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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垂眸思索的周野,此刻也不得不回應,「我想起來了,賀總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你忘啦?咱們早前還見過一面呢。」賀源睨著眼打趣。

  「等一下!究竟什麼情況啊?!」

  二人看向滿臉費解的鄭天擇,賀源止不住笑噱一聲。

  這頓飯吃得周野味同嚼蠟,賀源娓娓而來的話語並不影響他的思緒。即便賀源不說具體緣由,周野已經全然心知肚明。

  只是,為什麼周池永遠是這樣?他不配得到周池完整的信任,因而不配得知周池在他的身後所有的付出?

  那股藏在心底的無名怒火越燒越旺,周野的體內仿佛烈焰灼燒。

  這一周他沒有診所的預約,鍾樂瑛的日程很滿。因而他只好約鍾醫生在星期三吃頓晚餐。

  在鍾醫生喜歡的35層海景法式餐廳,透過玻璃可以眺望遠處絕美的夕陽。

  鍾樂瑛淺淺嘗了一口雪莉酒,柑橘的氣息沁入鼻腔,過於清爽的口感並不符合他的味蕾。他朝沉默寡言的周野略微挑眉,有些無奈地勾動唇角。

  「雖然呢,不是問診時間我不談論病情。但是作為朋友,我還是可以給你一些感情上的建議。」鍾樂瑛說完,又輕輕咳嗽一聲,「當然,我的感情經歷也糟糕,所以建議不一定有用。」

  鍾樂瑛直言,周野,你在渡河。

  彼岸不一定得其圓滿。渡河的過程是苦修,在苦修中探索圓滿的真諦。是不是一種圓滿?

  周野,你要渡過這條河嗎?

  他說不出話。

  這十幾年,周野難道不正是在那條奔騰不息的河流中嗎?他一次次被河流湮沒。在他的臆想里,周池的幻象也曾與他攜手,拉扯起他,又將他按入水裡。他們被河流衝散,他又一次次苦苦上下求索。

  這段時間,父母時常在他耳邊不假思索地提及周池,提及他們將要搬離綠洲小區。話里話外無一不再暗示他,他們也在學習如何去做,也能夠做開明的父母。

  周野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逐漸無需背負道德的鎖鏈。那麼渡這條河會更輕易些嗎?

  鍾樂瑛在餐後並未過多停留,他希望留給周野獨立思考的時間。周野凝視窗外沉寂的海面,思緒不知不覺漸遠。

  「小野!!」

  周野聽見一陣驚呼,他側身看去——

  有些事情,周野後來回憶起,他覺得是冥冥中的天意。

  他從來沒想過會在蓉海遇見卓枝。

  周野一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卓枝將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一旁,自顧自坐上了鍾樂瑛之前的位置。

  「嗨嗨!~怎麼不認識我了?我剛在一旁用餐便看到你和你的朋友,等他走了實在忍不住來給你打個招呼。」

  「啊……不是,就是有點吃驚,枝姐怎麼會在蓉海?」

  卓枝兩隻手撐住紅潤的臉龐,濃密纖長的眼睫不停閃爍,「外派也總有放假的時候嘛~回烏清一段時間了,順便來蓉海休個假~」

  「我近期也在這裡,需要我帶枝姐到處逛逛嗎?」出於禮貌,周野硬著頭皮說。

  「不啦,我明天就回新加坡了。對了,你,你們家人身體還好嗎?」

  周野的眼中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深意,「嗯,都還行。」

  「你哥呢?」

  「他,他這幾年也去冷水工作了。」他的喉結不禁上下滾動了幾下,又尷尬地打趣,「唉,要不是他工作狂,沒準,沒準你就是我嫂子了。」

  卓枝忽閃的眼睫兀地停住了,她盯著周野,神色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釋懷。

  「我跟他是假的,我們從來都沒在一起過。」

  聲音通過氣流傳進耳朵,再擊穿耳膜。變成百發百中的利箭,朝周野的心臟飛射而來。他感覺到原本清晰有力的心跳變得緩慢而沉重。

  卓枝對於周野的錯愕並不感到意外。夜幕降臨,玻璃窗只能映照二人的側影。她繼續淡淡開口,「因為在你們眼裡也『分手』這麼久了,我覺得沒啥不好說的,不然一直藏著這個秘密我得憋死了。」

  「我和周池是同個課題組的,這個你們都曉得吧。但是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和他一直也只是這樣的關係。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比較熟絡,畢業之後我也算完全結識了周池在大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

  「……文歸嗎?」周野問得很輕。

  「誒,小野你也認識嗎?哎呀言歸正傳,就是我當時很喜歡他,他也跟我曖昧了很久。我們都年輕,也沒有人願意去點破這層關係。結果呢,人家轉頭就跟一個相親認識的女孩結婚了。」

  服務生適時地過來給卓枝倒了杯薄荷水。

  「我實在氣不過,剛好你哥當時不知為什麼也很失意。我就硬要他假裝是我男友,一起參加文歸的婚禮。你哥這個人……怎麼說,這麼多年也不見他談戀愛,也不見他提起過自己感情的事。我原以為他或許不會同意,卻沒想到他倒是爽快。但是他的條件是讓我以後需要在你家裡,也假裝是他女朋友。直到我不願意。」卓枝又喝了一口水。

  「你哥,真的很奇怪。我們一年只在你家裡冒充一兩次,但他既不談戀愛,也不喊停。後來我要出國,只能我來結束這段虛假的戀情……」

  卓枝也不明白,她只是實在按耐不住想要揭露這個秘密。可現下她似乎困窘得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不該說?為什麼周野突然間便掩面啼泣?

  周野的淚水淌入手掌,滲進毛孔里。他想這麼多年,周池是不是也同他一樣在艱難地泅渡?

  星期四,周野躲過南海海面形成的超強颱風,在蓉海市即將發布颱風預警前,先行一步抵達冷水。

  說起來周野去年在冷水也停留半月之久,但這座城市竟然沒給他留下半點印象。

  電梯極速上行,卓世的辦公地點在32層,周野逐漸開始耳鳴。

  來的一路他也思索良久,他與周池之間不是誤會,也不存在錯過。他只需要歇斯底里朝對方,索要一個答案。

  周野在前台陳述自己來尋周池,前台還未答話,身後找檔案的齊悅禮聽聞聲音抬起頭來。

  她將手上塵封的檔案盒在角落揚起,抖動完上面布滿的塵灰。繼而對周野莞爾笑道,「你是,周總的弟弟。來找他嗎?」

  連續幾日都與故人重逢,周野不禁迅速在腦海中搜索起面前的人,卻還是想不起來。

  「對,我來找他。」

  「我是他的助理,你叫我小齊就好,我帶你進去吧。」說完,便帶著周野往周池的辦公室走去。

  周野的兩隻手蜷成一團,稍稍用力。呼吸在不知不覺中重了幾分。齊悅禮似乎瞥見周野緊繃的神態,露出淡淡的笑,「周總今天沒來。」

  周野腳步一頓,一口氣才緩緩舒出。隨即還是跟上齊悅禮的步伐。

  周池的辦公室還是一如他記憶中的寬敞明亮,齊悅禮在會客沙發前朝他微微擺手。

  其實周野並不想坐下,周池不在,他只想問他哥此刻會在哪裡。

  齊悅禮沒有隨周野一同落座,反倒是緩緩走到周池的老闆台位置,將一副約莫10寸左右的畫框拿在手中,又扯過一側的面紙擦拭。

  「周先生怎麼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是周總弟弟?」

  齊悅禮的聲音略顯冷清,周野兩手分別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的姿勢反而令他坐立難安。

  「不大清楚,不過我哥不在公司的話……」周野思索片刻,「齊小姐知道他在哪裡嗎?或者我先告辭。」

  周野大腿繃直,正欲站起身,他瞧見齊悅禮拿著畫框朝他走來。

  「因為周總的桌上一直放著你的照片。」齊悅禮自問自答,將相框擺在金絲楠木的茶几上。

  不到一周,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令周野意想不到。

  眼前的照片是當初他與周池前往木雅附近無名冰川時留下的。那天他笑得齜牙咧嘴,他讓周池幫他上拍幾張,他還記得自己差點跌倒在冰河之上。

  他當然也記得,去年自己花了整整十四天的時間去尋找,去確定,他並未到過那片冰川。

  然而,周池每天也在想念那片冰川嗎?

  「其實我與周先生見過兩次,不過都不重要。」齊悅禮將熱水倒入置滿茶葉的壺內。

  「我跟著周總的時間很久,有些事他不願意講,我們做下屬的自然看破不說破。」精緻的小茶碗被她推到周野面前,「我猜周先生這半年都在蓉海居住吧?」

  大腿傳來的痛感並沒有令周野清醒半分,他已經習慣了疼痛。許久,他才沉沉點頭。

  「因為周總的機票一般都是我在處理,所以問得有些冒昧了,希望你不要介意。」齊悅禮抿了一口茶,又對周野說,「周先生喝茶,這茶不錯。」

  周野沒有端起茶杯。

  「我其實是想跟你聊聊天。因為畢竟我作為下屬,周老闆對我一直多有提攜,我實在不願意見到他如同強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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