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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地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

  「為了姜遙青前輩。」

  姜陟知道,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林微明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清醒的,也是最符合當下這個情形的。

  仿佛只要他點點頭,應一聲「好」,便可以立即擁有一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人生。

  但那些血和痛哪裡能這麼輕易就一筆勾銷。

  然而林微明那雙眸子裡的期冀實在太亮,亮的他的心臟都忍不住抽痛。

  但最後,他到底還是閉上了眼睛,狠下心撥開了覆在臉側的那雙手。

  他低聲說了一句:

  「抱歉。」

  就轉過身,撿起來掉在地上的燕支劍。

  林微明慌張地想去拉他的手,可尚未觸及,姜陟的周身就驟然盪出一圈凌厲的氣流,直逼得他連連後退,再無法上前。

  而站在祭台下的姬岫這時也明白過來他想做什麼,立即高聲道:

  「姜陟!這件事已由天師署接手,你現在不能擅自處置他。」

  他想往姜陟那邊走,殷澤卻忽然閃到了他的面前,手中血紅色的軟劍直接阻住了他的去路。

  「這不關你的事。」

  殷澤冷聲說道,神情無比認真,或者說,是姬岫見過的最認真的一回。

  危險的血氣如毒蛇般纏繞在姬岫的四周,引得他手中長劍嗡嗡作響,似是按捺不住地要展露鋒芒。

  但他卻遲遲沒有催動靈力,只啞聲道:

  「姜綏還未審判,一旦越過那條線,我......保不住你們。」

  殷澤卻嗤笑了一聲,眼中血色翻湧:

  「我從來不信你們天師署那一套,我只知道,姜陟今天要為母報仇,誰也阻止不了他。」

  他手中軟劍在身前狠狠劈下,一道赤紅色的結界就這樣橫亘在了他們中間,將兩個人徹底隔開。

  殷澤的臉在半透明的屏障之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聲音卻異常分明:

  「姬岫,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的保護。」

  姜陟沒有再管身後的喧囂,只是站在那裡,無言地看著地上已經開始有些顫抖的姜綏。

  在這個世界上,作為可以操控靈力的天師,雖能力強大,但行事向來受限,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

  不可殺人。

  這四個字,從他修煉的第一天起,就被他刻進了骨髓里。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卻知道,性命這種頭等大事,是絕不能被個人隨意操控的。

  他守著這個原則守了二十多年,換來的是什麼?

  是自己像個畜生一般因為身體裡的一塊骨頭而被人隨意地謀算性命,是母親為了他悄無聲息地湮沒在了這荒山上,連魂魄都尋不到。

  他們的命輕得好像一粒塵,隨隨便便就這樣被人拂去了。

  而那些視這條原則為無物的小人,踩著別人的命,卻活的比誰都風光。

  真是......可笑至極。

  姜綏掙扎著看著姜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沉,忍不住叫道:

  「我現在雖然沒辦法反抗,但這一身修為還在。你想殺我,就不怕被我的護體真元反噬嗎?」

  姜陟笑了一聲,笑聲混進周身愈發震盪的真氣中,聽起來不太真切。

  「我不在乎。」他說。

  燕支劍的劍鋒忽然就亮起了一道幾乎要劃破天幕的青芒,龍吟般的劍嘯頓時響徹雲霄。

  「我活不活的無所謂,但你今天一定要死在這裡。」

  姜陟說著,便踏空而起,每一步都在虛空中踩出青色的漣漪,隨著他的動作,他的身後拖出了無數道殘影,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他在這一刻同時揮出了這一劍。

  摧山斷岳的劍勢直斬姜綏,他的周身的那點靈光在鋒刃下如薄紙般脆弱,眼看著那劍招就要徹底劈開他的身體,卻忽然聽到「錚」的一聲。

  一道看似纖弱的靈力突然橫貫而來,毫無徵兆地擋在了姜綏的身前。

  那道靈力看著實在尋常,可姜陟的劍勢撞上它,竟立即開始寸寸消融。青色的劍氣被生生碾碎,化作漫天光點隨意飄散。

  葉淮初,或者說,辭秋那張分明是笑著,眼底卻凝著經年不化的寒霜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了姜陟的眼前。

  「好久不見,江小明。」

  第95章

  幾乎用上了全力的劍招被生生打斷,姜陟身形不穩,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關,才勉強將那一口腥甜給重新咽了回去。

  強行破開姜綏護體真氣的反噬讓他經脈里的靈力亂成了一團,在身體裡四處衝撞,疼得他臉色煞白,連普通的呼吸都能帶來一片針扎般的痛。

  辭秋站在那裡,唇邊照例噙著一抹笑,目光慢條斯理地掃過姜陟的全身,最後定格在了他手中的燕支劍上。

  他微微歪頭,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只是眼睛裡卻沒半點詫異的神色。

  「你竟又重得了劍骨?」他說道,語氣里似乎有些抱怨,「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費那麼大力氣去找什麼擬元丹?」

  不過旋即,又變成了一副戲謔的口吻:

  「能把我也給騙過去,確實厲害。」

  「我倒是小瞧了你。」

  姜陟壓下身體裡翻湧的靈力,抬頭看去,才發現眼前的辭秋,雖然還用著葉淮初的身體,但已和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了。

  從前的他,即便占了這具肉身,卻也改變不了原主人留下的那點溫潤的書卷氣,只能從那雙狹長的鳳眼裡隱約覺察出裡面藏著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可如今再看,眉眼之間原先的內斂一掃而空,整個人都變得鋒芒畢露起來,好似一柄已然出鞘的利劍,眼波流轉間滿是張揚。

  姜陟並不清楚這種變化到底是因為什麼,但至少知道,這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說些什麼,就聽見辭秋身後躺在地上的姜綏虛弱地咳出了一口血,捂著胸口嘶啞地出聲道:

  「你怎麼才來,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要保護我吧。」

  姜陟聽到聲音後本來是在垂眼注意著姜綏的動作,聞言猛然看向辭秋,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你竟然......」

  但他只說了三個字就徹底反應了過來,冷笑了一聲道:

  「我說他之前怎麼突然說我同魔君勾結,原來真正和魔君勢力狼狽為奸的,是他自己。」

  辭秋聽了他的話,似是有些不滿意地撇了撇嘴:

  「我不太喜歡別人把我和那什麼魔君混為一談,而且,狼狽為奸?」

  「話別說的這麼難聽,不過是各取所需。更何況,有人拿著我想要的東西求上門了,我還能拒絕嗎?」

  姜陟忍不住皺眉:「你什麼意思?」

  辭秋不知為何,這次是出奇地有耐心,竟還反問他說:

  「你不知道我現在這具身體本來是做什麼的嗎?」

  葉淮初的身份?

  姜陟還記得,當時林微明和他說,他之所以知道葉淮初是天師署的人,是因為在他的辦公室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圖騰,而那個圖騰來自......

  「鵲起計劃。」

  林微明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驀地響起,殷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撤掉了結界,他也就重新走了過來。

  辭秋點頭:「沒錯,鵲起計劃。」

  「這個計劃表面上是天師署派出精銳,暗中監視魔君殘部動向。但姜家卻被背著天師署暗中插進去不少'自己人'。」

  他的語氣實在是輕鬆,輕鬆的好似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就像葉淮初,姜氏一開始給他的任務是讓他私下裡伺機接觸辭秋,當然不是我,是之前那個打著我的旗號的組織。」

  「不過很不巧,我出現了,用了他的身體,還看見了他記憶。也因此,這個合作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燕支劍的劍尖微微顫抖,姜陟的眼底已經蒙上了一層凜冽的寒意:

  「姜氏為什麼要找你合作,這沒道理。」

  辭秋挑了下眉毛,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現在說的事情有多嚴重,不,他應該只是不在乎而已。

  「怎麼沒有道理呢?不然你以為就憑著之前那個所謂的組織,就敢在天師署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嗎?甚至於直接建出一座療養院,這些自然都是靠著姜氏的幫忙。」

  「七年前姜氏本想利用林氏逼你剖骨,自己再趁機搶奪劍骨,但後來似是被林氏察覺,他們竟搶先一步聯合天師署封印了劍骨。姜氏沒有了修復靈脈的希望,自然要再想些其他的辦法。」

  姜陟不客氣地回他:「其他辦法就是和你合作?他們瘋了嗎要與虎謀皮?」

  但辭秋好像並不在意他的話。

  「你知道的,我需要打開伏魔地封印,拿回我的身體。」

  「而姜氏,則需要一場'救世之功',比如說,殺了魔君。」

  他說得簡單,但姜陟還是從這些零碎對話語中拼湊出了這場布局的全貌。

  姜氏與辭秋合作,暗中協助魔君餘黨尋找開啟封印的方法,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刻「親手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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