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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知道誰跟我說你去哪兒的嗎,就是你心裡想的那位。」戒尺橫戳著時崇的胸口,像白唇竹葉青的毒信子,深深地、深深地鑽進毫無防備的心窩裡,「我還什麼沒做呢?她就出賣了你。」

  時崇不自知中了具體哪種毒,心裡隱隱有波濤要翻湧,很快強令自己填平回去,他無比明確他的解藥在哪裡。時力說的話一定是真的嗎?他不信,時力為達目的總會編造一些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常常漏洞百出。他要聽李萊爾怎麼說。

  同輩里不乏有和自己家庭環境相差一些的男生女生交往的,他們擅長演戲,惺惺作態到令人作嘔,一派深情的樣子地說:你以後不要愛上我這樣的人;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更愛你的人之類的話;或許我們一開始是個錯誤……

  現實情況不允許他們兩個都選。他們貪圖愛的溫存,享受過後便脫身離去,追求自己的未來。出於人性需求,這麼做或許沒錯。時崇只是討厭虛張聲勢,被無所不厭其極地渲染的愛的背後,是一場空手套白狼的占便宜。

  倒不如誠實地說,愛情對我來說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是錦上添花的玩意而已。

  時崇贊成這一說法,但他自信不用獲得一個非得捨棄另一個,世界並非對立黑白,只要實力足夠,他可以兩樣皆得。

  從山上的庭院別墅趕到西門街的平排小屋,這兩處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大片大片金黃的夕陽原本是艷麗的花火,褪了色,漸漸熔縮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鴉灰。一覽無餘的蒼穹從跑下山開始,步步被裁剪成狹窄的長條狀,站在西門街的磚石上,他和這裡的街民抬頭看的是一樣的風景,規矩板直的長方形天空,將黑不黑的。

  這條占地面積不大的街容納了無以數計的商鋪,大多與傳統服裝工藝相關,刺繡不過只是其中一種,設計刺繡的繡莊有很多,李萊爾家的繡坊不是規模最大的。起初跟著她來到時,他看花了眼,熟稔後,他再也不用一處處認出哪家店是哪家店。

  李萊爾家的繡坊是一排平屋裡最高的一幢,李萊爾家在小樓里的最高層,李萊爾在小小的田字格窗戶後。

  上樓前,時崇特意瞄了眼一樓的情況。

  有人攀爬木梯將掛在一層書法牌匾上的白布揭下來,里廳擺了三四張方形紅桌和幾條長凳,桌上的掉落的菸蒂和油污的紙巾還未收拾,幾個繡娘攬在一起抽噎,哭聲比斷了弦硬要拉的二胡還難聽。

  他因看不懂眼前的場景而皺眉,不過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萊爾怎麼想的。她在電話里說好了,要當面解釋給他。

  趁著混亂,時崇噔噔噔踩著樓梯上去,吱拗一聲,木門湊巧開了,李萊爾在後面只露出半張臉來。

  「你等一下我。」

  時崇還沒看清李萊爾的臉呢,她就已經跑回房間拽了頂帽子,帽檐壓住前額遮蓋眼睛,他只能看見她的下半張臉,橢圓玉珠般精巧的小下巴。

  「跟我走吧。」李萊爾的聲音很輕,放在那既哭又笑的嘈雜背景里顯得像靜音,只剩下唇語。

  他們來到小時候一塊玩樂的地方。這幾年城市改造的區域地圖裡一直沒有它,專供兒童老人使用的休閒器材生長出銅鏽,無人管理雜草便團團亂長,童年的「遊樂場」於是被遺棄到發展的角落,完全荒廢了。

  等不及李萊爾開口,時崇搶先說話了,最最重要的自然是他們這段關係。

  「高中過後我們一起出國留學吧。」他將她規划進未來的計劃中,每一步都算得很清楚,公式和數據清晰瞭然,按照預想走,定能獲得幸福的結果,「我提前了解過相關信息,按照你和我的興趣瞄點,我們能上……」

  「那是你的計劃,是你設想中我們的計劃,卻不是我的計劃。」李萊爾壓低本就低沉的帽檐,陡然比任何一天的她還要冷漠地道。

  「什麼意思?」

  「你自己有要走的路,一直以來都心裡都有數,去哪裡想要什麼,都有計劃。我也有我要走的路。」她一個字一個字倒出來,堅決非常,像潑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來的,「我不會為你改變的,你也不會為我改變。」

  「所以真的是你對吧。」時崇眼裡的光熄滅了,「李萊爾你把你我的概念分得很清楚,無可指摘,冷靜到像是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發生一樣,像陌生人。」

  「我們彼此彼此。你不也分得很清楚嗎?之所以敢和家人叫板,是因為自信一定能成功,所有事情都會按照你的心意走。剛剛提出那個計劃,你自信我會接受你的想法,自信我們有喜歡到那種可以一起私奔的程度,自信未來我們能一直愛下去。但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你。不是只有我,也不會只有我們。」李萊爾利利落落地講完她的論證,最後斬釘截鐵下了結論,「其實我們是不合適的。」

  一直以來,時崇以為李萊爾的「假」雖然劣質到很容易讓人看透,對比其自幼接觸的那幫人,到底還是更真一些。

  如今看來,她和那群人根本沒什麼兩樣。

  「祝你以後能夠遇見真正愛你的人 ,真的能和你一起走到最後的人。」李萊爾語氣縹緲起來,像點起的香爐騰騰架起的一擁雲霧,被呼啦啦的陣風一吹便散了。

  時崇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他被甩了,被拋棄了,還要她這個始作俑者安慰他。

  他要說出更狠的話,在李萊爾心上刻上永恆不可治癒的傷疤,可這一切必須基於她是愛他的,痛苦才能真正刻骨難忘。

  「隨便吧。」

  醞釀到最後,他看開了,反正十幾歲的愛情只是玩玩而已,反正他也不虧,得到過山車般的情感體驗,人生旅車還在掌控範圍內按原軌道行駛,少了一名乘客而已。李萊爾說得對,他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生活進程。

  就算時力斷了他的生活費,時崇總有路子可走。

  通知完沈淑珍,時崇直接出國留學去了。日子過得忙碌充實,他很快就把這段微不足道的戀愛經歷拋在腦後,想起李萊爾的次數屈指可數,以至於注意到李萊爾藏在回憶里偷襲他時,時崇能很快將念頭過濾掉。

  慢慢的,他徹底忘記李萊爾長什麼樣了,依稀記得是一團雲,輕盈的感覺。再深刻的也拼湊不起來。

  總而言之,留學的日子非常美好。

  美中不足的是,他對兔子有關的事物、對小兔子臉的女人過敏。

  回國後的某次下雨天,他舉著雨傘匆匆而過,偶然抬頭,有個路人也舉著雨傘往前擎,傘面遮蓋大半張臉,只露出橢圓玉珠般精巧的小下巴 。

  害得他停在路心恍惚了好一陣。

  就像現在。

  「下雨啦!快躲進那邊放置錄製設備的棚子裡。 」

  「早上太陽還金燦燦地冒出來,天氣居然說變就變。」

  「不是說颱風在後幾天才到的嗎?」

  「別說了,再不跑連擋雨的位置都被占沒了。」

  「時總,您不躲雨嗎?」岔開五指的手掌在眼前搖晃。

  「抱歉,我剛剛看錯人了。走吧。」時崇跟著大部隊跑到雨棚下。

  濤濤的雨絲像從竹籃里漏出來的芸豆,踢踏踢踏打在彩色帆布上,人多的地方聚集久了總會有些味道。陰天的鄉村像色彩鮮明的水彩畫被刷上一層渾濁的灰調。

  「時總,咱方便聊幾句嗎?」

  有人碰了碰時崇的肩膀,他們暢談起來。

  慢慢的,其他人被時崇的談話所吸引,一點點往他身邊湊,人和人互相前後附麗,竟築成套筒般的圍城。他是實幹家那一類,極少講煽動性的內容,光靠冷淡的語調陳說預想中的鄉村對結幫扶的下一步計劃,就能贏得一票人的贊同。

  不像對邊。

  會場的左面也支著一個帳篷,遙遙看過去另有一堆人在圍著一個中心人物,好像在講些什麼俏皮話,引得陣陣爆掌如雷,這幾道假雷還把天空時不時傳來的真的雷聲完全掩蓋,中間還夾雜著歡笑,很可親得讓人想冒雨走過去看一看是什麼熱鬧。

  半空中飄搖的雨漸次停了,雨絲的痕跡隱沒在風中。來得不巧,主辦方堪堪將傘拖車過來,也由之擱在一邊了。

  活動自然照常進行,剛剛好到了就餐時間。

  時崇被同行人擁在中心往安排好的指定地點走去,仿佛像河流的主幹道,無數小支流在半路一齊匯集進來,浪花滔滔捲起,一直往前奔。

  人多了自然有個壞處,嘰嘰喳喳的聲音出現得會尤為頻繁。

  「在對面的那個帳篷里講話的就是她。」一位中年男子朝後方怒了怒嘴。

  「這麼年輕就能被邀請了,到底夠不夠格。」另一位女士質問道。

  總會有源源不斷的年輕人成為黑馬趕超前者,遭人置疑在所難免,時崇對八卦他人不感興趣,只管目視前方,腳步不停。

  「時先生你好,又見面了。」輕柔的語調嘣的一下挑動時崇心裡的弦,一隻纖白的手在他面前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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