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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元修腦海里忽然就躥出一副景象,是蕭青抱著一隻兔子,一下下輕撫著那雪白的兔毛,抬頭後朝他微微彎了嘴角,整個人都柔軟得不可思議。

  但那張神情溫柔的臉很快又變了,變成不久前、眼中滿是嘲弄的模樣。

  蕭青回頭看著他,明明是在笑,但那笑意卻像那東日的堅冰一樣,冰寒刺骨。

  「你看吧,白元修,是你要問的,現在知道了,你還能說非我不可嗎?」

  蕭青說這句話的時候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顯得十分淡然:「你喜歡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蕭青,從來都不是我。」

  白元修捫心自問,當初讓自己一見鍾情的,是那個善良單純的蕭青嗎?

  那必然是的。

  但之前在那南陽茶樓里聽蕭青這麼說了後,白元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當時正努力辨別著那股子不對勁具體是什麼,卻見之前還威脅他的蕭青一轉眼就沒了影。

  魔教左護法輕功極其了得,要是他想藏起來,這世上多半沒幾個人能找到他。

  白元修失魂落魄地回了魔教,本想著看看能不能在教中碰到他,可卻從朱雀堂主那裡得知蕭青根本就沒回來。

  白元修更難過了,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挖空了似的,只剩著一副殼子在動。

  忽然,他猛地一個轉身,把湊過來的葉南尋嚇得直接一抖。

  他一把抓住葉南尋,面具後的那雙眼睛滿是血絲:「葉兄,我記得左護法被教主帶回來後在你的青龍堂住了兩年?」

  不等葉南尋說話他又立刻補了一句:「無論是什麼都行,跟我說說他的事吧。」

  之前白元修本來是不想用這種從旁人口中打聽消息的方式,他覺得讓蕭青自願告訴他比較好,但現在蕭青躲起來了,他只能出此下策。

  於是在葉南尋那兒,白元修得知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蕭青。

  十四歲的蕭青當時來到青龍堂的時候全身都爛了,血肉模糊、筋骨寸斷,基本已經沒了人型。

  然而蕭青的功法內力實在太過詭異,哪怕其本人都已經重傷至此了,但他的神智和感知卻一如既往的清晰敏銳。

  葉南尋敢說,當時如果不是他親自出手的話,蕭青絕對活不下來,畢竟人的承受能力有極限,哪怕只單是疼痛也能把一個人給活活疼死。

  可蕭青卻全程都沒有喊過一句疼,要不是他呼吸會隨著治傷的動作有些起伏變化,葉南尋都要懷疑自己面對的是一具屍體。

  蕭青不愛說話,從來到青龍堂開始,之後在魔教幾年裡所說的話兩隻手都能數過來。

  「所以當時看到你們倆能吵得那麼鬧騰,實在是讓我驚訝了好久,」葉南尋感嘆起來:「鬧就鬧吧,好歹還能有點兒活人的樣子。」

  白元修沉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是夜,一道影子擦過屋頂,速度快得幾乎沒在那皎潔的月光下留下痕跡。

  雲華山東面半山腰,一間敞開的寬闊木屋中傳來陣陣果香,披著一身黑色紗衣的高大男人往嘴裡倒了杯酒,抬手揮了揮:「腿不麻啊?下來。」

  他話音剛落,屋內驀地多了個影子,那影子飛快地朝矮桌前的男人那兒閃過去,男人像是沒看見似的,動都沒動一下。

  那影子掠過矮桌,直直朝地上那團艷麗的橘色撲過去。

  「啊——」白元修把臉從巨虎的身上抬起來,臉上還沾著好幾根被他蹭下來的虎毛:「活過來了。」

  巨虎後腿一蹬利落翻身,肚皮朝天,像是貓咪玩球那樣直接把白元修頂在腳掌上,它扭了扭身子,四肢一松,讓白元修直接掉在它的胸脯上。

  白元修猝不及防地被老虎肋骨末端硌到了下巴,他哎喲一聲,一邊摸著下巴,一邊伸手去抓這頭巨虎的前爪。

  「哇你這小傢伙,居然暗算我。」

  他把老虎的肉墊抓在手裡捏來捏去,玩了一會兒又把臉埋進面前這長著白色絨毛的胸脯里一頓猛吸。

  教主往後瞥了一眼:「行了啊,趕緊起來,一會兒給壓壞了。」

  白元修看看正發出咕嚕咕嚕聲音的巨虎,癟癟嘴,什麼怕壓壞啊,明明就是覺得老虎和他關係好吃醋了吧。

  白元修又揉了巨虎的腦袋幾下,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他挪到教主旁邊,拿起一個蘋果低著頭就開始削,削好了遞到對方面前,笑容滿面道:「教主大人,吃點兒水果唄。」

  教主接過蘋果,也不說話,就吭哧吭哧地吃。

  他吃一個,白元修削一個,如此持續了半個時辰後,白元修看著空蕩蕩的桌子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他猛地把小刀拍在桌子上:「教主!」

  教主懶洋洋地睨他一眼:「幹嘛?」

  白元修那點兒積攢起來的氣勢瞬間就散乾淨了,他苦著臉,聲音拉得賊長:「教主大人,您就別賣關子了,我著急。」

  教主「嗯」了一聲,不緊不慢道:「知道,不急你也不會來找我。」

  白元修原本還想再說什麼的,但看對方這幅模樣也就閉了嘴,只垂頭在旁邊乖乖等著。

  教主把手邊那壇酒喝得只剩下個底兒時,才終於開了口:「元修,我不是很懂中原人的規矩,但在我們那邊兒,認定一個人了就必須是一輩子,要是當玩笑的話是會遭神靈懲罰的。」

  白元修低頭扣著手指,訥訥道:「我沒有耍著他玩,我是認真的。」

  他嘀嘀咕咕起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要不是認真的話我也不會弄成這樣啊。」

  問題是現在他不知道蕭青是怎麼想的,哪怕像以前那樣和他打一架也好,這樣躲起來,是不是不想再見到他了?

  白元修正在心裡嘟囔著,忽然就臉上一痛。

  「唉,」教主嘆著氣,一手一邊捏著他臉頰上的軟肉,往兩邊扯了扯:「以前說你傻吧你還不信。」

  眉眼深邃的男人異常嚴肅:「之前不是和我說想好了的嗎,怎麼,是不是又慫了?」

  教主說的是剛把蕭青救回來以後的事兒,那時候白元修看著蕭青那氣息奄奄的樣子快氣瘋了,抓著劍就準備下山把那少年給翻出來。

  他氣上頭了誰也攔不住,正氣勢洶洶地走著呢,結果就被誰往後腦綁上拍了一下。

  白元修瞬間暴怒,手裡的劍才剛剛出鞘,可一轉頭看見來人是誰後立馬就蔫了。

  當時教主只對白元修說了一句話。

  他說:「小崽子,你知不知道蕭青那樣的人,本該一生都不會生病。」

  第27章 脫

  當時的教主只留了這麼句讓白元修摸不著頭腦的話,後面不管白元修怎麼問都當沒聽見。

  第二天他被白元修追問得實在心煩,只扔下一句「先搞明白蕭青對你來說算什麼」就跑了,讓白元修就這問題冥思苦想了好幾天。

  教主躲白元修,白元修躲嘲笑他哭鼻子的堂主,一群人就在這雲華山上玩兒起了躲貓貓,四處躥來躥去的,讓魔教眾人的腦瓜子嗡嗡的。

  白元修那會兒正蹲在房頂、把什麼亂七八糟地都想了一遍,甚至連第一次見到左護法時對方衣服上的那點兒褶皺都回憶起來了。

  就在他覺得腦仁兒都疼起來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白元修以為對方是潛進魔教的奸細,直接把人就摁住了,而後又才知道這人其實是隔壁雲華門的弟子。

  原來,那弟子是喜歡上了魔教里的人,但這弟子的師父正好不好就是雲華那二位長老之一。

  那老頭十分古板固執,非說正道和魔教在一起就是天理不容,把那弟子打得只能在床上躺了十幾天,可這雲華弟子才剛剛好了一點兒就什麼也不顧了,繼續往魔教這邊兒跑。

  白元修看這弟子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就問對方了個問題。

  雲華弟子對此很是驚訝,但他也沒多問,只想了想說起自己的感覺來。

  「我就是放不下她,」那雲華弟子笑容羞澀:「我吃飯時想的是她,練功是想的是她,想著她入睡,第二天一醒來第一個念頭就還是有關於她。」

  "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看我的,但只要她一天沒厭惡我出現在她面前,我就一天不會放棄,"他朝白元修露出一個傻氣十足的笑:「這應該就是您說的喜歡吧。」

  白元修茅塞頓開。

  於是他順路捎了一段那行動不便的雲華弟子,而後直接就去找了教主。

  教主那會兒正在睡午覺,被白元修從松針堆底下翻出來的時候差點兒直接打人,不過最後他也只是扔了把新的劍胚給白元修,讓白元修趕緊去試劍。

  重鑄的劍依然是玄鐵精劍,但使劍的人卻已經不是之前的白元修了。

  ......不,應該還是是的。

  此時此刻,聽完了白元修心路歷程的魔教教主只覺得手癢想揍人:「你是笨蛋嗎,怕有什麼用?」

  他不停捏白元修的臉,像是在捏一隻剛蒸好的饅頭:「這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你放得下的,另一種就是你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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