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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靈魂回到軀體中時,會吃驚於自己這樣行屍走肉,而陳寧霄也居然一點沒看出來,沒過問。

  他帶她回公寓。洗完澡出來,頭髮綁在頭頂,沒留意到陳寧霄臉色劇烈的一變,瞳孔也收緊。她半邊臉腫了,不明顯,是路人注意不到但足以讓枕邊人發現的程度,自己沒照鏡子,故而不知。

  陳寧霄壓她的臉到懷裡,臂膀很用力,又似乎怕壓壞她。少薇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

  她也聽到了他的吞咽聲,知道他喉結滾著,氣息又長又沉。以為他是抱著自己起反應了,便問:「做嗎?」

  這一句很置身事外。

  陳寧霄擁她的力度更失控,沙啞著說:「不做。」

  側臉線條如石刻。

  睡這麼素的覺,少薇都有點不習慣。她的雙腿雙手都被陳寧霄熨帖而緊密地收在懷裡,一雙手尤其扣得緊。關

  了燈,閉眼,不知過了多久,她孤單無依地求助:「陳寧霄,我睡不著。」

  「怎麼?」

  少薇從他的臂彎里往下縮:「我想蒙著被子睡。」

  她像是打請求,聲音弱弱的,仿佛這樣有錯。

  陳寧霄掐緊了手,扯過被子蓋過兩人頭頂,落下沉穩一字:「好。」

  被子隔絕了所有的光線,身體如沉在黑漆漆的太空宇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響在耳畔。空氣很快就變得滯悶、濕熱,又是夏天,雖室溫被空調控在二十三四度,但被子底下的皮膚卻開始黏膩,頭腦也因此變得暈沉。

  少薇覺得自己黏在了陳寧霄的軀體上。兩張在製作中的標本,因為濕度過高而製作失敗了,沒有成為兩片乾爽的、獨立的葉片,而成為黏在一起、無法撕開的。

  少薇抿唇悶了一會兒,說:「要不你出去吧,你會呼吸不了。」

  她倒是在經年的訓練中已習慣。

  陳寧霄反而去吮她的唇,很熱很軟,大手蓋上她的眼睛:「別操心我。」

  少薇眼睛眨了數下,毛茸茸長睫毛掃得他掌心癢,過了會兒她才慢吞吞地說:「陳寧霄,我想媽媽了。」

  陳寧霄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才讓自己做到散漫自若,「很少聽你提她。」

  「九歲十歲時就走了。」

  「爸爸呢?」

  「一起的。」

  「爸爸提得更少。」

  「爸爸喜歡寫字,硬筆,軟筆,就記得小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桌邊練書法。一到春節,鄰居就來找他寫春聯和『福』字。他很少過問家裡的事,我怕他,他很少抱我。」

  「媽媽不一樣?」

  「媽媽喜歡我。會給我做衣服,裙子,給我梳《還珠格格》里的頭髮,用碎布片給我裁頭花。我小時候不覺得家裡苦,」少薇恍惚地微笑:「可能是那時候大家窮得都一樣。不像現在,一上網就有數了。」

  「他們走,是為了掙錢?」

  「嗯。」

  「這很奇怪,因為頤慶才是勞動力流入的城市,照理說不該往外尋找商機。」

  「最早是跟著一些朋友倒賣什麼,我不知道,把頤慶有的水果特產,倒賣到北方?最遠的地方,他們去過黑龍江。後來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少薇說,「會有信和匯款。十一二歲以後漸漸少了,而且用的別人的名字。鄰居說,也許爸爸死了,媽媽跟人跑了,或者媽媽死了,爸爸有了新家。總之,他們一定不在一塊兒了。」

  陳寧霄挪了下手,才發現隨著這些夢囈般喃喃的講述,少薇的額頭鬢角已全都是汗。

  她渾身都濕透了,黏透了,一場密不透風的汗雨。

  他克制住呼吸,一點一點往下詢問:「所以,你才只執著找你媽媽的下落。」

  「嗯。」

  「恨她嗎?」

  「不是恨,只是迷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與其說她是在執意尋找一個成年人的下落,不如說是在尋找一個答案。

  「天底下遺棄小孩的父母不在少數。」

  「我知道。」少薇呼吸稍急,字句也黏連起來:「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麼。死了還是活著,還是忘記我了?到底為什麼?心裡有個洞,陳寧霄。而且要是,萬一,她在等我找她呢?萬一她被人拐到山裡去了,她是靠想著我一定會去找她,才一天天捱下來的。」

  她的雙眼想流淚,但只痛苦到緊閉。

  「一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我就……我就……」

  她牙關緊咬,呼吸濁重,陳寧霄臉色一變,當機立斷掀開被子,讓涼爽的空氣籠住她,掃清她,接著命令:「把嘴張開,別咬。」

  少薇隨著他的命令下意識地做,下一瞬,嘴裡抵入了一個指節——陳寧霄將他彎起的指節塞進她上下牙齒之間,繼而沉穩低聲地說:「深呼吸,慢一點,再慢一點……做得很好。」

  少薇還是想咬緊牙關,但陳寧霄的指節控住了她,令她不得不打開鼻腔通道。徐徐的,她過高的心率、滿身的燥熱都在著深呼吸中被撫平。

  黑暗中,似乎有一聲很輕的悶哼被她遺落。

  嘴裡有鐵鏽味,在瀰漫開來前,陳寧霄抽出了手,用另一手攏住她腦袋,環進臂彎里,嘆息著再度鼓勵了一句:「做得很好。」

  少薇緊繃的軀體緩緩舒展開。

  小時候,她是被遺棄的小孩。長大後,她可以不再把自己當被遺棄的小孩,心境卻又落入了宛如失孤的大人。沒辦法不作假設,萬分之一的可能,母親在等她長大了,去解救她呢?公安部發布的尋人招親,她總在看。

  少薇開始東一點、西一點地和陳寧霄講自己小時候的事。大部分都記不得了,記得的一些也已模糊不清,但很美好,像是鍍了金光。

  陳寧霄安靜地聽著,淡道:「她給過你好東西。」

  少薇心跳一漏,在空中的那個自己,幾乎要為此回到這具痛徹心扉的軀體。

  「是嗎?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沒有見過比你更不怨天尤人的人,但你又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怨天尤人。你正直,勇敢、俠義,性格舒展、開闊,不尖酸,也不自怨自艾。」

  他不喜歡形容詞修飾詞,平時懶得和這些詞打交道,但一開口,發現如此流暢,因為修飾詞的對面是她。

  「以前,我以為這些是你主動選擇的結果,如果不這樣,現狀無從改善,但你卻會活得更不快樂。後來我發現,其實是因為你性格里本來就有這些底色。有人幫你澆築了,是路基,有了這個,你才能在上面修高速公路。」

  「以前,我是巷子裡最被羨慕的小孩,最受歡迎的小孩。大家都聽我的話,想和我一起玩。徐雯琦老是被欺負,我讓大家不要欺負,她就沒事了。」

  陳寧霄在她耳畔低笑一聲:「真有號召力。」

  她是被愛過的,與他不同。同樣是幼年失母,他需要做的是接受現實,而她卻不可不被困在拷問真相的隧道中。

  「所以,有機會的話,你會不顧一切地找到她。」陳寧霄用極尋常的口吻來確認這件事。

  少薇快要回到軀體的靈魂,隨著他這一問又倉皇地飄遠了。

  「嗯。」

  陳寧霄指尖溫柔地貼上她的臉,將之掰轉過來,於暗淡光線中看了她一會,問:「還想做嗎?」

  少薇跟他對視,伸開雙臂去擁他。

  「這裡沒有繩子。」她被他服務著,兩眼放空,呢喃地說。

  惹來陳寧霄一聲笑:「怎麼比我還喜歡這個?」

  少薇將兩截手腕並在一起。她是只舟,只有拴住了,才不會漂泊遠。

  陳寧霄便扯了條領帶綁她,進出很緩慢,自有股堅定。為了能一直看著她的雙眼,他沒有更換姿勢,頂多讓她側了身。

  少薇中間一直沒有怎麼出聲,帶著他在自己身上遊走、摸索、用力。直到最後累積到頂點,她不由自主地喊出聲。

  這些頂撞、觸感、酸疼,都給了她鮮明的活感,類似於某些人自。殘時的心境。

  在國內的這段時間,她都住陳寧霄這兒,但第二天午夜,陳寧霄卻說有時差會議,要她先睡。

  司徒宅今夜無人。作為電台主播的司徒靜,講盡了這世上的童話故事後,決定退休、頤養天年,事實上她已停播許久,今天是她最後一檔返場。陳寧霄將車停下,匆匆的步履直上二樓,張姨在身後跟著,心臟咚咚。

  他面色不善,張姨沒說話,逕自把書桌抽屜的鑰匙找給他。

  陳寧霄拍照留檔,至底下一張時,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微怔,自然抿合的薄唇稍許勾了一勾。

  怎麼回事?這不是他小時候?那麼旁邊那個被婦人抱在懷裡的嬰兒……是少薇。

  原來這麼早以前就見過,但彼此從未知曉。

  陳寧霄不由得想,她看到這張照片時,心情是否如他一樣?

  「少爺和少薇小姐緣份深,小時候走散,長大也能回來,按老話講這就是打不散的姻緣了。」張姨討巧地說。<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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