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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用心良苦,他承蒙諸多皇恩,一路平穩耀眼,世人敬之愛之。

  如今將天命祭上,替天下人除掉這隱患,是他這欽南三殿下分內之事。況且只是祭出天命而已,不會傷到性命。

  沈執白十分清楚,此刻祭出他的天命,那他氣運大概會全跟著散掉,往後再也不可能做帝王。

  他仰面望星,眾星隱匿在薄薄雲層里閃爍著,月暈如霧,而他笑意淺淡。

  做不做帝王根本不要緊。拿這虛無縹緲的天命,抵去真真切切的一命,才是真正划算的買賣。

  他剛要邁進去,手腕叫人拉住。

  他壓根不知身後有人,心神一晃,氣息驟然凌厲起勢回招,然掌法全被那人看破避開,他蹙眉凝眸一看,眼瞳忽然縮緊。

  「師父!」他眸中驚喜騙不了人,下意識喊出這許久未念的稱呼。

  可些許生疏猛地逼他清醒回神,他憶起過往諸事,擰眉冷淡下去,迅速抽離幾步,「你到底是誰。」

  疏朗月色下,晦暗籠罩著的,是同李還孤一模一樣的臉。一樣的淡漠無色,沒什麼表情,眉間孤傲。

  他瞥了眼他那徒兒,「我雖不是李還孤,但好歹也算是你師父。」

  這話沈執白不願意聽,他抽劍指向那人,眸間猶如凍冰,「你究竟是誰?你為何和李還孤長得一樣?我師父李還孤究竟在哪裡!」

  「你師父李還孤…?」那人將這幾字咀嚼一遍覺得可笑荒謬,冷笑好幾聲才看向沈執白,「你踏上白玉天階那日拜的就是我,從未拜過他李還孤為師。」

  他那眼神將沈執白釘在原地。

  沈執白一直認為,李還孤李掌門大概是中途被調了包,卻從未想過原來他打一開始遇到的就是這冒牌李還孤。

  他眼瞳震顫不已,俊朗眉間一遍遍克制怒火,倏地拔劍橫在他二人之間,劍隨手腕顫抖難停,恨恨質問道:「李還孤呢?」

  那人沉默一瞬,聲音聽不出冷熱,「早就死了。」

  他憤然逼問,「那你是誰!」

  那人回過頭來,望著抖動劍尖,他絲毫不懼,一眼便望進他眼睛裡,漠然啟唇,「我是他弟弟。李還柳。」

  沈執白氣得身形不穩,搖頭後退,「你騙我。李還孤哪來什么弟弟!」他眼中冰凍凝滯,字字皆寒,「你騙我。」

  「你當然不知道!」

  一聲怒斥落地,沈執白驟然僵住,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人的平靜碎成一地,嘴唇顫抖滿目怒色,「他怎麼會讓你們知道他有個天生厄命的弟弟!」

  在沈執白愈發茫然震驚的眼瞳里,倒映著一片漆黑的李還柳。

  李還柳側身閉目,費力將火氣壓下幾分,側眸朝自己那不知一切的徒兒蔑然笑道,「說我天生厄命,將我藏在玉眉峰後山,要我一生就這樣苟且過活…他憑什麼。」

  他近乎咬牙切齒,恨意滔天,擠出幾字。

  「他李還孤憑什麼。」

  沈執白怔愣地看著李還柳遲緩抬起頭,輕蔑甩袖就像是毫不留情地將往事甩上一個耳光,不屑又恨極了。

  接著李還柳冷眉,快步朝著舊殿走去,沈執白眸光慌亂伸手要拉那人,「你要做什麼!」

  那映在他眸中的眉眼似乎因他而凝滯了一瞬,那人就呆望著他扯到自己衣袖的手,不知想起了什麼,黯淡眼底翻湧起玉眉峰的山色。

  許久,李還柳像是嘆,又像是笑了。他側著半張臉,浸在影中,聲音淡淡,「我已知道了,此劍能毀天命,我知道你想要去做什麼。」

  他停住,「蠢。」

  沈執白愕然看著他,而李還柳指尖蜷了蜷,終還是緊攥住,瞥他一眼,怒火藏在緊咬的牙關里,「若毀了你的天命,你以後還做什麼君王。」

  沈執白想都不想就答,「那便不做。」

  四字一落,李還柳看著那雙澄澈堅定的眼眸終是動怒。

  他猛甩袖掙開他徒兒的手,瞪著眼睛指著他,指尖哆嗦顫抖,怒斥道:「蠢極了!我平日裡就是這麼教導你的?!你以為你身上背負的天命是什麼,它是你一個人的榮耀嗎說扔就扔!」

  明明句句皆是罵,可沈執白腦袋空白一片,他做不出反應,連一點氣惱的感覺都沒有。這些話任誰聽,都太像是在恨他不爭氣。

  太像、師父。

  沈執白眼底忽然一酸。

  李還柳偏開頭,卻也還在念叨著,「…你那樣的天命,千百年也難出一個。」

  說著說著種種感受如漩渦將他捲入,李還柳想起了自己的天命,目中孤寂不甘,無奈教導身後人:

  「你那天命肩負著更大的責任,若毀在此處你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嗎?枉費我往日同你言語天下,蠢。」

  李還柳恨恨扔出這最後一字,咬牙平復氣惱,滿不在乎要朝著舊殿走去,但衣袖又被扯住,這回是輕輕的。

  李還柳有些不耐煩,一回頭,是他那徒兒遲疑著凝住眸光,艱難望著他出聲,「那你進陣眼——」

  話自己停住,沈執白這時才發覺根本不知該怎麼問,眼底泛起的酸意大約早已把師父的答案感知分明。

  師父此刻進陣眼是為——

  李還柳陡然蹙眉,周身氣息疏離冷漠瞬間拒他千里之外,沉聲道:「不是為了你。」

  他好似一點波瀾也沒有,冷漠地看著他那徒兒低下頭,眼尾一滴淚掛上月色,而他徒兒快速用手心抹去。

  李還柳的眉擰得越發難解,唇間張開一條縫又緊抿住。他背過身去,抬腳跨入殿內陣眼之前還是鬆開了緊攥著手。

  「我要藉此劍毀了我那天生厄命,能終結它還能全身而退…我求之不得,好事一樁。…至於你,待在這裡不准進去。」

  李還柳說罷便走,再也沒回頭。

  ……

  沈執白就這麼站在舊殿前,風將破窗吹響千千遍他就聽上千千遍,臉龐全浸沒晦暗裡,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看不到歲戟帶著人前來,但歲戟卻能看到他、以及他手裡那柄由煞氣鍛出的劍。

  眼看劍已被祭出,歲戟快步進陣眼,鼎中沸火平息,除了殘留餘溫外,只得見黑黝黝空洞的內里。

  她沉默片刻,抬腕向後揮手,那侍衛頷首領命,押著人離開了。

  歲戟敏銳地感知到沈執白的周圍正漂浮著一些類似悲傷的東西。她陪沈執白站在殿外,儘管他不知。

  直至這一夜終於熬過去,天色漸明,日光自天上傾瀉觸到地面,宮道盡頭一人攥著劍失措慌張跑向這處,驚擾冷清天明。紫色衣裙早已髒了她哪裡還顧得上……

  許話寧今晨睡醒沒見著沈執白,心裡便隱約揪起一塊,不安到手腳發軟,擔憂他背著所有人悄悄祭出自己的命。

  如今模糊視線中,遙遙見那人背影一眼她心頭才得以鬆懈,幾乎快要脫力,死死堵著眼淚不想哭出來,放緩腳步佯裝無事走到他身後。

  只是緊接著,許話寧忽地回想起更深重絕望的悲傷。

  她這心安是一時的虛假,是哄騙她的。今日他們總要死在這裡一個。

  即便睡了一覺,也逃避不了。

  可她不能失去任何人…。許話寧眼淚崩盤失聲要哭,然而一柄劍安安靜靜遞到她面前,溫柔道,「拿到了。」

  望著那劍,她心中恨到極點,一把推開它,拽著沈執白的袖子仰面淚痕遍布,苦苦質問他,「是風知進去了?!」

  沈執白見她傷心至此一時怔愣尚未答話,而他二人身後頭,悠然傳來一聲:

  「什—麼——?」

  熟悉話音令許話寧輕微一顫,頓時止住淚水,手背認真擦去眼淚,為她抹出清晰視線,凝淚眼回望聲音來源之處。

  宮道上,那人一身暖色衣裙,好像還帶著笑。

  是她師妹,活的。

  許話寧想哭,但堵著淚,鬆開沈執白的袖子,猶如看到自己丟失的魂魄,她拼盡全力朝著師妹快步跑過去,直直撞進師妹懷裡,將她抱得緊了又緊。

  淚在這一刻失去控制,又在同一刻將哭聲壓到最死。

  「…還、好,還好。」

  悠然前來赴死的徐風知絲毫不知曉夜中發生過何事,她不知所措被抱住,茫然地拍拍師姐,哄一哄師姐。

  就這麼攬好師姐走過去,坐在台階上安撫著師姐,一面又聽沈執白將夜中事盡數道來。

  而歲戟不想透露自己那未能實施的計劃,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殘忍,只好說自己是覺察生變才來到此處。

  徐風知聽完之後,望著手裡這柄通體漆黑的寶劍,她將它拔出鞘又合上,如此反覆著,最後問道,「真是如此嗎?」

  眾人一愣。

  徐風知抬頭,目光落在某人身上,「聽起來李還柳似乎很厭惡他的天命,那藉此劍鼎斬斷他的天命不應該是好事嗎,他得償所願,以後就自由了。」

  「是好事。」沈執白迎上那漆黑的眸子,撐出個笑,聲音輕輕,「是好事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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