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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齡幽聽清楚後,看明墨一眼,心裡微動,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

  曲齡幽因為莊晚夏不喜歡段雲鶴而高興?

  明墨有些剝不下瓜子了。

  她捏著那顆瓜子,若無其事地問:“你很高興?”

  “那當然了。”曲齡幽不假思索,看著明墨顯然有些不開心的表情,心情更好。

  她的高興完全不是假的。

  明墨拈起一顆瓜子放進嘴裡,咬開瓜殼後,似乎久違地感到了苦澀的味道。

  曲齡幽也拈了一顆剝好的瓜子吃。

  “莊大小姐不喜歡段雲鶴真是太好了!”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拉起明墨的手,看她臉上表情,心情愉悅,才接著道:“因為段雲鶴絕非良人。”

  而擂台上的莊晚夏那麼出類拔萃、鋒芒畢露。

  所以她是因為這個高興,而不是還喜歡段雲鶴?

  明墨僵了僵,迎上曲齡幽笑盈盈的眼神,總覺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她看透了。

  “你剛才似乎不怎麼高興?”曲齡幽問明墨。

  “沒有。”明墨下意識否認。

  見曲齡幽不信,似乎還要追問什麼,她想了想,道:“可能我吃到的瓜子是苦的。”

  “是麼?”曲齡幽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某些無端臆想出來的東西而不高興?”

  後面的雪青聽到這裡不由捂住眼睛。

  之前她就能感覺到明墨喜歡自家小姐,也能感覺到明墨在有意隱藏她的喜歡。

  但現在她感覺明墨似乎快藏不住了。

  也感覺自家小姐果然無比精明厲害,明明還什麼都不知道,就能從短短几句話中察覺出端倪。

  明墨遲早是藏不住的。畢竟她那麼喜歡自家小姐。

  但她——

  雪青的心情一時糟糕透頂。

  “什麼臆想?”明墨表情迷惑,而後坐直起來,面容嚴肅地指責道,“流雲山莊的瓜子太苦了。”

  “不會啊。我吃到的瓜子很甜。”曲齡幽微笑著,緩緩靠近明墨。

  在明墨一動不動緊張地以為曲齡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她時,她伸手到明墨後面的盤子裡,摸到顆瓜子剝好塞進明墨嘴裡,“你再嘗嘗這顆。”

  她坐了回去。

  明墨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她咬了咬嘴裡的瓜子。

  對上曲齡幽情緒極為豐富的眼睛,她點點頭,“是甜的。”

  擂台上的比賽又到一個新階段了。

  莊晚夏打贏數十人後昂著頭離去。

  後面明墨吃瓜子的時間不知又換了多少人。

  現在台上站著的是段雲鶴。

  她長相不差,一襲白衣乾淨利落,手裡拿著把長劍,正動作流暢地將一個個來“請教”的人打落擂台。

  四周掌聲雷動。

  明墨此時沒有再看曲齡幽臉上是什麼表情了。

  她看向段雲鶴。

  段雲鶴也在看她。

  準確來說,她首先看的是曲齡幽。

  因為曲齡幽跟明墨坐在一起離得極近,明墨看去時,正對上段雲鶴看曲齡幽的眼神。

  她看著曲齡幽,眼裡的情意在看到明墨時變了變,變得有些複雜。

  擂台比坐席高一些,她站著,明墨坐著,她風光無限,明墨隱在人群里。

  明明她是被仰望著的。

  但段雲鶴對上明墨平靜不起波瀾的眼神,恍如被刺了一刺。

  似乎無形中有道聲音在提醒她:明墨比她出彩百倍。若是沒有十年前的變故,本該是她一直仰望著明墨。

  即便有那變故,明墨還是能隨機應變、從容不迫。

  她本可以逃出生天。

  ——如果她沒有救自己。

  段雲鶴逃避地移開目光,還沒從那種無形的刺痛感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了四周隱隱約約渺茫的簫聲。

  心裡的刺痛感因為簫聲的出現轉變為身體上實打實的刺痛感。

  四肢百骸都在痛,像有根長長的、銳利的針不斷來回攪動,痛得段雲鶴立時就站不住。

  “哐當”一聲,長劍砸進地面。

  她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縮成一團。

  有這個反應的不止她一個,四周江湖人極多,此時也有人因著那簫聲變了表情,癱倒在地上,看起來痛苦無比。

  “小鶴!”

  段磐神色大變,原本是坐在位置上滿意地看著段雲鶴打贏對手,此時急切不已,幾下掠到她面前把她扶起來,很是關切。

  那種關切——似乎不太像姑姑對侄女。

  明墨怔了怔,心裡忽地浮起一種猜想,又覺太過荒唐。

  擂台上,段雲鶴痛到不行。

  這種痛跟這幾個月蠱在體內偶而躁動的小打小鬧完全不同,而是徹底地發作。

  蠱第一次進入她體內時,她也是這麼痛。

  痛到神志不清,恨不得一死了之。

  然後明墨救了她。

  跟被曲齡幽救時蠱已經差不多沉寂,身上只有刀劍留下的傷口不同,明墨救她時,正是她痛苦到了極點的時刻。

  此時那痛苦再次來臨,段雲鶴縮在段磐懷裡,幾乎是無意識地看向了坐席上的明墨。

  隔著長長一段距離,那人神情不變,跟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痛苦無比時的義憤填膺形成強烈的對比。

  明墨不會再救自己了。

  而曲齡幽——

  段雲鶴移了移目光,對上曲齡幽跟明墨如出一轍平靜的目光時,心裡更痛。

  曲齡幽似乎真不喜歡她了。

  簫聲似乎越來越近了。

  段雲鶴痛到險些打滾,伸手想捂住耳朵,卻全身無力動也動不了。

  “去查那簫聲怎麼回事!”

  段磐將段雲鶴護在懷裡,伸手捂住她耳朵。

  “控制現場,不許走脫一人。”

  “讓他們不要躁動驚慌,把莊內所有大夫都請來。”

  段磐皺著眉下了命令。

  流雲山莊的護衛一下全動了起來。

  明墨依然坐在那裡看。

  之前她讓月十四把查到的東西寫在紙上丟進段雲鶴屋裡。

  看段雲鶴現在的痛苦和流雲山莊的反應,她顯然是沒收到。

  她目光在流雲山莊幾位副莊主面上掠過,忍不住心中譏誚。

  都十年過去了,流雲山莊果然一點沒變。

  段雲鶴也一點長進都沒有。

  吃一塹長一智,她塹吃了不少,智倒是一點不長。

  難怪那道聲音說她是重要角色。

  她只是重要角色,而左右整個江湖的主角是曲齡幽。

  她看向曲齡幽,正對上曲齡幽擔憂的目光,“那簫聲似乎能夠控制段雲鶴體內蠱蟲,那你——”

  明墨一怔。

  簫聲控制蠱蟲,段雲鶴縮在那裡痛苦不已,曲齡幽第一件事卻是擔心她會不會受到影響?

  她不由笑了起來,欣喜無比。

  她把曲齡幽的手握進掌心,聲音輕快溫柔:“不必擔心,那簫聲奈何不了我。”

  “蠱跟蠱之間也是有差別的,我體內的蠱蟲比段雲鶴的厲害多了,自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控制的!”

  至少現在在流雲山莊的雲護法不行。

  大概只有那位尊者季夏冬才可以。

  但季夏冬挨了她一招塗了劇毒的盤蛇手,掌勁含毒入骨,如蛇深藏於體內,春夏甦醒時最難捱。

  這些年,季夏冬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

  她吹不動簫了。

  明墨臉上得意。

  曲齡幽看著她的得意,眼眶紅了紅,險些失態。

  蠱不是什麼好東西,她體內的蠱比段雲鶴的厲害難道是什麼好事嗎?

  偏偏她說得這麼得意,就跟在炫耀一樣。

  明墨,明墨。

  曲齡幽反覆念著這兩個字,實在想不出她以前該有多輕狂肆意,見過多少風景、認識多少人,才能養就這樣樂觀豁達的態度,將壞事也能說成好事。

  曲齡幽想著,呼出一口氣,抬頭時聲音輕快,“嗯,你最厲害。”

  跟哄小孩子一樣。明墨有些不自然。

  擂台四周,流雲山莊的護衛還在查簫聲的來源。

  他們幾乎把整座擂台都翻了一遍。

  也有護衛拿了鼓過來敲,想把那簫聲壓下去。

  但是沒用。

  那簫聲縹緲無常,似是憑空出現,極具穿透力,又似無處不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似在近處,又似在遠處,過一會就變個調,再過一會又停了。停沒幾息又響起。

  段雲鶴和那些聽到簫聲就痛苦不已的人因而痛得斷斷續續,根本無法適應。

  天星派內也有人痛苦。

  莊晚夏甩著鞭子查了一圈,聲音冷冷:“流雲山莊的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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