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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對方此刻卻狀似無意地倚在理石台邊,白熾燈光下,鳳眼折射的冷光像手術刀划過陳見津的後頸。

  "你會怪我對你可要求嚴格嗎?"

  燕琛抽出紙巾的動作優雅得體,但眼神卻緊張地全放到了陳見津身上。

  「不會,燕組長是想讓我進步。」陳見津慢條斯理地洗手,不冷不熱地答到。

  燕琛則抓住了對方放鬆的瞬間,猝然攥住那截濕透的衣袖。

  亞麻布料摩擦聲在封閉空間異常清晰,看著抓著自己衣袖的手,陳見津皺眉,後撤半步卻撞上自動感應的水龍頭。

  飛濺的水花在燕琛鏡片上炸開細碎光點。陳見津看著對方因用力發白的指節,忽然想起五年來燕琛都在找的一個手臂帶刀痕的人,也就是陳見津自己。

  他思索片刻,率先帶著調笑的語調開口:

  "組長這是新型職場霸凌?"

  他任由對方將袖子卷至肘彎,小臂皮膚乾乾淨淨,和燕琛苦苦追求的刀痕背道而馳。

  "傳聞燕家長子五年前愛人失蹤,而這人恰好手臂上就有刀痕。"

  尾音上挑化作氣聲擦過燕琛耳際,帶著戲謔地嘲諷

  "您把我錯認成您失蹤五年的愛人了?"

  燕琛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面衝破記憶閥門:沖天火光中墜落的飛機,所有人都告訴自己永遠不可能找到陳見津的絕望。

  以及他花了數年研究玄學,拽著那些和尚說說的"要找到陳見津"。

  但此刻眼前這截光潔皮膚刺痛了燕琛的神經,變成了一記精準扎進舊傷疤的利刃。

  "看來燕氏集團的花重金也治不好您的臆想症。"

  陳見津慢條斯理整理袖扣,腕錶指針恰指向當年飛機爆炸發生的時刻。

  他轉身時瞥見燕琛頸側跳動的青筋,忽然露出實習生該有的乖巧笑容,但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殘忍而冷淡:

  "不要蓄意接近我了,燕軍長,我不是你那失蹤的愛人。"

  燕琛臉色難看地怔愣在原地。

  走廊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漸次亮起。陳見津走過好幾個轉角才鬆開汗濕的掌心。

  他小心翼翼地撕掉手臂上的人造假皮,下面全是刀痕。

  而定製襯衫下另一道陳年傷疤也正在發燙——那是在右肩胛骨下方,五年前被飛濺的飛機碎片劃出的新月形痕跡。

  ——

  陳見津有些驚訝地看著手機上的陌生簡訊,居然是越雪池言語誠懇地邀請自己去越家,和他的孩子一起吃晚飯。

  「真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

  陳見津低頭喃喃自語道,但很快嘴角輕揚,對越雪池這種做法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他應下了邀約。

  暮色漫過落地窗時,陳見津正被小男孩強制圈在沙發角落讀童話書。

  越雪池則在開放式廚房煎牛排,黃油融化的香氣裹著紅酒醇香飄來,圍裙系帶在身後勒出緊繃的弧度。

  看著外面其樂融融的景象,越雪池陡然間有些恍惚,如果當年自己不犯渾,陳見津沒有失蹤,也許他們現在過著的就是這種生活。

  一種他在教堂里夜夜懇求,祈禱上天賜予他的生活。

  "哥哥你身上有格桑花的味道。"

  懷裡的陳思景突然仰頭,葡萄般的眼睛映著陳見津驟然收縮的瞳孔。

  五歲孩童無心的囈語,卻加重了越雪池的多疑,他不動聲色地端著菜走出去,好像真的是一個合格的全職母親。

  水晶吊燈在牛排餐盤上折射出七彩光斑。越雪池將迷迭香撒在上面。

  他切肉的動作優雅如執刀,但第一口卻把最嫩的肉遞到了陳見津的嘴邊。

  "思景天天吵著要見你呢。"

  忽視了唇邊遞過來的肉,陳見津的叉尖在瓷盤上劃出細微顫音。

  越雪池有些訕訕地將手收了回去,面上的表情帶著憂愁,苦笑一聲:

  「抱歉我又將你當成了我五年前失蹤的丈夫。」

  真是低級的試探,陳見津笑著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道歉,內心卻腹誹越雪池真是一孕傻三年。

  "DNA報告顯示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越雪池突然拿出密封袋裡的鑑定書,雪白紙張擦過陳見津手背。

  "可思景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為你是他的爸爸。"

  越雪池晃動的紅酒杯里,冰塊碰撞聲與牆上的卡通掛鍾秒針重合,給人以壓迫感。

  陳見津感覺指尖開始發麻,陳思景正用乳牙撕扯雞翅,油汪汪的小手在故事書封皮留下月牙形指痕——肩上飛機碎片划過的傷口此刻又在隱隱作痛。

  當男孩把沾滿醬汁的《小王子》塞過來時,陳見津發現書頁間夾著半張泛黃的孕檢報告,日期正好是五年前自己假死之後。

  「我沒有興趣給小孩當繼父,也不打算踏入婚姻。」

  陳見津輕抿了一口酒,看著陳思景稚嫩的面孔,作為孤兒流浪的兒時記憶,讓他對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湛藍色眼眸,多少帶著些許不忍心。

  餐桌上一度陷入沉默,陳思景盈著淚水,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控訴,陳見津無可奈何地伸出雙臂,將缺愛的小孩擁入懷中。

  越雪池起身收拾餐具時,陳見津卻陡然感覺全身酸軟無力,膝蓋直接撞上了桌角。

  義大利真皮餐椅在木地板上拖出刺耳聲響,他撐著桌沿的手指關節泛起青白,視野里越雪池解圍裙的動作忽然變成慢鏡頭。

  "其實我一直不相信這份血緣報告。"

  越雪池的銀粉色眼睛蒙著水霧,指尖撫過陳見津開始泛紅的臉頰。

  「所以,你要做什麼?」

  陳見津依靠在桌角,冷聲質問道。

  模糊視線里,越雪池正從醫藥箱取出裝有淡藍液體的注射器,袖口露出的閃爍的監測手環。

  「希望你說真話而已。」

  越雪池望著手旁滿臉憤恨地看著自己的人,心下竟然湧出了幾分熟悉感,他深吸一口氣,內心茫然地想,希望對方不會恨上他。

  隨即又搖頭自嘲,自己怎麼會這麼在意一個身份也沒驗明的人的喜惡。

  陳見津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後隱約聽到的只有一句輕地幾乎在風中逝去的嘆息:

  「不要恨我。」

  第62章

  陳見津再次醒來, 發現自己在一個漆黑的屋子裡,而四肢則被鐐銬鎖了起來,看著天花板, 陳見津嗤笑一聲。

  怎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故事的原點。

  不過這次越雪池手下留情了, 他看著手腕處的手銬,松松垮垮地搭在手上, 與其說是囚禁,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很卑微的挽留。

  門處發出「咯吱」的聲音

  「怎麼, 想來看看我有多慘?」

  陳見津挑眉,將頭轉過去,似笑非笑地看著走近的越雪池。

  越雪池銀髮及腰,銀粉色的眼睛仿佛蒸騰起來一大片霧氣, 他苦笑一聲。

  輕輕拂過躺在床上的黑髮美人的臉,雪白與黝黑相融,咸澀的淚水落到陳見津的唇邊,陳見津皺眉,嫌惡地想將那淚水擦掉。

  卻未曾料到越雪池率先俯身,用緋紅的舌捲走了那滴淚珠,他想要吻上那瓣唇, 可看到了對方皺著的眉眼, 只能暗暗忍下心裡失而復得的狂喜。

  起身, 他用臉蹭了蹭陳見津的臉畔, 像擔憂被遷怒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陳見津。

  「為什麼這麼多年不回來找我們?」

  說著,越雪池將陳思景牽了過來,退到了陳見津的眼前, 帶著期待的目光看向陳見津,希望那雙與之相似的湛藍色眼睛,能換取眼前薄情人的一點點憐惜。

  「思景和你和像,你應該會很喜歡他的。」

  說完,越雪池忍不住咬唇,內心陣陣絞痛,他的銀粉色眼裡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更多的是一種對自己現在卑微處境的悲哀。

  他居然也像那些怨夫一樣,祈求用孩子來拴住自己的愛人。

  「思景,是你的父親思念我,才給他取的這個名字嗎?」

  陳見津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張與他相似的臉,面上卻沒有見到親生骨肉的激動,反而是一種了無趣味地打量。

  他對著陳思景問話,但眼睛卻一動不動盯著地是跪在後面陰影之中的越雪池。

  越雪池聽到陳見津的問題,身子一顫,緊接著慢慢向前,將頭低下來,讓脆弱的後頸完全暴露在陳見津的眼皮之下。

  脆弱,任人宰割。

  他不想回答,但陳見津卻一把挑起他的下巴,臉上是不容置疑地強硬:

  「告訴我,我或許還會原諒你。」

  「是的,是因為我太想念你了。」

  以至於我在孩子身上瘋狂尋找你的影子。

  越雪池顫顫巍巍地答道,他閉上眼,回想起分娩時的痛苦,和陳思景小時候那長時間痛苦的時光。

  陳思景剛剛出生時,他終於肯從失去陳見津的悲傷之中走出來,他盡心盡力哺育這陳思景長大,卻發現孩子的臉上,除了那雙如出一轍,涼薄的湛藍色眼睛,再難以找出陳見津的任何一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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