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隻手終究沒能拗過她。

  聞鑒緊張地盯著月慈臉上的神色,他此一生中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的情緒,害怕與期盼交雜,生出了點別樣的隱秘之感。他胸膛劇烈起伏,幾乎快要在這場注視中窒息,直到月慈伸手碰了殘缺,剎那間他如被天雷劈中,猛地一顫。

  月慈笑了一下,道:「這不挺好玩的嗎?」

  她眼中一片清明,沒有嫌棄,亦沒有憐憫,就好像只是看到了一個再正常不過的。

  那一笑似是將聞鑒拽進了更深的無邊煉獄,又像是將他從血海中拽出扯上雲端。

  大概是緩解的藥物已經壓制不住體內的毒了,聞鑒覺得此刻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泛起了陣陣癢意,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叫囂著要從皮肉下鑽出來,徹底侵占他的意識。

  湯泉的岸邊鋪著一層軟玉,觸背生涼,月慈打了個寒顫,傷口卻因為這份涼意慢慢止住了。

  聞鑒思緒回籠,眼中恢復了點清明,稍微拉開點兩人之間距離。

  垂眸看著她時,嗓音早已啞得不成樣子:「你的傷……」

  月慈不滿地勾著他靠近:「我是大夫,我說沒事就沒事。」

  聞鑒幽幽嘆了口氣:「沒見過你這麼『濫用職權』的人。」

  「掌印不也是麼,」月慈笑道,「我們半斤八倆。」

  聞鑒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兩人呼吸相近,聞鑒先是輕輕觸了觸她的額頭,隨即往下時在唇邊停住。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啞聲問:「你會後悔嗎?」

  喉頭哽住,那聲音低下去許多,「和我在一起也就意味著你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當然,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去搶一個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誠自己內心的獨白,卻依舊像個孩子般幼稚。

  月慈被他逗笑了一下,只覺得那個在外人面前一向殺伐果斷的掌印,怎麼到了這種時候反而磨磨蹭蹭。

  她沒說話,只將散落在肩頭的墨發輕輕拂開,露出肩頭月牙形的傷疤。

  聞鑒在看到那道疤時怔住了,繼而眼尾泛上了一層薄紅。

  月慈低聲道:「你看我像是會後悔的人嗎——別廢話了聞鑒。」

  她拉住那隻修長溫潤的手,「進來。」

  最後二字風捲殘雲般吞噬了聞鑒腦海中的最後一點理智。

  再冷的玉也會在溫熱的包裹中變得溫暖。

  風雪中開出了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節本就空心,但好在白玉足夠契合,大概他們本就是為了對方而生,白玉嵌竹,毫無空隙,密不可分。

  風起時,竹林隨風而晃,似浪潮,層層迭起。

  而後風雪漸大,竹林也在摩挲中發出沙沙響聲,天與地白茫一片,似是彼此交融,唯有雪上一片翠色灼目。

  月慈眯著眼,見對方臉上不再蒼白一片,倒像是像一片喝醉了的晚霞,她在見到天光之前,忍不住顫聲問:「聞鑒,我是誰?」

  聞鑒蹭了蹭她的鬢邊,如同一隻小獸般從嘴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月慈,你是月慈……」

  月慈想起先前金惜所問,對這個答案並不算滿意。

  她將手埋進他的發里,固執地又問了一遍:「聞鑒,我們是什麼關係?」

  那咕嚕聲似是變成了嗚咽,低低的,在月慈耳邊勾起一陣酥麻之感。

  聞鑒嗅著熟悉的藥香,如墜夢中,一手緊緊與她十指交握,含糊不清地一字一頓道:「主人……」

  永不背叛,永不違逆……

  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再將她放走,哪怕她想逃,哪怕是她死,都不可能再從他身邊離開。

  月慈被那兩個字激起了莫名的隱秘之感,這讓風雪吹得更猛烈了些,幾乎要將整片竹林連根拔起。

  幸而竹子生長到一定高度時足夠柔軟,被吹得繃直也不會折斷。

  陰雲被吹得散去,露出穹頂天光,耀眼奪目。風雪漸止,竹林沐浴在燦爛的天光下,抖落著枝葉上的雪花。

  月慈重重吐出一口氣,總算將眼睜開了些,她坐起身,看見聞鑒指間上的血色,覺得這畫面有種說不出的旖旎妖冶。

  隨後,她想起了他在自己肩上咬下的一口。

  於是蹭了一點,惡劣地點在聞鑒鼻尖的那顆小痣上,將其蓋住,才算滿意了。

  聞鑒眸色暗了暗,任由她胡鬧,柔聲問:「疼嗎?」

  他方才失去理智,動作有些粗魯,也不知道是不是戳傷了她。

  月慈搖頭,滿不在乎道:「我是誰,這點疼算什麼。」

  聞鑒笑了下,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裡抱了一會兒,才道:「岸上冷,要不去水裡吧。」

  月慈點了下頭,聞鑒抱著她重新沒入湯泉中。

  溫暖的水流將兩人包裹在內,聞鑒坐在湯泉邊緣的石階上,月慈有些累了,靠在他懷中。

  聞鑒順勢低頭,親了親她肩上那道月牙的疤痕,不知是想到什麼,笑得眉眼彎彎。

  大概是興頭過去,背上和身下的疼才遲遲傳來。月慈眉頭微皺,聞鑑察覺到了,笑她:「月大夫不是不怕疼嗎?」

  他的手從身後環繞著她,月慈垂眸就能看到那雙乾淨白皙的五指印在她的身上,修長的指節像是最勾人的利器。

  方才她都沒仔細看,只顧著閉眼上天去了,如今想像了一副那畫面,就覺得喉嚨發澀。

  她心想,放縱慾望也不是這麼放縱的吧。

  然而念頭已起,強壓無用,只好順其自然地拉住那隻手,從喉嚨里發出低啞的聲音道:「把你方才做的再做一遍,就不疼了。」

  聞鑒愣了一會,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故意道:「可是我手酸了。」

  月慈哼道:「沒用。」剛將那手甩開,對方卻如蛇一般重新纏了上來。

  聞鑒潛到湯泉下,月慈嚇了一跳。

  靈活的翠青蛇順著竹身攀爬,鑽進了缺口中在裡面蝸居,柔韌的竹身仿佛被壓塌了,抖落著脆弱的葉片。

  和先前的風雪不同,這次並不寒冷,反而十分溫暖。

  過了不知多久,天末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月慈披了一件鴉青色的薄

  袍躺在軟玉上,墨色的發散落成花,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但其實她只是累著了,沒想到聞鑒能翻來覆去玩那麼多花樣,偏偏每種都能令她盡興,到最後只能連聲叫停。

  這個死太監,莫不是在故意報復。

  聞鑒枕在她小腿處,兩人這個姿勢,剛好也能望見對方的臉。

  聞鑒盯著她,慢悠悠道:「月霞不是我下令殺的。」

  月慈動了動眼皮,嗓音不知是不是著了點風寒有些啞然:「我知道。」

  她一直在等他親口坦白,好在他不負所望。

  月慈就像是一把鈍斧,強硬卻又並不鋒利地打碎了拴在聞鑒心頭上的鎖。

  他不想說自己多年來走了多少路,只想迫切地告訴她,他不是她的敵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那年的奇珍異寶,美人環玉流水似的進了飛鳥閣,聞鑒對此不屑一股,卻還是照單全收。只是那些美人並不好處理,他們將其送進飛鳥閣,有些或許只是當做「珍寶」,有些卻是耳目。

  聞鑒本想將她們找個地方藏起來,對外只宣稱是殺了,比起真的丟掉性命,躲躲藏藏又能算得了什麼。

  但此事卻被尉遲炯發現了。

  那日下了一場風雪,聞鑒趕到時滿院都是屍體,血水凝結成冰,將每個人牢牢凍在地上。

  最後尉遲炯敲打了他幾句,囂張地坐著他飛鳥閣的轎攆走了。

  也是那次之後,尉遲炯總覺得聞鑒優柔寡斷,對他懷有疑心,於是聞鑒只有在他面前親手殺人,凡事親力親為,才能讓他信服。

  月慈眉眼凝了層寒冰,道:「我會親手殺了他的。」

  不僅如此,她不會讓他死的太過簡單,至少要砍掉手腳,再澆以滾油。

  聞鑒蹭了蹭腦袋下的「玉枕」,不疾不徐道:「如你所願。」

  他不會對尉遲炯動手,因為按照月慈的性子,一定會想自己親自來,但是他可以將尉遲炯逼上絕路,像一隻無處躲避的老鼠,只能被貓一點點撕碎。

  什麼狗屁計劃,什麼多年情誼,他都可以拋之腦後。

  湯泉室內溫暖如春,不似外面寒凜,兩人累了一晚才總算得以小憩一會兒。

  這大概是聞鑒有生以來,睡的最安心,且安穩的一覺。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幾聲敲門聲。

  青雀的聲音隔著門遙遙傳來:「大人,有人吵著要見您……和月姑娘。」

  聞鑒睡得正香,聞言只道:「打出去。」

  青雀卻沒像往常一樣領命離開,他站在門口斟酌片刻,才道:「這,只怕是不敢打。」

  月慈動了動被聞鑒睡麻了的小腿,順勢踹了他一腳,示意他去解決。

  聞鑒「唔」了一聲,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才問:「什麼人?」<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