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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的就可以看見東邊的墓園門口圍了一些人,那是馬克思墓所在地,去那邊每人要交納兩英鎊的門票費,張俊猜測那些人應該都是來瞻仰馬克思的。

  克魯讓司機把車停在墓園外面的停車場,並且在這裡等他們,然後他和張俊下了車。

  張俊手裡捧著一束鮮花,那是要獻給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阿姨和叔叔的,而克魯倒是什麼都沒拿。

  下車後的兩人徑直向西邊走去,看樣子克魯的父母葬在西園。

  克魯父母的墓地在公墓的深處,兩人穿過了許多墓碑,終於在一塊很不起眼的石制墓碑前面停住了腳步。

  一塊很普通,很簡陋的墓碑,上面刻著兩個名字,以及他們的生卒年月,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墓志銘,沒有照片,沒有鮮花。

  張俊上前將手中的鮮花輕輕擺放在墓碑前,這才給這塊墓地增添了一點生氣。

  隨後他對克魯說:「我先回去等你。」他知道克魯一定有什麼要對他父母講的,所以專門給他留下一個個人空間。

  克魯明白張俊的意思,所以他點點頭,也沒有挽留。

  張俊走出西園,看著人氣明顯不對稱的公墓,他決定去東園看看,兩英鎊就兩英鎊,他去求馬克思老人家保佑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他在球場上取得勝利。

  馬克思老人家說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神佛,也沒有鬼怪。那麼向他祈禱,也許會有用。

  就在他掏錢買門票的時候,從後面來了一隊大約十人的隊伍,他們頭頂上戴著款式顏色一樣的帽子,領頭的手裡還舉著一桿小旗,邊走邊說著什麼。他們雖然穿的衣服不同,打的雨傘也不同,但是他們都是黑頭髮,黃皮膚,而且他還聽見了其中那個導遊說的是普通話。他知道這是一隊來自中國的遊客,他連忙戴上墨鏡,然後把領子一豎,低著頭走了進去。

  ※※※

  克魯一直站在墓碑前面,雙手抄兜,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變過。

  自從他去佛羅倫斯之前最後來看過一次之後,已經隔了三年。因為院長還會來這裡掃墓,所以看上去還算整潔。

  張俊剛剛放上去的鮮花在雨水的浸潤下,格外鮮艷,這一切顯得和這灰色的墓碑格格不入。

  克魯終於換了一個姿勢,他蹲下來,伸手拂去上面的落葉。然後只手扶住墓碑,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當初媽媽不去,爸爸也不會變成那個模樣,自己更不會拼了命的賭球賺錢,最後成為一個職業球員。沒有當初的事情,自己現在會輕輕地嘆了,在幹什麼,他完全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最起碼他會擁有一個美好回憶的童年,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自從爸爸去世之後,他就從來沒有哭過。

  對他來說,哭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只有當一個人需要依靠,需要別人安慰的時候他才會哭。現在他哭有什麼用?他哭給誰看?有誰可以給他安慰,有誰可以讓他依靠?

  可是面對這塊普通的墓碑,卻讓他鼻子一酸。

  哭,其實是一種感情的宣洩,不需要給任何人看。

  淅瀝的小雨連綿不絕,打濕了克魯的頭髮,他的衣服,給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汽。

  ※※※

  張俊輕輕地嘆了人群後面,遠遠看著馬克思的那座墓碑,頂端有他老人家的雕像,栩栩如生。這幅照片張俊在中學的歷史課本上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不過書上的總是沒有親眼看到來得真實。

  但是今天卻絲毫沒有瞻仰的肅穆氣氛。

  自他後面來的那隊遊客圍住了馬克思的墓地少安毋躁就沒停下來過,還有很多人輪流上去和墓碑合影留念。

  他本來真想來表示一些自己對馬克思的敬意,沒想到看見這種場面,頓時沒了心情。只想轉身就走,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回去克魯說不定沒好,回去也沒意思,不如留在這裡看別人的表演。

  一個人照完,換另外一個人。單個人照了,換一家子上去。更有膽大者,摟住了馬克思老人家的脖子,做親昵狀。

  幸好這個時候除了他們十一個人就沒有其他人了,否則中國人這臉是丟大了。

  今天這天氣讓張俊心情很不好,他刻意咳嗽了一聲,提醒某些太放肆的人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果然,鬧的歡的人們才注意到身後還有一個陌生人,正冷冷的盯著他們。

  被無聲的訓斥了的人們很尷尬,也很不爽。一陣暫時的沉默之後,有人議論紛紛,聲音也越來越大。

  「看什麼看啊,真沒禮貌!」

  「就是,一個人在那邊裝酷,看著就噁心。」

  「呀,還是一個東方人呢,說不定是中國老鄉……」

  「別瞎說,我們中國人哪兒有這麼不禮貌的?八成是台灣人……」

  「喂!台灣也是中國的一部分,你不要瞎說啊!」

  「算了,說不定是小日本兒呢!」

  「靠!真要是小日本兒,老子第一個上去揍他!」

  說著就有人在挽袖子,導遊連忙上去拉住了那個挽袖子的人。那人也沒真想上去打人,只是做個樣子,見有人拉,連忙見好就收。

  張俊被說的哭笑不得。他不打算再這幫人糾纏下去,轉身就要走。

  剛剛轉身,看見克魯向他走來。

  這麼快就完了?他很驚訝克魯的辦事效率,按照他的理解,三年沒見,一定會有很多話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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