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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要給他們報仇,不是嗎?」他輕聲道。

  紅線在祝聞祈手掌上勒出一道道印痕,祝聞祈卻渾然不覺,只是堅定地望向婁危的眼睛。

  婁危和他對視許久,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收回了目光:「走吧。」

  宅院塌了個差不多,踩上台階會發出了「吱呀」的聲響,仿佛再用點力就會將台階踩成兩段。兩人繞過所有看起來脆弱的建築,直到走在大門前。

  大門並未完全緊閉,而是一邊虛掩著,能從中隱隱看見裡面的殘敗景象。

  婁危同樣在門口站了許久,祝聞祈這次沒催他,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婁危閉上眼,將手掌放在門上。

  輕輕一推,門便應聲而開。前院一片灰敗,正中央的祭壇上,正擺放著一把劍。

  是本命劍!

  祝聞祈轉頭,還沒等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婁危,便先一步看見了婁危已經閉上的眼睛,和眼尾落下的眼淚。

  祝聞祈心底猛地一揪。

  第42章

  他轉過頭, 再次捕捉到被忽略的東西。

  祭壇前除了本命劍外,還有兩個燒火棍似的棍杵,通體焦黑, 還有黏糊糊的東西順著流到地面上, 散發出一股惡臭。然而若是仔細觀看, 便能發現那並不是死物,而是兩個被燒焦的人。

  臉上的五官已經全溶在一起, 一個眼眶裡空空蕩蕩, 另一隻眼球要落不落的掛在眼眶外,仿佛馬上就要掉在地上, 和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融為一體。

  「燒火棍」嘴巴一張,臉上的皮膚就「簌簌簌」地落了下去,發出的聲音更是嘶啞難聽:「婁危……」

  音量不高, 卻像是毒蛇一般緊緊地纏繞在人的周圍,讓人毛骨悚然。

  祝聞祈蹙眉,去看婁危的表情。

  婁危垂著眼,連嘴唇都在跟著顫抖。

  「是我不孝……」

  每個字砸到地面都如同驚雷炸響,祝聞祈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對面的「燒火棍」為何物。

  然而對面的怪物並沒有要放過婁危的意思, 拖著烏漆嘛黑的粘液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聲線低沉:「來吧……來吧……和我們一起留在這裡……」

  祝聞祈手放在了腰間劍鞘上,眼神警惕地掃過對面兩人。

  聲音像是洪鐘一般在耳邊迴蕩數次,高低錯落間竊竊私語鑽進人的大腦中, 仿佛想要割斷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祝聞祈神色焦急, 明知這件事應該讓婁危自己解決,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別上他們的當!」

  若是被心魔永遠困在這裡,那才是真的辜負父母的期望。

  隨著祝聞祈說完,婁危眼中恢復一線清明, 茫然一閃而過,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他低著頭,避免直接對視那兩個非人非物的東西。每從牙關蹦出一個字時,都像是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我不能和你們走……」

  話音剛落,對面像是感到不可置信一樣停了下來。

  還沒等鬆口氣,「燒火棍」的聲音陡然尖厲起來!

  「不孝子!」

  厲鬼般的聲線翛然穿透人的耳膜,祝聞祈腦中瞬間傳來一陣巨大的嗡鳴聲——顧不得猶豫,他當即抽出腰間佩劍,劍尖直直指向那兩個怪物!

  「不行——」

  「我們全家都是被你害死的,你怎麼還不來陪葬!」

  兩道聲音同時重疊在一起,婁危聽到這話時面色「唰」一下變得蒼白。呼吸驟然間變得急促,最後卻還是堅定地,不容決絕地將祝聞祈的劍按下。

  祝聞祈手上力道片刻未松,定定地注視著他,試圖喚起婁危殘存的理智:「他們不是你的父母……」

  話說到一半,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婁危眼底那抹倉皇的痛苦。

  於是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祝聞祈張了張嘴,一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噹啷——」

  劍應聲落地,祝聞祈還想說話,聲帶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茫然地四處看了一圈,發覺不知何時宅院外的天色已經一片漆黑,濃重的夜色像是從此要將人吞噬掉。

  他有些無措地看向婁危,婁危避開他的視線,試圖平復自己錯亂的呼吸聲。

  除去黏黏糊糊的粘液拖動聲,宅院陷入死寂當中,安靜得可怕。

  祝聞祈垂著雙手,看著地面上的劍,半天沒有下一步動作。

  忽地,他抬眼看向婁危。

  沒有絲毫猶豫,他果斷走到婁危面前,伸手捂住了婁危的眼睛。

  婁危呼吸一滯。

  祝聞祈放低聲音:「別看。」

  視線陷入一片漆黑當中,隔絕掉那形狀可怖的怪物後,婁危原本全身緊繃的肌肉也跟著鬆懈半分。

  見婁危心境逐漸平復,對面的兩個怪物肉眼可見地著急了起來——它們發出更加歇斯底里,高昂的尖叫聲。

  「孽障!!」

  「早知有今日,一生下來就該把你扔掉!!」

  「災星!!」

  叫嚷聲越來越高,像是想要通過精神攻擊讓他們二人在此地七竅流血而死。祝聞祈一隻手捂著婁危的眼睛,另一隻手聊勝於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開始蹙眉。

  還沒等他想好下一步該怎麼做,突然手心一癢,而後有什麼打濕了手掌。

  祝聞祈一怔,看向婁危。

  雖然擋住了婁危的眼睛,但那些污言穢語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婁危的耳朵里。

  周遭夜色變得越來越濃郁,宅院腳下的土地也跟著開始動盪不安,地面龜裂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縫,冒著熱氣的岩漿從中噴涌而出,激起三尺高。

  祝聞祈放下捂著耳朵的手,指尖在婁危掌心一筆一划地寫字。

  「別聽。」

  落下最後一筆後,婁危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掌。他指尖不住的摩挲祝聞祈划過的痕跡,像是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慰藉。

  怪物還在激烈輸出,左右逃不過「不肖子孫」、「天煞孤星」、「來陪葬」這些話題,反反覆覆如同陷入了某種怪圈,聽得祝聞祈耳朵都要起繭了。

  「你這個孽子——!」

  祝聞祈拖長了尾音:「為什麼不給我們全家陪葬——」

  「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祝聞祈打了個哈欠:「你居然還有臉站在這裡——」

  「火燒得我好疼——!」

  祝聞祈開始打瞌睡:「嗯……什麼來著?」

  他蹙眉想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道:「來地獄一起陪我們!」

  怪物說不下去了。

  怪物面向祝聞祈,雖然只有一隻眼球在眼眶外面吊著,卻還是能感覺到不可置信。

  「你是什麼人!」

  祝聞祈眨了眨眼,頗為新奇道:「呦,新語音包?」

  這兩位在心魔幻鏡里橫行霸道慣了,還是第一次遇見臉皮這麼厚的,氣得連說話都開始打結:「你你你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祝聞祈氣定神閒:「別緊張,有話慢慢說,我不是就站在這兒嘛。」

  「問你話呢!!」怪物開始急了,說話間還夾雜著低吼。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祝聞祈神色絲毫不變,「那麼著急幹什麼,趕著去投胎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偷偷看了眼婁危。見婁危沒什麼表示,便悄悄鬆了口氣。

  怪物氣急攻心,連身上粘液的流速都開始加快,甚至有朝著這邊陰暗爬行過來的意圖。

  草草草草草!

  祝聞祈險些跳起來,跳到一半又想起自己還捂著婁危的眼睛,硬生生忍了下去,花容失色道:「有話好好說,別把這玩意兒靠過來!」

  太噁心了,感覺弄到身上臭味會餘味繞樑怎麼洗都洗不掉。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表現的這麼明顯的嫌棄,怪物停下了動作,舉起辨認不出的雙手左聞聞右聞聞,半吊在外面的眼眶轉了一圈,滴溜溜地盯著祝聞祈:「很臭嗎?」

  祝聞祈:「……」

  很難說,如果自己承認了對面會不會當成生化武器扔過來。

  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調轉話題:「今天天氣還怪好的……」

  夜空連一丁點光都沒有,地面還在開裂,岩漿還在噴涌,一人兩燒火棍視線齊刷刷掃過一圈後,很有默契地安靜片刻。

  祝聞祈:「。」

  這輩子再也不沒話找話了。

  察覺到婁危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趁著對面的怪物還沒反應過來,祝聞祈貼在婁危耳朵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找到破解之法了嗎?」

  他暫時還不想待在這裡永生永世和兩個燒火棍辯經,如果能早點出去,再拿到本命劍,那真是再好不過。

  婁危沒回答,只是將祝聞祈的手拉了下來。

  一改剛進入幻境時的猶豫不決,婁危眼神恢復了原先的平靜。

  他抽出腰間的匕首,刀刃反射出岩漿流淌的色彩。

  隨後便堅決地,一步不差地朝著兩個怪物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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