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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林不是好糊弄的,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皺眉道:「怎麼就不要管了?你有想法我們可以溝通,不要直接把我踢出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亦深去拉他,「你……馬上要省考,別碰這種事,考上的話單位要找學校背調的,別鬧不愉快。」

  戚林知道他為自己好,可還是心裡有氣:「你直接這樣說不好嗎?非要先說什麼不讓我管了,好像我只在給你添亂一樣。」

  他生起氣來時,步伐不自覺邁得很大,兩個人越走越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校門附近。

  「我先說的是你打算怎麼辦,你說沒想好。」江亦深把他倆的對話掰開一句句分析,「然後我才說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自己處理。不管帶不帶上外聯部,這事兒你都別參與了。」

  戚林一邊覺得他的解釋也有道理,一邊又覺得很奇怪,支吾半天,終於找出來不對勁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怎麼幹掉於嘉明和那個搞霸凌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直接講結論,得告訴我你怎麼想的,你當自己是霸總嗎?下一道指令就不顧人死活了。」

  「我——」江亦深正要辯駁,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用極其熟悉的語氣在講話。

  「你告訴我一聲,我從這兒地鐵過去你家不到半個小時!」那人說。

  戚林也聽到了草叢對面的動靜,與江亦深一同閉上嘴,轉頭望過去。

  屬於9月11日時空的「戚林」圍著一條厚厚的圍巾,臉上掛著口罩,說話時鼻音很重:「你這段時間太忙了,我生病又不能讓你留宿,那你過去再回來要一個小時。」

  「你不也要一個小時?」站在他對面的「江亦深」說,「你還生病了,今天這麼冷!」

  「戚林」的懷裡抱著一件衣服:「我從公司過來順路的,而且感冒也沒有很嚴重。」

  這是他們分手前的最後一場爭吵。

  為了一件雞毛蒜皮大的小事兒,江亦深在戚林那裡落下一些東西,這兩天需要用到。

  他們都沒有學會坦誠地接受其他人的愛,一場戀愛談到最後兩個人都分得很清,像五塊錢的雞柳也要AA兩塊五。

  江亦深和戚林在草叢的另一邊看著,覺得從前看來天大的矛盾是那樣幼稚而單純。

  「……如果再來一次呢?」江亦深問。

  「嗯?」戚林出神地看著對面眼眶紅紅的自己。

  「再來一次,你還會特意過來給我送東西嗎?」

  戚林沒有思考,只是慢悠悠地點點頭:「會。」

  對面的兩個人吵到頭琢磨不出問題,似乎誰也沒有做錯,陷入短暫的沉默。

  江亦深想了想,說:「我可能也還會和你吵架。」

  戚林摸摸自己的鼻尖,側過臉看他。

  「我還是覺得,你沒必要生著病跑來一趟,但如果是現在,吵架的時候我會很幸福。」

  戚林聽笑了:「說得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就是很幸福。」江亦深說。

  戚林指著對面的人:「那個時候你吵架不幸福?」

  江亦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其實不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了,只有疲倦,焦躁,他失去了撒嬌和賣乖的能力,不再從「被關心」里汲取滿足感和幸福感,他只在想,這樣是不對的,不能讓戚林生病。

  過去這麼久,戚林還是不願意讓他浪費一個小時來出租屋,他也同樣不願意戚林感冒跑來學校,循環一萬次也不會改變。

  但他們不會再為此分手了,江亦深會帶戚林去食堂吃熱乎的麵湯,是他異地時在食堂里發現的美味窗口,拍下照片藏在手機相冊里,沒有發給戚林看的那些。

  第46章 20:00

  要不是不能偷薯片爆米花,兩個人一定會坐在草叢邊看電影一樣圍觀吵架全程。

  他們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爬上牆根,半個小時過去了,草叢裡面的倆人還沒吵完。

  江亦深都快困了,他懷疑道:「我們當時有吵這麼久嗎?」

  「有的。」戚林說。

  這半個小時的爭吵里有大段大段的沉默,他們已經能夠看到感情破碎的預兆,轉身離開就再也沒法回頭,執拗地站在原地,不希望一切結束。

  如今沉下心來客觀審視這場爭吵,他們發現了許多第一視角沒留意的細節。

  「江亦深」這次沒有被氣得眼淚汪汪,他疲憊淡漠地立在原地,似乎已經不再糾結於事情本身,被維繫關係耗光了心神,他在深深望著戚林的眼睛。

  而「戚林」沒有在看他,只是垂眼呆呆盯著地面,感冒讓他的反應慢半拍。

  「你當時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戚林坐在一旁,兩隻手撐著腦袋。

  江亦深從牆根跳下來,拍拍手上和褲子上的灰,避而不談:「不看了,四處走走去。」

  戚林穩穩噹噹動也不動,又重複一遍:「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都過去多久了。」江亦深尷尬地撓撓頭,餘光瞥到仍在僵持的兩個人,心底嘆了口氣。

  「你又在負重前行。」戚林說。

  「我沒!」江亦深伸手要抱他,「下來寶寶。」

  遠處的體育館已經響起了彩排的音樂聲,幾束燈光打到天上,光芒穿透夜幕上淡灰色的雲層。

  戚林撐著牆跳到他懷中,被人牢牢抱住。

  「告訴我吧。」

  戚林知道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話,可他想聽他說,想聽所有曾經錯過的未盡之言。

  江亦深最後回身瞧了眼草叢邊的兩道人影,這可能是他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見到曾經的自己的機會。

  「我當時想問問,你是不是覺得和我戀愛很累。」

  他想問卻沒有問,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可如今想來,一個願意生病也要倒地鐵來學校見他的人,怎麼會說不喜歡他。

  如果他問了,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他們走得很慢,順著小道向亮著絢麗燈光的體育館而去,其實9月11日那天,戚林根本不記得學校有迎新會彩排,他的記憶里只有分別時江亦深的背影,模糊的,難過的。

  開場的音樂響起,音響效果傳到館外有種特別的真空感,戚林在鋪天蓋地的背景音樂里忽然理解了循環的意義。

  正向的時間線中永遠只有時過境遷、時移世易,錯過的事便只能淹沒在過去。

  可現在他看到了他不曾見過的江亦深,悄悄流淚的、壓抑痛苦的,欲言又止的。

  屬於1月的他們得以心想事成,過去無數個瞬間裡,希望得到陪伴卻只能孤身一人的他們,似乎也在循環中實現了跨時空的心想事成。

  戚林用肩膀碰了碰他:「以後有想說的直接告訴我嘛。」

  他講話時聲音很輕,尾音輕得幾乎聽不到,勾得江亦深心痒痒,他壓根沒有留意戚林在說什麼,只是「嗯嗯」應下來。

  彩排現場不能隨意進出,除了表演人員,只有校學生會和各個學院的院會部分成員在裡面忙活,江亦深和戚林趁著門開的間隙溜進去,看到舞台上是舞蹈節目在連走位。

  「今晚如果不是你來,我本來是要跟著凡子來這兒湊熱鬧的。」江亦深邊說邊四下尋找,「他有朋友表演街舞,可以偷偷進來圍觀,啊就是之前喊他一起喝酒的那群人里的,我不太認識。」

  場館裡的燈光比從外面看更繚亂,舞台光似乎在進行測試,一會兒掃過觀眾席,一會兒聚焦在一點,四處亂轉,晃得人錯覺自己在夜場喝醉了。

  變成魂體卻能碰到東西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戚林有種自己會被映出影子的感覺,走幾步就要轉頭確認一下地面。

  後台比想像中更大,但他們沒怎麼費力氣就找到了凡子。

  不知道那位表演街舞的朋友穿的是不是表演服裝,潮得人犯風濕病,褲子隔一厘米就破個洞,像套了條寬鬆的網襪,脖子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項鍊,十個手指頭戴滿戒指。

  只需要遠遠一望就知道此人實非凡人,因為他那手上亮晶晶碰在一起噼里啪啦響的全是施華洛世奇。

  凡子就坐在他這位潮友旁邊,音響在測試舞台音樂,他們只能扯著嗓子聊天。

  「尹玉。」戚林忽然說。

  江亦深將目光強行從潮友身上拔掉,挪到凡子的另一邊,那人穿了身很擋風的皮衣,即便是晚上,腦袋上也倒扣著一頂帽子,大概是為了擋手術後還沒有長齊的頭髮。

  「還真是。」

  兩個人走到這邊來也沒有明確目的,只是想看看花了三四萬辦出來的場子是什麼樣,見凡子是捎帶腳。

  可他們才靠近,距離凡子還有三四米,尹玉忽然抬頭看了過來。

  他只是用看路人的眼神隨意掃了一眼,便繼續投入聊天中。

  可就是這一眼嚇得戚林和江亦深不敢再往前了。

  尹玉剛剛的視線是聚焦在他們身上的。

  這個時間點他們與尹玉還是素不相識的路人,雖然有借錢的交情,但兩方從未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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