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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越的耐心不怎麼好,他本來是打算給薛源點面子,讓他自己有頭有尾來面對的,但是這貨站在門口幾分鐘了,慫得跟他小學那個不敢跟老師打報告去上廁所的同桌似的,眼看都快尿出來了。特別是他現在都開始摸口袋掏出來個小本子,翻自己寫的話術了。

  廢物。程越不加掩飾翻了個白眼,推開了門。

  隨著門打開,薛源的內心好像從萬米高空的忐忑里直追而下,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景象荒誕滑稽得像是一場怪夢,他不可置信轉頭看向薛源,舌頭好像已經不聽使喚。

  「……走,走錯了吧?」

  程越沒有回答,而是用一種混雜著嘲諷和憐憫的表情看著薛源,這樣顯而易見的事情,再蠢也該猜得到。

  薛源沒有從程越這裡得到答案,梗著脖子走到門口去看顯示屏上的病人信息,從名字到年齡再到國籍,全部都顯示著,這就是薛伯坤的病房。

  他又走回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在病房裡轉了幾圈。如他料想得一樣,這屋子裡所有的醫療設施都在照常運轉中,那些昂貴先進的機器,都亮著開啟且正常工作的指示燈,窗前手記的案本上寫著每天給藥的計劃和情況。

  只有一樣,只有一樣不合常理,把這所有的一切都襯得像笑話,把他薛源連帶著湯金鳳的努力和死亡都襯得像笑話。

  他茫然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可笑的人生。

  一位護士推著放置藥品的車子進來,換下吊水架上未開封的靜脈注射滴劑,按照醫生的給藥說明,把接替的新的滴劑掛了上去。後又將桌子上裝在透明小袋裡的藥品丟進垃圾桶,放上此時段應當服用的藥片。

  做這些的時候習以為常的像個假人,好像這個病床上真的有一位病人需要護理。又好像一個很有表演天賦的話劇演員,對著僅有的兩個觀眾表演。

  與她擦身而過,薛源恍如夢中驚醒,他看著空無一人,床單平整到沒有一絲褶皺的病床,聲音乾澀開口:

  「他死了……是嗎?」

  薛源想起他和母親想方設法討好這個死人,用盡手段要得到繼承權,費盡千辛萬苦尋找到這一線生機,竟然是個對著這個空房子……

  救命稻草竟然是投在牆上的影子,用力抓握,最後也只能跌落。

  原來自己已經父母雙亡。薛源心裡連悲哀都感受不到,只覺得麻木。

  第81章

  陸之遠靠在車門,薛里昂黑色的車搭他這身皮衣馬丁靴顯得氣勢十足,但偏偏他身上還套了一件被子一樣又厚又寬大的羽絨服,不看臉就是個時尚度為零的路人,看臉的話像是片場等戲的小白臉。

  他倒是不想給自己穿成這樣,往常在那個蠻夷之地,裹片芭蕉葉子就能出門,但是現在不是回國了麼,怎麼不得抓住機會弄好看點。可他太久沒回來了,忘記這邊的冷,穿著自以為風度溫度都兼顧的皮衣就下了飛機,然後凍成小雞仔,在機場哆嗦著等薛里昂給他送來羽絨服,這才活著和薛銳完成了此次會晤。

  衣服倒還是其次,以他的身份和現在的局勢,回一趟國很不容易,盤問檢查就經歷了好幾輪,明著暗著還有幾波輪班的盯著,像看犯人一樣密切關注。

  可事情進展到了關鍵時刻,陸之遠實在放心不下,事關人命,還是他在意的朋友的命,有些事必須當面和薛銳敲定。

  臉上突然傳來絲絲點點涼意,陸之遠抬頭看去,下雪了。

  緬甸是沒有冬天的,除了很高的山頂,基本上沒有雪會落在那片土地,時間久了他也會有點恍惚,自己到底算是什麼人。現在看見雪花,倒是覺得心裡踏實一些。

  地面溫度還沒降下去,雪積不住,大概晚一些的時候,天再冷一點,才能抓著積雪捏成冰嘎達,塞進別人的衣領里。雖然這麼想,但是打雪仗這麼活潑的事情著實不適合陸之遠,他給自己的定位是文職人員。而且他在這能玩一起的人也不多:薛銳是肯定不敢砸的,薛里昂也不能砸,他就是用胸肌襲擊自己都能彈出去老遠。

  穿過漫天大雪,他的視線落在啟辰大廈門口說話的兩人身上。薛里昂站在矮一階的台階上,不知道說著什麼,但是看起來挺樂意挨凍的,隔這麼老遠,都能感受到全身上下散發著的酸臭的戀愛氣息。和他面對面的薛銳雖然不怎麼說話,但也沒有直接不耐煩甩開,不算敷衍地偶爾點一兩下頭。

  陸之遠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倆人到底能怎麼收場。房梁都快燒斷了,一個什麼都不說,一個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又嘆了口氣,這狗屁天氣,穿再多,室外站一會兒也凍透了,他手圈了喇叭形狀在嘴邊,煞風景沖那倆人大叫:

  「有完沒完!凍死了!!」

  事實證明還是薛銳靠譜,指望薛里昂良心發現,陸之遠得在這裡站成冰雕,到時候讓環衛工人罵罵咧咧鏟碎了掃進垃圾車。

  他話說完,遠遠的,薛銳沖他點了下頭,接著薛里昂雖然不情不願,也小跑著過來了,和陸之遠一起進去車裡。

  「你哥不跟我們一起?」陸之遠看後視鏡里原地目送他們的薛銳,明知故問當司機的金毛。

  「他等下要趕飛機。你呢,你有什麼安排?」話雖這麼問著,薛里昂轉向和給油卻一點沒猶豫,明顯已經想好了怎麼安排陸之遠,這話只是客氣一下。

  陸之遠看破不說破,他當老媽子當習慣了,伺候公主少爺那是手到擒來,罵人的話一般都放在心裡,只說:「你定吧,我就今晚在這。難得回來一次,我明天得去老丈人家裡哄丈母娘。」

  「還沒分哦。真可憐,丈母娘都搞不定,壓力很大吧。」薛里昂駕輕就熟地犯賤,他無父無母,薛銳也無父無母,他倆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丈母娘。不過這種話,陸之遠肯定是要回懟的,為了不給陸之遠這個機會,薛里昂一腳油門踩進發動機里,不待揚鞭自奮蹄,開飛機似的載著陸之遠往目的地去。

  「我草……你——!」

  開快車有種種壞處,但也有一個突出的好處,那就是,快。

  薛里昂的油門沒鬆開過,陸之遠罵人的動靜顛簸破碎,像是一曲不怎麼動人的樂章,等到了目的地,他已經累的嗓子劈叉,暈頭轉向扶著門框,只剩下聽薛里昂講單口戲的力氣。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麼?」薛里昂手按在大門上,像是電視導購馬上要介紹產品的架勢似的,仰著下巴,問陸之遠。

  可憐陸之遠剛坐過雲霄飛車就來智力搶答,他勉強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這棟高級公寓公共區域的裝潢,心裡有了個數。

  「你家?」陸之遠問。

  「猜錯了,」薛里昂露出得意的笑否定陸之遠的猜想,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這個答案好像比他的正確答案更合心意,改口道:「不對,猜對了,也可以這麼說。」

  說著,薛里昂莊重地在密碼輸入界面按上幾個數字,卻不點「確定」鍵,問陸之遠:

  「你知道這裡的密碼是什麼嗎?」

  陸之遠搖頭,且覺得他有病,管他這裡是誰家,反正不是他陸之遠家裡,他怎麼會知道入戶密碼,咋了,他是兒童心理學比一般人略通,難道還得能掐會算嗎?

  「是我的生日。」薛里昂故作低調,顯擺道。

  「可我也不知道你的生日。」陸之遠插嘴。

  薛里昂被打斷,想了想把自己的生日年月日給陸之遠說了一遍,然後點了開門鍵。像是剛修煉成人型的妖怪展示自己的占領修行的洞天福地一樣,隆重請陸之遠進入薛銳的家裡。

  「哦哦真是個好日子,應該全國放假大宴三天點菸花慶祝。」陸之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記薛里昂生日,不冷不熱和他賤得有來有回,血條恢復超快,完全不是剛剛差點被甩出膽汁的時候了。

  可仔細觀察了一下屋裡,無論是房屋裝飾的整體調性,還是細節上垃圾桶里乾洗店的標籤,都說明這房子肯定不是薛里昂的。陸之遠回過來味了,心裡一陣酸澀,他表情複雜看著薛里昂:「這是薛銳家。」

  這老大個的彩蛋終於被找到,薛里昂通體舒暢,他動作熟練換鞋倒水,十分謙虛道:「我現在住這裡,也可以說是我家。」

  「不過我們兩個人住也還是有點空,我最近在考慮要不要領養一隻貓或者狗,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薛薛泥,哎你說貓好還是狗好?」

  什麼破名字。陸之遠想要吐槽,但是話黏在嘴裡吐不出來。薛里昂現在像是熱戀中的小男生一樣,幻想著跟對方的未來。可是這個未來,陸之遠知道,永遠都不會來。這個房子脆弱得像是蛋殼,保護不了薛里昂的夢想。

  他其實很不認同薛銳的做法,不如直接早點斷了薛里昂的念想,省得事情辦完之後留金毛自己面對現實。可陸之遠也無法阻止薛銳,這幾乎算得上是薛銳的人生里唯一的任性,連這點都要放棄,對他來說太苛刻了。

  薛里昂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有沒有發現端倪,神態如常打開桌上火鍋的加熱按鈕,從廚房拿出準備好的食材們,「就吃火鍋可以吧,別的我懶得做,早上我給薛銳做海鮮粥剩了些邊角料,剛好你來了,不然我都怕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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