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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認出了他,並且拍了照片傳到網上,就此小火一把,評論區大都在震驚嚴逐居然會在咖啡館裡打工,其中也不乏一些陰陽怪氣之人:

  「這是拍不了電影,逃到山裡去啦哈哈哈」

  「速速轉行!!!」

  「這人也就前幾部片子能看,後面的那都什麼啊,江郎這麼容易才盡?」

  金柏從那次輿論事件結束後,就斷掉了刷媒體信息的習慣,尤其他刻意地避開關於嚴逐的消息,這麼多年來只知道他穩定產出,卻沒多關心,現在看來,男人後續作品的風評好像並不好,可他在離開時並非如此,同性風波已經過去,光合作邀約就有很多家。

  金柏有意無意地向嚴逐提起這個事,男人卻只是瞭然地點點頭,十分平靜。

  「沒事,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創作總需要周期的嘛。」

  事後金柏自己上網去搜了嚴逐的作品,四年出了一部電影和一部電視劇,評分中規中矩,有好有壞,大概因為和之前風格化差異太大,才引起部分影迷不滿,嚴逐又解釋說自己是在轉型,金柏也就信了,好在男人現在還在寫劇本,他知道創作不易,只要能持續下去就很好了。

  大約是因為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嚴逐也沒辦法繼續在邊島藏下去,國慶節後接連幾天,來了幾波人找他,各個西裝革履,金柏打眼一瞅就能看出那些不是來旅遊的,一開始他們還在咖啡館談,到後來嚴逐大約有些不快,就帶他們上樓去房間,如此,趕走了幾波人,他終於躲不下去了,在某個清晨和金柏告別。

  「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就回來,很快。」

  金柏沒表現出不舍,可嚴逐卻像是看穿了他,接連安撫了兩句,惹得金柏羞臊。

  「誰會等你啊!」

  男人頓了頓,猶疑問道:「你不希望我回來嗎?」

  他臉上露出那種傷心的表情,讓金柏想起了他的頭像,一直站在雪山裡的灰狗,孤零零,冷颼颼。

  這麼想著,那句「不想」就說不出口,支吾半天,終於說道:

  「你不是定了一年嗎?不回來記得申請提前退房。」

  嚴逐聽出了他的口是心非,耍賴似的說「不」,又死乞白賴地討了一個擁抱,這才離開。

  秋風漸緊,國慶過後,氣溫也降了不少。

  金柏換上厚一點的外套,在院子裡掃落葉,這些天正是客人最少的時候,田健也回去上學了,雖說人少樂得安逸,可金柏心裡卻有些空虛。

  就連嚴逐也隨著熱鬧走了。

  他不僅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居然開始因為渴望熱鬧,而想念那個男人。

  二樓的住房依舊為他保留著,只不過嚴逐帶走了所有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全新的待出租房間,一點男人生活過的痕跡都沒有,甚至仿佛永遠等不到它的客人。

  落葉是掃不乾淨的,金柏把現有的堆成一個小山,然後返回店裡拼積木。

  嚴逐送的那款是他想了很久的馬里奧問號箱,市面上已經絕版,比起它的價格,費心思找到正版更加麻煩,可嚴逐非但買了本體,還配了一些可以用來改裝的零件,肉眼可見他花了多少心思。

  店裡沒人的時候,金柏就一個人坐在桌旁趴著拼積木,有了這樣的消磨,時間過得也快了些,當他把所有場景都做完,還在上面多拼了一個小花擺件的時候,已經兩周過去了。

  人不在,積木拼完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金柏懷抱著這樣的想法上樓入睡,卻第一次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

  他向來不是一個舉棋不定的人,決定好的事情就去做,唯獨在嚴逐這件事上,他一直懸而未決。

  嚴逐跟他說愛,卻不說複合,說想見他,卻杳無音訊,說很快回來,卻歸期不定,金柏感覺自己就像一根皮筋,被嚴逐的態度扯得緊一緊松一松,現在秋風過境,只剩下他一個人心亂如麻。

  如此一夜過去,金柏腫著紅眼睛下樓,他昨晚沒睡好,走路的腳步都是虛浮,窗邊依舊一個人都沒有,他走到院子裡,對著新一地的落葉發呆。

  「早安。」

  身側忽然傳來問候。

  金柏一頓,轉頭看到嚴逐正站在樹下,穿著一身深灰色風衣,衣擺隨風飄動,伴有落葉紛飛,正對著金柏微笑。

  「你、回來了啊。」

  心跳忽然加快,金柏磕巴著回答,站起身來,狀似不在意地敲了敲發麻的小腿,

  「想我了嗎?」嚴逐靠近了些,像是從夢裡走出的人,直到停在金柏面前。

  「沒。」金柏嗓子有些干,明明嚴逐應該是連夜舟車勞頓,才能在早上出現在他面前,可現在男人面容清爽,眉目含情,從頭到腳一絲不苟,還穿著狙擊金柏取向的風衣,令人心神不寧。

  金柏最喜歡秋天的嚴逐了。

  襯衫也可以,大衣也可以,偶爾看電腦會戴眼鏡,那也很好,啊,還有那天的黑色T恤……

  腦海里的念頭亂七八糟往外蹦,可嚴逐只是笑著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像是對待什麼稀世珍寶,動作輕柔謹慎,指腹的溫度稍縱即逝。

  「沒關係,我想你了。」

  嚴逐依舊入住那間海景房,帶著電腦來一樓寫劇本,只不過點單從黑咖啡換成了甜橙氣泡水。

  但他不會再在窗邊一坐坐整天,有時金柏出門,嚴逐便會自覺地坐到櫃檯後面幫忙看店,店裡客人少,晚上的小聚沒有了,他便開始深入民宿旁邊的其它商戶,很快便認識了新的朋友,像一隻慢條斯理卻胸有成竹的蜘蛛,逐漸地覆蓋金柏所有的社交圈。

  很快,就連田添送蛋糕都會給嚴逐多帶一塊。

  「你不需要回首都拍戲了嗎?」

  金柏會口是心非地趕他走,卻又貪戀嚴逐在邊島暴露的種種不一樣,淡季的時間往往比旺季過得慢些,金柏就在這緩慢悠長的日子裡悄悄觀察嚴逐。

  自從菜單上加了一些無咖啡因的飲品,嚴逐便不再每次都選擇冰美式,他喝飲料喝得很慢,一杯能持續大半天。寫劇本的時候,男人也不是連貫地寫很久,他往往在下樓坐進沙發後開始睡覺,但不到十分鐘就會換個姿勢,直到午飯後才開始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期間如果金柏有什麼事叫他,嚴逐便會毫無留戀地從沙發上飛快彈起,大約也不想工作吧。

  金柏意識到這一點,心中暗暗失笑,他本以為嚴逐會是那種連軸轉的工作狂,卻沒想到居然也有偷懶的時候。

  金包從一開始蹲在店門口,到後面窩在嚴逐腳邊,客人本來就少,一人一狗在店裡睡得香。

  如果說邊島是金柏的安全區,嚴逐就這樣逐漸地融入進來,金柏不會再為了他的存在而緊張,金柏甚至覺得,即使只是沉默地呆在同一個空間裡,也是一種平和的幸福。

  四年,他們分開了四年,算上之前戀愛的七年,相識的三年,將近十五年的時光,究竟是什麼樣的情誼,能持續這麼久?

  金柏有時也覺得神奇,可現在他再去幻想嚴逐跟自己的未來,他會奢望,就這樣一直相守下去好了,他在這裡做咖啡,嚴逐在窗邊寫劇本,他們可以不說話,只是坐著,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不可能,劇本總會寫完的,一年的房子也總會到期,嚴逐屆時會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不能一直陪他留在這裡過家家。

  他有他的生活,嚴逐有嚴逐的日子,他的生活是好生活,嚴逐也要回去繼續拍電影,當大導演,繼續他的好日子。

  情愛無法阻擋這一切。

  金柏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斬斷所有生活中的激動,無論是對上那雙深情的眼鏡,還是飛快分離的指尖,對曖昧的情話不解風情,金柏能感受到嚴逐在竭力克制下壓抑的熱情,卻始終堅定認為,嚴逐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直到那場意外。

  金柏稱之為意外,因為某些勉力塑造的東西在剎那崩潰。

  邊島冬日人少,但也不乏一些遊覽之外的客人,前些天他接了一個很大的訂單,幾乎訂滿了大半個二樓的房間,說是來踩點拍攝的劇組。

  劇組入住那天,嚴逐被田添叫去幫忙修暖氣,為之後的供暖做準備,他的電腦還留在窗邊,過了一會,剛剛入住的那群人下來,貌似是要開會,想把靠窗的位置拼一拼,請求金柏把那個無主的電腦拿走。

  顧客至上,金柏把筆記本放回櫃檯,又忙前忙後地製作訂單。他沒有把電腦合上,生怕自己操作不當,讓嚴逐丟失什麼文件,直到他結束所有飲品製作,才有時間處理這個電腦。

  當時金柏的想法是,保存文檔,然後把電腦合起來。

  點亮屏幕,就不由自主地看到畫面內容,金柏沒想多看,卻不經意間瞥到了自己的名字。

  劇本怎麼會有我的名字?

  金柏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簡單地上下翻了翻,接著他愣住了。

  ——那是一個有四十多萬字的文檔,按理來說,就是嚴逐日日耕耘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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