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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ough.」伊實回握住穆里斯顫抖的手,對服務生說:「It『sok.」

  他帶她走出餐廳,室外的冷氣和刺痛的傷口對沖,原來燙傷更能感受出寒氣的刺骨。

  「去洗手間,處理一下你的手。」穆里斯說,到處張望。幸運的是,三十米外就有公共廁所,是啊,國家就該大力投資這種救命稻草般的城市設施啊。得快點處理。

  「It『sok.」伊實重複道,隨意甩了甩受傷的手,「這根本不算什麼。」

  「你在胡扯什麼?!都紅成這樣了。」

  「親愛的,我還徒手烤過魚呢。」

  「能一樣嗎?」穆里斯不容他拒絕,硬把他拉到水龍頭下接受冷水澆灌。

  她拖拖拉拉地狠不下心,上天便降下了懲罰。潑到白種人身上比潑到她這個黃種人身上更具警示作用不是嗎?真有藝術細胞,精通暴力美學,紅色在白皮膚上格外突出,正如烈日從彩色窗欞照射下來,映出巨大的十字架的黑色影子,真有品味,她必須立馬洗心革面,否則就要被懲以鞭刑。

  「你看,這就是下場。」穆里斯翻來覆去沖洗他的手,鼻腔酸澀,「我厭惡它發生,對你我都不友好。」

  「你心疼我,你愛我。」伊實說。

  「我都有點恨你了。」穆里斯緊咬後槽牙,仿佛這樣能控制淚水往回流。

  「是覺得愛太沉重了?」

  「這是一種象徵,看出來了嗎?你會在爭吵中變得遍體鱗傷,而爭吵不可避免,甚至我們此時此刻就停不下來。」

  「我說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穆里斯拍停水龍頭,轉頭盯著他,「我以為我才是那個執迷不悟的人,其實你才是。你有仔細傾聽我的提議嗎?你有嗎?哪怕考慮其中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你一棍子打死,覺得我在犯病?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伊實,你滿意你自己的現狀嗎?異國他鄉,做事變得束手束腳,盲目追求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倒台的目標。你被殘害得不成樣子了知道嗎?你的朋友在哪裡,你的獵物,你的雪山,清淨的院子,還有布魯克,你不管了?」

  「我找了你五年,我早就放下那些東西了。」伊實說。

  這句話讓穆里斯更加抓狂,「你放下了!你個傻瓜!壓根不懂得明事理!」

  「我只要你愛我。」伊實說。

  「我的愛有什麼用?!我的愛讓你不明不白地被陌生環境糾纏,被陌生人欺騙,讓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讓你見不了親人,還讓你吃個飯都能被燙傷!全是愛的錯了!」穆里斯的食指淒楚而憤懣,一下又一下戳進伊實的心窩子裡。她激動地大喘氣,抱頭拴住土崩瓦解的冷靜,她抹臉,再次舉起食指,沒給伊實開口的機會。「本來我想好好跟你處理我們的關係,看來行不通,你也是個聾子,也是個瞎子,沒比我正常到哪裡去。」

  伊實的神情早已冰冷到懸崖谷底,他抓住那根作亂的食指,隱忍地靠近,用龐大的身軀堵住她所有可能的退路,「好好處理?你的理由沒有一個不蹩腳,離開算個

  屁的好好處理。替我打抱不平嗎?我沒把那些事算在你頭上。我請問你,你到底在畏懼什麼?」

  穆里斯的眼角成了汪洋大海,她一動不動地看進他的藍眼睛裡,「就算你有一天因為我一無所有,你也不會算在我頭上,是嗎?」

  「是的。」

  她閉上眼睛,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滑落,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沒有勇氣抬頭了。

  「伊實,我真的不是你的對手……我什麼都告訴你好了。我有一個陰謀,答應和你約會的那天起,我就在等待你的厭倦,厭倦和我呆在一起,厭倦我的性格。可是我後來發現,你索取的似乎不僅是表面那些東西,你竟然在討好我,無下限地縱容我。要說你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嗎?不,我挑不出一點毛病,但我必須挑出毛病,不能讓你誤入歧途,以至於像現在這樣連為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都能說出口。然後我怎麼做的呢?你不會樂意知道的。但凡你強。奸我一次呢,在我的挑逗下掐住我的脖子一次,我就有理由離開你了。哈,我說了你不會樂意知道的。你能接受嗎?我每時每刻都對你懷有惡意的揣測。你受的了這種屈辱嗎?傻瓜,你什麼時候才能放棄?」

  穆里斯扯出難堪的笑,她在自嘲,但看到那張從未流露過極度悲傷的臉上,不知何時也掉下一行細長透明的眼淚時,她的心臟傳來受重器所傷般鈍痛。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不要哭,你怎麼能哭呢,耽於感傷是我的宿命,是我的詛咒,你怎麼會哭呢,好像枯萎了一樣,好像淹沒頭頂的海水一樣,不是那樣的,伊實,你為什麼哭了,不要——

  「Maybe,now.」

  他的聲音喑啞,他轉身消失在車燈閃爍之間,走遠了。

  第61章 如果她是一棵植物,她會……

  逃犯和自殺者的結局有何不同呢?新聞並未強調其中的區別,卻毅然決然地將它們放在一起報導。穆里斯看不懂,她不再相信新聞,最先從一碗米線開始。

  她快有一周沒有做飯了,無聊的灶台快忘了煤氣什麼味道,幾乎進入冬眠時代。這並非她有意為之,她去過菜市場,但那地方令她走投無路。糟了,菜市場走投無路。

  於是她成了外賣常客,料想坐享其成說不定能挽回她的情緒,把多出來的時間花在閱讀和觀影上。然而走投無路的地方不止有菜市場,書籍和電影也一樣四面擁堵。

  糟了,她哪裡也去不了,哪裡都走投無路。

  「我該去看我的心理醫生了。」

  穆里斯對穆里斯說。

  在工作室一年一度的跨年團建之夜,穆里斯收到了夥伴們的簡訊祝福,一個接著一個,震動的手機仿佛心臟起搏器,可惜鬼門關前的可憐蟲持續耳鳴。

  前幾天,她向阿吉傳訊:「我的狀態不太好,跨年那天我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怎麼啦?激素搞的鬼?你姨媽來啦?」阿吉回復,字裡行間十分關切,並一以貫之地包裹著樂觀的殼子。

  她不想說,也說不出來。

  「好吧,那我們到時候拍照給你看呀!」阿吉說。

  她的胸口空了一塊,沒有了站起來的理由,她設想過此情此景,卻不料高估自己了對心碎的掌控力。這如剮肉削骨搬的疼啊,她低頭一看,四肢健全。

  跨年夜的凌晨穆里斯還是見到了阿吉,她抱著謙寶和一袋燒烤進門,說要在這住一晚。那便住下吧,別指望一條鹹魚翻身就是了。穆里斯拖著重重的的眼袋倒在床上,問阿吉今年回家過年嗎。阿吉頓了頓,說回的。

  去年阿吉沒有回北方老家,因為謙寶被前夫帶走在前婆家吃年夜飯,她放心不下。其實沒有什麼放心不下,只是她覺得有謙寶在的地方才是家。

  「人總要有一個牽掛才好。」阿吉說。謙寶在兩個女人的懷裡安然入睡。

  「你猜到了。」穆里斯說。有時候,她能沾上謙寶的光,得到幾分鐘溫柔的拍背,這感覺怎麼形容呢,唱一段吧,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那你當我的牽掛好不好?」她順勢而為。

  阿吉停止散播母愛,定睛看她:「這話很耳熟,難道你想重蹈覆轍?」

  穆里斯不含笑意地提起唇角,翻身說道:「幸好你不是同性戀。」

  「我是你也不能這樣啊,咋跟孩子說?」

  「說我喜歡你。」

  「行了,長得好看就隨便亂說話。」

  「我好看嗎?」

  「比我好看,我生過一個娃,流過一個娃,臉都不成樣子了。」

  「你好看,阿吉,你最好看。」

  「睡吧小老闆,求求你快睡覺。」

  穆里斯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夢魘。她沒吃藥,躺一天躺忘了,準備入睡了才想起來。於是她起身去倒水,覺得跟阿吉報告一下較好,便說:「阿吉,我4號去看心理醫生。」

  「哦好的,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

  結果吃了藥穆里斯仍舊做了噩夢,夢見伊實那天失望的表情,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她夢見在一個陰雲天被猛獸追逐,耳邊聽不見低吼,全是她自己的心跳聲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哮喘。她要跑到哪裡去?前方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汪洋大海,她要跑到哪裡去?她已經很累了。這裡荒無人煙,她的鞋什麼時候不見的,腳底心越來越痛,被碎石劃破,似乎流血了,她感到全身上下的水分都在一點點流失。

  第二天一早,穆里斯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喝得湍急,領口濕了一片。這天她在阿吉的監督下拿著相機外出拍照,晚上回到家換鞋時意識到她好像連鏡頭蓋都沒打開過,不好交差,便又穿鞋到公寓樓下找附近的貓模特。逛著逛著她又忘了要幹嘛,坐在長椅上發呆。

  如果她是一棵植物,她會很驕傲的。

  可惜她是個人。

  再一天,穆里斯去工作室報導,和夥伴們打招呼,本以為遇見可靠的面孔她哪怕是裝裝樣子,她也能裝出個人樣,但她竟然害怕了,具體害怕什麼她不清楚,只是那一刻她畏光到了極致,一味的抽離,視覺味覺觸覺統統抽離。<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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