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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一片黑暗,他隨手開了燈,朝門口走去。

  剛走到客廳,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你去哪兒?」

  宴明舒嚇一跳,順著聲音看過去,才看到坐在沙發上宛如雕塑的蒲滄。

  「去醫院看我爸。」

  蒲滄輕輕問:「是嗎?」

  「不會連我爸都不許見吧?你不能剝奪我出門的權利,不過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宴明舒說著,看蒲滄,「要和我一起嗎?」

  蒲滄沉沉看著他,臉色依舊差勁。

  但……好像還是有不一樣的。

  宴明舒看著他緊抿著的蒼白嘴唇,額角隱隱汗珠,還有爆起青筋的手背,表情怔忪,緩緩走過去:「你怎麼了?」

  蒲滄眼裡閃過一絲脆弱。

  宴明舒在距離他一米的位置站定,沒再開口詢問,等蒲滄自己說。

  蒲滄靜靜看著他,確定他沒有再向前的意思,好像被這個動作完全擊垮,再也維持不住若無其事的姿態,躬下身,痛苦:「我不舒服。」

  宴明舒再也掩飾不住擔心,拉近最後一絲距離,摸上他的肩膀:「哪兒不舒服?」

  蒲滄把頭埋到他的小腹上,小聲訴苦:「胃疼。」

  宴明舒摸上他的胃,擔心:「是晚上的飯味道奇怪嗎?」

  他做飯的時候心不在焉,一個沒留神不小心放了很多醬油。

  蒲滄搖頭。

  「那為什麼?」

  蒲滄圈住他的腰,好像在說胃疼,又好像在說別的。

  「我會告訴你的。等等我。」

  =

  因為蒲滄的急性腸胃炎,宴明舒當天沒有去醫院看爸爸。

  他打了個電話給爸爸,問爸爸有沒有人和他提起有什麼療養院能治療他的病,甚至能讓他的身體技能恢復如初。

  宴爸爸笑呵呵的:「沒有啊,這家療養院不就很好嗎,醫生有醫德,護工也用心。」

  又問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沒事,聽說有這麼家療養院,想問你知不知道。」

  「明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真能恢復如初,要付出的一定是比身體更大的代價。現在這家療養院就很。」

  宴明舒聽出言外之意,頓了頓:「爸爸,真有那麼一家療養院嗎?」

  宴爸爸語氣嚴肅起來:「沒有。」

  「不要亂想,不是說下個月穩定下來就接我出院嗎?我就等著你下個月接我回去呢。」

  宴明舒想問,又怕問太多被爸爸知道,牽扯出蒲滄的舊事,讓爸爸對蒲滄留下壞印象。於是忍住追問的衝動,輕聲說:「好。」

  掛掉電話回房間,蒲滄坐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手上還拿著手機,看上去剛剛也在和人打電話。

  宴明舒沒問他,他卻問起宴明舒:「給誰打電話?」

  宴明舒:「我爸。」

  蒲滄不信,盯著他的手機。

  宴明舒把手機遞過去:「你自己看。」

  蒲滄裝都不裝了,拿起手機,輸入宴明舒的生日。

  密碼錯誤。

  他看宴明舒。

  宴明舒看他:「這麼熟練,沒少趁我不知道偷看我手機吧?」

  蒲滄沒辯解,只是捧著手機想了想,輸入宴明舒陰曆生日。

  密碼錯誤。

  蒲滄看了眼宴明舒,接著輸入爸爸的生日。

  依舊錯誤。提示密碼錯誤三次,還有兩次機會,再錯誤就將鎖定手機。

  蒲滄又輸入一串數字。

  宴明舒驚訝:「呦,我媽生日都知道啊。」

  不幸的是,密碼依舊錯誤。

  蒲滄不做聲,輸入宴明舒媽媽的忌日。還是不對,手機系統鎖定。

  六位數字的組合,如果不是特定日期,那將有無數種可能。蒲滄盯著手機,眼裡寫滿思索,等到鎖定的三十秒過去,他又要輸入密碼。

  宴明舒在一邊看著他嘗試:「給你個提示,就是日期。」

  蒲滄輸入宴金婆開業的日期。

  密碼錯誤。這次手機鎖定一分鐘。

  宴明舒在一邊潑冷水:「改密碼的時候還沒有宴金婆。」

  「對了,就是在你辦公室午睡,你動了我手機那天。密碼是那天之前的日期。」

  原本他知道了。為什麼?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動,只是刪除了一些蒲家相關的內容。

  他很快就發現了,是不是證明,他自己在關注那些資訊?

  想到這背後意味著什麼,蒲滄的胃又緊縮起來,讓他一陣陣心悸。

  他不再莽撞嘗試,把手機放到一邊,看宴明舒:「那……你爸爸住院那天?」

  宴明舒:「再猜。」

  蒲滄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個日期能對宴明舒至關重要,重要到能拿來當手機解鎖密碼。

  他看宴明舒:「什麼?」

  一分鐘的鎖定時間很快過去,宴明舒伸手,戳著蒲滄手裡的手機屏幕。

  短短六個數字,宴明舒輸完,蒲滄還沒反應過來。

  他甚至有些不解。

  這個時期距離宴明舒出生已經過了四年,也不是什麼節假日,看上去就是個最普通的日期。這天能發生什麼,能讓四歲的宴明舒印象深刻?

  蒲滄沉思。

  而宴明舒看著陷入沉默的他,以為他被這個密碼驚到,沾沾自喜:「想不到吧,我就猜你想不到。」

  蒲滄還是想不到這天會發生什麼,他輕輕搖頭。

  宴明舒得意了會兒,又想到蒲滄剛剛把自己陽曆陰曆生日、爸媽生日、媽媽忌日,甚至爸爸住院時間、宴金婆開業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默認這些是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日期,但就是不往他自己身上想的行為。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腦袋:「你把我的事都記那麼清楚,為什麼就沒想到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你的生日就那麼難猜嗎?」

  蒲滄晃神,被宴明舒用作開機密碼的日期穿過時間,在日曆上找到屬於它的位置。

  是自己的生日。

  ……

  而宴明舒把這串日期設為密碼的時間,是那麼早之前……

  蒲滄仰頭看宴明舒,眼裡滿是驚異和不可置信。

  宴明舒不能接受他的驚訝,總覺得每一分疑惑,都是蒲滄對他自己的忽視和殘酷。他又敲了下蒲滄:「下次不許猜不到了。」

  蒲滄低低應聲,垂眸。但視線看到手機,又想到宴明舒的手機密碼,怎麼都靜不下心,甚至連自己一開始拿到手機想幹什麼都忘了。

  還是宴明舒戳了戳,幫他找到通話記錄:「看吧,在和我爸打電話。」

  蒲滄看著通話記錄,低聲應:「嗯。」

  「放心了?」

  蒲滄點頭。

  宴明舒把手機拿回去,警告:「雖然知道我手機密碼了,但以後不能隨便動我的手機。」

  蒲滄不做聲,宴明舒戳著他的額頭:「聽到了沒有?」

  蒲滄拉住他的手,輕緩又鄭重,把他的手圈到手心裡:「聽到了。」

  =

  蒲滄不願意掛水,也不太樂意吃藥。宴明舒想到他胳膊上那些針孔,猜到他大概是有陰影,也不強迫他一定要掛水打針,只好盯著他吃藥。但蒲滄胃疼,有時候吃完藥會更難受。

  這麼兩天下來,他瘦了許多。

  宴明舒眼看自己好不容易餵出來的肉又沒了,心裡不滿。這股氣總不能向蒲滄撒,又不能憋在自己心裡,就盡數記在引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身上了。

  偏偏那人還打電話給他,質問:「為什麼沒來?你是不是不想治你爸了?」

  宴明舒敷衍:「我想去,但是僱主生病了,我走不開。」

  那人問:「你僱主病了?」

  「對啊。」

  宴明舒故意問,「你聽上去很驚訝,你知道我僱主是誰嗎?」

  那人說:「不知道。」

  「哦,我以為你認識他呢,他不是很願意讓我去找你,我還以為你們有仇。」

  電話那邊,男人問:「那你要聽他的話,不來了嗎?」

  「去。」

  宴明舒說,「但我僱主現在盯著我,我走不開,不如你直接電話里告訴我療養院地址。」

  但宴明舒從小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委屈自己虛與委蛇的經驗,演技實在是太差了。

  男人聽出不對勁,問:「你是不是信了你僱主的話,怕了,不願意來,還拿他當藉口?」

  宴明舒非常沒誠意:「怎麼會呢,我特別想去,我僱主不讓我去,我還得賺錢,要聽他的。」

  對方掛斷了電話。

  宴明舒轉頭和蒲滄說:「去不了了,我告訴他我僱主病了,需要照顧僱主。」

  蒲滄問他:「你為什麼還和他聯繫?」

  宴明舒不樂意聽他這種質問的語氣,拍了拍他的臉:「請你有點自覺,是你隱瞞在先,我只是想知道更多。」

  「我會告訴你的。」

  宴明舒深深看著他:「我想現在知道。」

  如果那個真相那麼痛苦,他想速戰速決,而不是等蒲滄熬過這一次,再反覆揭開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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