢極了。

  說一點不嫌髒是假的,但云笙還是耐著性子,抽了張紙包住手指,想把從那枚濕噠噠的藥片從他的脖子上拿了下來。

  「噗、噗咿咿……用!」他扭動著脖子,抗拒著她的碰觸卻連精準地推開她的手都做不到,只得閉目自惱道,「你、回……」

  「別亂動,如果你不想弄髒衣服的話。」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嘉嶼不動了,神情卻挫敗無比。

  雲笙重新取了一顆安眠藥,又餵了水給他,好在這一次他的吃藥過程很順利。

  只是他一臉的心灰,看著讓人怪不好受的。

  「你有三個枕頭,可以給我一個嗎?」她頭腦一熱,提出了這樣的請求,接著又像是強調著某種理由般道,「我躺下陪你一會,等你睡著我就走,我今天也累了。」

  他錯開她的視線:「噗呃嗬、噗、可以……」

  「哦,你說『可以』啊。」她開始裝糊塗。

  「啵……唔唔、不啊、要。」他喘著氣繼續拒絕。

  「我只聽懂你最後一個字。」她撇嘴道。

  嘉嶼兩眼都急出紅絲來,伸手去夠Pad,卻被她搶先一步把pad拿得更遠。

  「嗶啊啊、別對我、哈啊好像、嗬嗬很、關心!」嘉嶼看向她,求饒中夾雜著幾分屈辱心酸,「吱呃呃、這裡、又麼、沒有外人,噗用、維持、楞嗯、人設……」

  「你竟然覺得我對你的關心全是為了人設?」雲笙抄起一個枕頭就扔了過去。

  她承認,為了酒吧的運營宣傳,她一直對外打造他們伉儷情深的人設形象,總有人會為這樣的故事買單。也曾在上發過他們的故事,雖然那些故事有現實基礎,但也離不開文藝式的渲染。至於他們的這段婚姻,她更是只展現他們夫婦一體開創事業的積極面,不曾提及當初走在一起的因由。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恩愛夫妻,殘健結合的典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同床過。

  事實是如此,可是聽到嘉嶼點破這一層,她還是氣極了。

  她摔門而去,回到自己房裡生了繼續生悶氣。可漸漸開始回憶剛才自己丟出的那個枕頭有沒有砸壞嘉嶼,畢竟他的身體那麼脆弱。

  她回到了他的臥室,門也不敲就闖了進去。

  嘉嶼用枕頭蒙著頭,身下輕輕抖著,喉嚨里發出悶悶的嗚咽聲。

  「出呃呃呃……去!」他低吼了一聲,臉仍埋在枕下。

  「你說過,不會趕我出你的房間,我想來就來!」她氣勢洶洶地把一床薄被扔到了他的床尾,那床被子是她從自己臥房裡抱來的。

  嘉嶼蒙著頭,似乎大氣也不敢出,只有身體在薄被下失控地打顫。

  雲笙強行抽掉了他手裡的枕頭。

  他果然在哭,眼淚鼻涕一把,口水也淌了一下巴,看上去狼狽可憐極了。

  「我可不要你抱著哭的這個枕頭!噫——」她故意裝出一臉嫌棄的模樣,把枕頭扔到床尾,接著把他床上多餘的另一個枕頭挨著他的枕頭放正,「我把我房間的被子帶來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這樣也不用擔心你亂動吵到我!你的床那麼大,我睡相也好,不和你挨著,你影響不到我的。」

  「雲、雲笙……」他的瞳孔里仍水汽氤氳。

  她從床頭櫃抽了兩張紙巾塞到他手裡:「喏,你說你遇到需要擦鼻涕眼淚口水的時候比較喜歡我遞紙巾給你……還是,你其實比較喜歡我用更直接的方式?」

  嘉嶼一邊用紙巾擦臉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啵啊、噗要、咳呃、吱吱哦哦……捉、弄我了呃啊……」

  「你比較想睡哪一邊?」不等他給出回復,她自己已經有了決定,「算了,你不要挪位置,你輪椅都已經停在這邊了,而且離洗手間更近,晚上會更方便一點。」

  「你……」

  嘉嶼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她打斷:「噓——」她關了燈,越過他的身體,摸著黑爬上了床,躺下一拉被子道,「我不管你了,我反正是困了。」

  「雲呃呃……」

  她清了清嗓子:「閉眼、閉嘴!什麼也別想、也不要說話!晚安!」

  他抽了抽鼻子:「哇啊啊、安……」

  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暗了燈後的房間裡,雲笙完全看不到嘉嶼的模樣,

  只知道他是仰面躺著的。

  他的呼吸聲時不時會夾雜幾聲錯亂的喘息,並不是打呼,而是類似氣道痙攣的聲音。

  過了一會,安眠藥的藥效似乎起了作用,他的呼吸輕了許多。雲笙悄悄坐起,靠近了他一些,確認他的肢體也和他的意識一起沉睡,變得安靜。

  這大概是他一天中最不遭罪的幾小時,可一旦醒來就要繼續承受病痛的折磨,身體上的摧殘、尊嚴上的凌辱,這樣的循環往復,他經歷了二十幾年,往後也將延續,那是何等的無望!

  她常當面笑話他愛哭,但心底也明白,事實上他已經很堅強了。一般人換做他的命運,能做得比他更好嗎?從小到大的吃藥打針、拉筋復健、練習說話、練習寫字,入學、升學、掌握三門外語,用殘破不堪的身體翻譯出流暢優美的文字。他原本可以躺平享受祖蔭,卻和她一起投身創業和公益。這樣多苦難的歷程中,流一些眼淚理應當被允許,而不是被輕視嘲諷。

  以後,對他再好一點吧——她想。

  命運一直吝嗇於他,那就由她給予他些許補償。

  池嘉嶼,他配得!

  第40章 夢裡的事不作數「我希望你遠離噩夢,……<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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