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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

  錢行之聽那人說第一句話,就覺得不對。

  而在看清那人的眼睛時,心中咯噔一聲,拳頭瞬間就捏緊了——就算是有一天,錢行之把自己長什麼樣給弄錯,也不會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沈離。

  冷汗蒙滿了背脊的同時,錢行之瞬間便想起那個和沈離有幾分相似的小男孩。

  直到一把刀亮出來,向著他的心口捅過來。

  錢行之才想明白——那個十年前便將臉整得像沈離的趙家公子,這次不是為了來

  糾纏他的,而是來殺他的。

  「滋~滋~滋——滋~滋~滋~」

  手機震動起來,錢行之冷瞥一眼,單手將電話接起,掛了個免提:「餵。」

  剛喂了一聲,關凝的罵聲便從聲筒中傳出,中氣十足、震耳欲聾:

  「——操!你他媽的給老子停車!你還想去哪?!」

  錢行之的唇角毫無溫度地向上挑了一下:「關副局長,您看您這暴脾氣,一點素質都沒有,我這不是在給你們開路麼。」

  關凝咆哮:「你他媽是不是想死了!?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錢行之這下是笑出聲了:「我老婆在那兒呢,我不能去?你搞清楚點,沈離是把GPS留給我了,又沒郵寄給你。」

  關凝:……

  關凝眼見錢行之那輛破福特,被五六輛警車前後夾擊著,已經一腳油門將轎車逼出了賽車的速度,也沒一點停下來的意思,終於也沒有再罵,罕見地沉聲下來,沒有再說。

  似乎在思考。

  良久。

  只聽錢行之沉涼漠然的聲線,帶著點疲憊的意味:「就讓我去吧,他要是人沒了——」

  錢行之話音一頓,後面沒有說完,良久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長久的沉默在通話間蔓延開來,介於對講機的存在,幾乎每輛警車上的同志都能聽見。於是大多數人,也都抿出了錢行之沒說完的後半句——更遑論關凝。

  關凝在此刻,竟然半分也不懷疑,和沈離已離婚了七年的錢行之,是真的做得出殉情那種事。

  於是,不知過了多久。

  關凝冷聲命令:「你別衝動,先把車速降下來,給我在前面好好帶路!」

  -

  同一時間。

  碼頭,某燃油倉庫。

  沈離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而平穩。

  他那張蒼白的臉,精緻得如玉雕似的漂亮,透著一股難以接近的冷意,此時卻被地面蹭得髒兮兮的,眉宇間顯然是隱隱透著幾分不適。

  「老大!您這還真要在這兒弄他啊?——要不,要不差不多就算了吧,一會萬一警察來了,今天這下大雨!火再萬一點不上,咱這就走不了了啊!」

  「急什麼,沒那麼快,」男人不緊不慢地,拿手機鏡頭比劃了比劃,直挺挺地對準了地上的沈離,「會長養了那贗品那麼多年,早就把那贗品調得跟這正牌貨一模一樣——就算再菜,也早晚能撐上個幾小時——現在正牌貨就在眼前呢,老子不玩他一次?我這幾分鐘就能完事。」

  小弟倒抽一口冷氣,咬咬牙,看向地面上不省人事的沈離:

  「老大啊,嘖,不是我說,要不再給他補點劑量?萬一他醒了……?」

  「再補就死了,玩個屍體有什麼意思,要玩就玩活的,就那種半死不活,誒~明明有知覺,卻一動都動不了,只能拿眼睛干瞪著時候,才最有意思,」那大漢擰開瓶礦泉水,將冰涼的礦泉水高高擎起,向著沈離那臉上倏然潑下。

  只見沈離眉頭微動,似乎有醒的跡象。

  帶頭的歹徒聲音顯然更加興奮,陰惻惻道:「姓錢的害石有霞被警察追得像一條狗,現在都在碼頭登船了,我們這些人呢?就他媽像是被狗拉的屎,說丟下就能被丟下了,還真是!就是給警察引開的狗屎味兒!操,說丟下我們就丟下我們了,一會還得各自逃命——

  「操,等會點了火之後,把沈離燒死,然後這錄像發給姓錢的出口惡氣——媽的,都愣著幹嘛?還有你,你不是會拍嗎?你來調——你們幾個也別閒著,給老子把他弄醒了——」

  「大哥,可這時間……」

  「都說了,三分鐘就完事,哪麼多廢話?」

  小弟實在沒辦法,這裡又沒什麼高端設備,只能打開手機,將鏡頭調準焦距,對準了沈離。

  其實今天和那天很像。

  ——宋雯雨被侵害的那天,大抵也是這麼回事。

  如果當時那小姑娘沒有掙扎,或許也不會有後來的厄運。

  就像如果錢行之和沈離沒有緊咬著不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將這案子放過去,大家今日將仍然相安無事,Wcc和趙氏集團不會同心協力地綁在一條船上,而沈離,便也不會有今天的厄運。

  所以放在小弟來看,其實挺不能理解:沈離和錢行之兩個人,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狗精神和閒力氣,為何要追查個死了三年的揪著不放,圈子裡這樣那樣的事兒多了去了,怎麼就跟這破案子較上勁了?

  一意孤行不合群!真的是最後害了所有的人!

  只見鏡頭中,沈離那張清麗至極的臉上,被水淋得濕漉漉的,而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眸緩緩睜開,冰冷而嫌棄的目光略有幾分遲緩地刺向鏡頭,有幾分凜冽而不可侵犯的意思,美得令人屏息。

  小弟手一抖,給那手機沒拿住,差點掉地上。

  那大漢已經在拉自己褲子的拉鏈,一隻手對著沈離那張漂亮的臉揉上去,確有幾分褻瀆蹂躪的意味,而沈離無力地將腦袋偏開,動都動不了一點,只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氣都喘不勻一般,話到嘴邊,聲音虛得很,卻不是求饒的話:

  唇邊那抹很輕微的弧度,卻像是在笑,作出了一副恍然的表情,仍舊清矜漂亮:「……原來是聲東擊西。」

  「什麼東西?」

  那老大揉弄著沈離的臉又靠近些,一股男性荷爾蒙的汗味撲鼻而來,男人褲子已脫了,大肚皮露著,順手來摸他的褲腰帶,笑著問沈離道:

  「姓沈的,你知道你要死了嗎?」

  「嗯。」沈離眯著眼,只輕輕地應了聲。

  輕到沒人聽清。

  幾個小弟圍在周遭,有的一臉賊笑地看,有的懶洋洋的打著呵欠,而等那大漢向著上來撲將上去的那一刻,起鬨的某個小弟正要鼓掌——

  僅一眨眼的功夫。

  身長八尺的男人已然被掀翻在地!

  砰!地一聲巨響!

  電光火石之間,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任誰都沒看清!

  再眨眼時,「癱軟無力」的沈離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在千鈞一髮之際,猛然發力瞬間彈了出去,以左腳為軸,身體如旋風般旋轉,右腳順勢一個精準的側踢,正中大漢的膝蓋內側。

  繳住了男人的脖子!將人壓倒在地!

  大漢被摔得七葷八素,掙扎著想要起身,罵了聲操掙扎著要起來,卻被一個膝蓋壓住胸口,瞬間動彈不得。

  正是沈離那條傷腿。

  「——你他媽的,腿傷是裝的?」大漢被懟得臉紅脖子粗,擰著他那條腿要將人往上拱!然後伸手要去摸腰間的刀,對一旁都看傻了的下手們怒罵道:「你們都他媽的吃屎呢?」

  小弟們這才蜂擁一窩擠上來,個個手裡都有械器!

  一根鐵棍迎頭砸下!

  沈離的瞳孔驟然一縮,腦袋一偏,於是那鐵棒砰地一聲!直挺挺地砸在沈離身下那大漢的頭上!

  皮開血綻!

  鮮血順著男人額頭急流而下,瞬間染紅了地面。

  沈離眸色一凜,強忍著膝腿的劇痛猛然轉身,腹部發力,一把拎起地上的男人擋在自己身前,往持刀持械的小弟身上一扔!

  下/體暴露的男人本能便去捂那命根,齜牙咧嘴地回頭去看沈離,便見沈離蒼白至極的臉上,卻是浮起了閻羅一般的淺淡笑容——

  下一秒,只見沈離的身形一閃,一個側打將那小弟的胳膊一懟,劈手將刀奪了過來,拎著男人領子的手又將那「盾牌」往後一拽,於是刀尖便橫在了那領頭大漢的頸間。

  大漢欲將肘部奮力向後懟,然而那刀尖兒也狠狠地懟在他的頸動脈上,並不是嚇唬人,冰冷的刀具已然刺破皮膚,而沈離平靜的聲音只是稍微有些喘,甚至聲音都很平靜道:

  「你確定,還要打麼?」

  這時。

  來自大喇叭的高分貝怒喝,從倉庫門外傳來:「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人質!爭取寬大——」

  。

  大門從內部被人打開!

  一把把槍口對準了黑漆漆的倉門內!門外警員如魚貫而入,卻只見……

  開門的人竟不是歹徒——

  是沈離。

  第88章

  錢行之和沈離相識那麼多年,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沈離。

  錢行之或許一生都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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