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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一次,跑了兩次,跑了三次……

  他像不知疲倦的鬧鐘,循環往復地跑了一次又一次。

  不過是,看一看那些悽慘的聲音里有沒有艾嘉。

  遲予辰沒有看到艾嘉,才鬆了口氣。

  但他的腿、他的身體,仿佛不再是他的。

  走下地下二層的每一步,像走在棉花上。

  *

  除夕夜,遲予辰從行李包里翻出仙女棒,特意挑了「5」「2」「0」的。

  新的一年,就用數字告訴他的小嘉同學,他愛她,比任何人都愛。

  午夜十二點,他掐點在艾嘉病房外,陸續點燃了這三支仙女棒。

  小小的焰火炸開,那麼璀璨,那麼耀眼。

  好像,他們還是從前的那個遲哥和小嘉同學。

  誰都乾淨,誰都純真無暇。

  遲予辰沒想到,艾嘉會義無反顧地衝出來,她跑得那麼快,幾乎要追上他。

  但他跑得更快,他不會讓她追到。

  他註定見不了光,他是活在地底下的人。

  他聽到她一遍遍大喊著「是你嗎」的時候,他差點要停下來了。

  他好想去看看她,好想抱抱她,跟她說:「春節好啊,小嘉同學。」

  可他不能,他只能不停奔跑,跑到她再看不見的地方。

  ……

  那晚,遲予辰又躺在那張窄窄的摺疊床上,把蒙塵的小吊燈開了一夜,望著他跟艾嘉的合照望了一夜。

  他折了一隻又一隻千紙鶴,他要每天都送她一隻,等送完一千隻,說不定她就會得到幸福了!

  每隻千紙鶴里,都藏著小小的「C」。

  C≠ChiLikeJia

  C=ChiLoveJia

  C不是遲予辰喜歡小嘉同學,而是遲予辰愛小嘉同學。

  C=ChiLoveJia=遲戀嘉。

  他把最深的愛意,藏在一隻只千紙鶴里。

  *

  新春那晚,遲予辰在地下二層,正在疊千紙鶴,忽然又聽到了悽慘的女聲,照例去地下一層。

  這次,他的小嘉同學竟然在其中。

  她身上的傷痕還沒褪去,那些禽獸又在她身上添了新傷。

  他們無情地踐ta、rou/躪她的身體,每次的rou/躪,都像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割了一刀。

  這次,艾嘉受到的不只是普通的皮肉傷,那個戴著狼面具的男人把她的身體玩huai了,流了那麼多那麼多的血。

  她的血好像快流光了,她是不是很疼?她會不會死?

  每一滴血,都像火焰,在他心頭熊熊燃燒著。

  火光映照著他滿是紅血絲的眼眸。

  他的眼中露出顯而易見的怒火,胸腔里的憤怒猛烈翻湧。

  遲予辰回到藏身之處,拿了一把剪刀。

  他不要再讓他們傷害他的小嘉同學!

  他的小嘉同學,不能死!

  他要親手殺了他們!

  他是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困獸,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失控地沖向那個罪魁禍首,把剪刀插進了他的咽喉。

  遲予辰幫艾嘉迅速解開了手腳上的鐐銬,他要帶她離開這座人間煉獄。

  要逃離這裡,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只有他倆的地方,誰都找不到他們。

  但他遭來了對方的反擊,棍棒一下一下砸在他頭上、身上,他感覺頭痛欲裂,身上的皮肉似乎都要裂開。

  他聽到艾嘉喊著「別打了,別打了!」,聽到她呼喊著他的名字「遲哥,遲哥……」

  為什麼,她叫自己,還是那麼悅耳動聽?

  他期待了很久的「遲哥」,他聽到了,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合。

  遲予辰看到骨瘦如柴的艾嘉,義無反顧地拿起尖刀,狠狠地刺進了狐狸面具男的脖子。

  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波瀾,像一潭死水,戳進的好像不是人的脖子,而是戳在棉花上。

  遲予辰看到狗面具的男人,利落地從狼面具男人的咽喉上拔下剪刀,目眥欲裂地把艾嘉身上的羽絨服脫掉。

  她就那麼chi身站在那兒,像一株聖潔的梔子花。

  可是,梔子花早已殘破不堪,遍體傷痕,遲予辰看得心口一陣陣發疼。

  他心中最純潔的梔子花,被人一次次地jian/踏。

  他來晚了,讓她受苦了。

  趴在地上的遲予辰想站起來,但他渾身像錯位的拼圖玩具。

  每一處都仿佛碎裂了,腦袋疼得厲害,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完整的他,一次次想努力站起來,可不管哪處都無法使上一點力氣。

  他怎麼也無法站起來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狗面具的男人將他插進狼面具男人咽喉的那把剪刀,狠狠地插進了她的後背,一下、兩下、三下……

  遲予辰不知道那個禽獸插/了多少下,他只看見那些飛濺的血,在艾嘉蒼白的皮膚上炸開。

  像炸開的煙花,那麼濃烈,又那麼刺眼。

  他看著原本站得挺直的艾嘉,轟然倒下。

  像被人砍倒的松柏,再無法挺立了。

  他的心仿佛被人捅了無數刀,比身上、腦袋上碎裂的每一塊都要疼。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拿來傷人的那把剪刀,最後會插/進自己最愛的小嘉同學身上。

  他看到艾嘉沒掉一滴眼淚,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這是經受了多少苦難,才能承受這刀刀致命的重創?

  她竟然笑了,就那麼直直地望著他笑了,眼睛是那麼好看,眼神是那麼柔軟,眼底依然透出純潔的光。

  她是他心中的聖女,聖女應該活在乾淨的世界。

  遲予辰看著他的聖女,滿是鮮血的手朝他伸來。

  他拼盡全力、一下一下地朝她爬去。

  他要去跟他的小嘉同學會和,他要碰一下她的手。

  他看到他的小嘉同學,也朝他爬來,眼裡都是笑。

  她的笑容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隱忍的痛。

  遲予辰感覺自己快爬不動了,卻還在拼命地挪動身子,但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他看到他的小嘉同學,還沒放棄,還在奮力地朝他這邊爬著,她好像也快沒力氣了。

  他們的手就快要碰到一起了,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碰到她的手指了。

  可是……終究沒碰上。

  遲予辰努力地勾唇笑道:「小嘉同學,我愛你!」

  他的聲音那么小那么小,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這是他最後的勇敢,可是,是誰也聽不見的勇敢!

  不被聽見的告白,是他一生的遺憾。

  他看到她左手腕上畫的手鍊,黑色的,是甜橙手鍊嗎?

  他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眶泛紅,眼裡都是淚水。

  小嘉同學,不要哭。

  掉一滴眼淚就是掉一顆水晶,你這是掉了多少水晶了,家財還是不要外露的好。

  對不起,你的遲哥不能再幫你擦眼淚了!

  他聽到她說:「遲哥,對不起……」

  他好想跟她說:「小嘉同學,我們誰跟誰,我們之間不用說『對不起』。」

  但他發現,眼睛快睜不開了,也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他幾乎喪失了所有的感官和意識。

  天地瞬間陷入黑暗和沉寂。

  他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

  聖女要去天堂,好男孩也要去天堂。

  好男孩先走一步了。

  天堂人來人往,好男孩會穿越人海,找到他的聖女。

  青春明暗交錯,好男孩會做聖女的山河海闊,等她緩緩降落。

  所有的惡都會殊途同歸,所有的善都會落地為安。

  世間法典,善惡有別,為惡意削爵,為善良加冕。

  善意會在某一天,走向復興,重返人間。

  愛意會在某一天,絕境逢生,世事盡歡。

  善意終會凱旋,愛意終會耀眼,青春終會等到一個「甘願」。

  *

  「善安」精神病院關閉後,趙阿姨將收拾好的遲予辰的行李包給了他的父母。

  遲母翻看遲予辰行李包時,發現裡面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卻很乾淨。

  藏藍色的圍巾很眼熟,她拿起來看了又看,唯獨這條圍巾像沒用過,還是新的。

  她想起來了,這條圍巾,是兒子要去B大上學前,艾嘉送給他的。

  包里還放了幾張他跟艾嘉在海邊的合照,還有兩個小人和小狗、仙女棒。

  遲母不明白,為什麼兒子要放這些,合照里的艾嘉的臉都磨損得快看不見眼睛、鼻子、臉了,好似被人撫摸過無數遍。

  遲母把這些東西都拿了出來,正要拉上拉鏈,看到一側隔層里露出來一個角。

  她抽出來,是一封信,上面寫著「艾嘉親啟」。

  遲母向來尊重孩子的隱私,但兒子不在了,艾嘉也不在了。

  就讓她來看一看,這封當事人再也無法看到的信吧。

  親愛的小嘉同學:

  如果遲哥沒記錯,這是遲哥第一次給你寫信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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