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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喃喃道：「我大概兩三歲時認識它們。剛開始的時候它們只是在我頭頂的天花板爬來爬去，很小很小，像個蛇寶寶。後來，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越來越粗，越來越胖，還長出兩張沒有五官的人臉出來……」
我梳頭的手停了下來。
「有一次我被爸關了禁閉，餓得半死。我躺在床上突然發現它們的蛇身竟然合二為一，變得又粗又壯，鱗片一層層從兩個人頭交接處覆蓋到蛇尾。我也終於看清了它們的臉。一個是我，另一個也是我。」
我轉過身，看向你。
你眉眼彎彎，對著我笑道：「現在我才明白，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你。」
-
我沒空細想你到底要表達什麼，更沒興趣同情你臨死前的譫妄。
我只盼著你等會勇敢地走下樓，勇敢地把繩結套在你的脖子上，勇敢地在方月華吊死你之前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
我親愛的妹妹，你很乖，你的確如我所願。
-
我們兩抹黃色躲在地庫的陰暗處，等著那個人渣的到來。
你突然攥住我的手，怎麼都掰不開。
我回蹬著你，你衝著我笑……我的心陡然一顫。
你把頭輕
輕靠在我的肩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真的喜歡吃羊肉，胡蘿蔔和香菜嗎？」
-
方月華準時下樓。
他邁著堅定自信的腳步，手裡舉著手機，高興地告訴直播鏡頭前的粉絲，有人發給他一張照片，是前天拍的，照片上他的妻子活得好好著。他現在要開車見這個人。
我找準時機，從他面前十幾米出快速跑過。
他看到我了。
我衝到事先找好的隱蔽處藏好。
我瞥見另一抹黃，你，我親愛的妹妹，越過數量車，迅速鑽去了那輛皮卡車後。
「李重！」
「李重是你嗎？」
方月華的驚呼聲在地庫里奔涌。
我裂開嘴，我感受到了骨血里的極度興奮和躁動。
我滿足地揚起脖子，我聽到了方月華的腳步聲從慌亂到遲疑再到停止。
沒過多久，他轉身離開，走向他的皮卡車。
我突然想起方才你最後問我的問題。
我暗罵一句。你果然是個瘋子，死之前竟然還在糾結我到底吃不吃這三種食物。
停了一會，車輛發動。
沒過多久，我聽到了繩索摩擦、搓動消防管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我穿過無數遮擋我視線的車輛和黑暗……我看到你被車迅速吊起。
你像只待宰的羊，你任由麻繩勒死你的脖子，你一聲不吭，你的雙腳掙扎了幾下，然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你了。
-
我在笑。
我應該笑了。
我的確笑了。
我笑著站起來，聽到皮卡車剎車的聲音，聽到方月華恐怖吼叫的聲音，也聽到了我血管里奔涌著的春天的聲音。
-
我滿意地回到302。
走時兩個人，回來一個人。
狹窄的房間內突然少了你，竟顯得大了些。
我一屁股重重坐到你曾經窩了二十多天的小沙發里，愜意地張開雙臂，大馬金刀，威風凜凜，就像把你狠狠壓在我的身下。
你已經死了，你永遠翻身不了。
是我乾的。
-
啊，我親愛的妹妹，我是在哪發現你留給我的信？
就在客廳的桌子上，大大方方，毫無遮掩。
你到底他媽什麼時候放在這裡？我他媽到底為什麼沒有提前看到？
我隨意打開。
然後猝不及防看到了第一行字。
-
【我親愛的姐姐，恭喜你，是你把我殺死了。】
-
我看到了第二行字。
-
【我們親愛的媽媽要是知道的話，應該很開心。她最在乎的孩子終於替她殺死了她最不在乎的孩子。】
-
我看到了第三行字。
-
【如果我們親愛的媽媽知道她最在乎的兒子竟然變成了女孩，我又擔心她開心不起來。】
-
我看到了第四行字。
-
【我親愛的姐姐，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不喜歡羊肉、胡蘿蔔和香菜。】
第65章
終章還有人沒有逃離
陳秋池還是去看了心理醫生。
-
很長一段時間，早醒一直困擾著她。每天她都會在凌晨的三點十五分驟然醒來。
醒來的那一刻，右手手腕的小金魚會立馬遊動起來。
她刷牙時，它在游。她吃飯時，它在游。她和人說話時，它還在游。
有時候，她都替它累，低頭悄聲勸著說：「魚寶，休息一會好嗎？」
它不是很聽話，像不知疲倦的機械魚一直擺動著魚尾，直到她再次入眠才停止。
翌日三點十五分，她醒，它也會準時醒來繼續游。
-
但最近，這條從早到晚，只要她醒著就會遊蕩的小金魚一動不動，死了一般。
她很慌，又哄又勸，又摸又捏，它就是不肯動彈。
她跟醫生講了情況，希望用什麼方法，幫助她讓小金魚動起來。
醫生耐心聽完她的敘述，「這條小魚是誰畫的？」
「我。不，以前是我女兒畫的，現在是我畫的。我已經畫了十個月零二十三天。也就是說我已經畫了四百七十九次，也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四百七十九天。」
「它是哪天不動彈了？那天發生了什麼？」
陳秋池愣了片刻，過了好一會才說：「那天，那天，有人死了……」
-
黃名姿站在門口，瞅見陳秋池從里走出來，立馬焦灼地追問，「醫生咋說？是不是因為你最近辦的案子太恐怖了，讓你睡不好？」
陳秋池無奈地皺眉，「媽，你小點聲好嗎？」
黃名姿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怕啥！有手機會上網的人都看到了，有啥不能說的。」
「別說你，連我都覺得害怕。」
「好端端的尋妻直播，結果變成殺人直播。」
「好端端的葬禮直播，結果那個媽，叫王慶芬對吧，看到自己死了三十五年的兒子變成閨女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撞牆死了。真使勁啊。頭都撞破了個洞。嘖嘖。」
「那個雙性人，就那個剛出生就被拐賣的，哎呦可真刺激，不知道吃了啥毒藥也死了。」
「她也挺厲害的，不知道啥時候把拐賣她的一家人綁起來，要不是你們到的快，他們差點被燒死，不過聽說也燒得只留一口氣……」
陳秋池皺著眉，饒過她徑直往出口走去。
「哎，不去拿藥嗎？吃藥才能治好病。」
陳秋池邊走邊解開右手袖口，手腕上今天早上剛畫的小金魚還很鮮艷。
她伸出手輕輕摩挲著，若是往常，她定能感受到小金魚冰涼的鱗片，聽到它可愛的吐泡聲，有時候它調皮起來，魚尾掀動，還會把水濺出來……
然而此時此刻，它不過是一幅簡筆畫，簡陋，無趣，甚至不值一提。
陳秋池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到嘴邊……然後狠狠咬了進去。
-
是夜。
遙遠的黔北。
三座剛起的新墳，就這麼並排矗立著。
它們從未如此親密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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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被爸關了禁閉，餓得半死。我躺在床上突然發現它們的蛇身竟然合二為一，變得又粗又壯，鱗片一層層從兩個人頭交接處覆蓋到蛇尾。我也終於看清了它們的臉。一個是我，另一個也是我。」
我轉過身，看向你。
你眉眼彎彎，對著我笑道：「現在我才明白，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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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空細想你到底要表達什麼，更沒興趣同情你臨死前的譫妄。
我只盼著你等會勇敢地走下樓，勇敢地把繩結套在你的脖子上，勇敢地在方月華吊死你之前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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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攥住我的手，怎麼都掰不開。
我回蹬著你，你衝著我笑……我的心陡然一顫。
你把頭輕
輕靠在我的肩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真的喜歡吃羊肉，胡蘿蔔和香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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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華準時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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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準時機，從他面前十幾米出快速跑過。
他看到我了。
我衝到事先找好的隱蔽處藏好。
我瞥見另一抹黃，你，我親愛的妹妹，越過數量車，迅速鑽去了那輛皮卡車後。
「李重！」
「李重是你嗎？」
方月華的驚呼聲在地庫里奔涌。
我裂開嘴，我感受到了骨血里的極度興奮和躁動。
我滿足地揚起脖子，我聽到了方月華的腳步聲從慌亂到遲疑再到停止。
沒過多久，他轉身離開，走向他的皮卡車。
我突然想起方才你最後問我的問題。
我暗罵一句。你果然是個瘋子，死之前竟然還在糾結我到底吃不吃這三種食物。
停了一會，車輛發動。
沒過多久，我聽到了繩索摩擦、搓動消防管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我穿過無數遮擋我視線的車輛和黑暗……我看到你被車迅速吊起。
你像只待宰的羊，你任由麻繩勒死你的脖子，你一聲不吭，你的雙腳掙扎了幾下，然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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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笑。
我應該笑了。
我的確笑了。
我笑著站起來，聽到皮卡車剎車的聲音，聽到方月華恐怖吼叫的聲音，也聽到了我血管里奔涌著的春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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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意地回到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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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房間內突然少了你，竟顯得大了些。
我一屁股重重坐到你曾經窩了二十多天的小沙發里，愜意地張開雙臂，大馬金刀，威風凜凜，就像把你狠狠壓在我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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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親愛的妹妹，我是在哪發現你留給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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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姐姐，恭喜你，是你把我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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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親愛的媽媽要是知道的話，應該很開心。她最在乎的孩子終於替她殺死了她最不在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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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還有人沒有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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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慌，又哄又勸，又摸又捏，它就是不肯動彈。
她跟醫生講了情況，希望用什麼方法，幫助她讓小金魚動起來。
醫生耐心聽完她的敘述，「這條小魚是誰畫的？」
「我。不，以前是我女兒畫的，現在是我畫的。我已經畫了十個月零二十三天。也就是說我已經畫了四百七十九次，也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四百七十九天。」
「它是哪天不動彈了？那天發生了什麼？」
陳秋池愣了片刻，過了好一會才說：「那天，那天，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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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名姿站在門口，瞅見陳秋池從里走出來，立馬焦灼地追問，「醫生咋說？是不是因為你最近辦的案子太恐怖了，讓你睡不好？」
陳秋池無奈地皺眉，「媽，你小點聲好嗎？」
黃名姿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怕啥！有手機會上網的人都看到了，有啥不能說的。」
「別說你，連我都覺得害怕。」
「好端端的尋妻直播，結果變成殺人直播。」
「好端端的葬禮直播，結果那個媽，叫王慶芬對吧，看到自己死了三十五年的兒子變成閨女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撞牆死了。真使勁啊。頭都撞破了個洞。嘖嘖。」
「那個雙性人，就那個剛出生就被拐賣的，哎呦可真刺激，不知道吃了啥毒藥也死了。」
「她也挺厲害的，不知道啥時候把拐賣她的一家人綁起來，要不是你們到的快，他們差點被燒死，不過聽說也燒得只留一口氣……」
陳秋池皺著眉，饒過她徑直往出口走去。
「哎，不去拿藥嗎？吃藥才能治好病。」
陳秋池邊走邊解開右手袖口，手腕上今天早上剛畫的小金魚還很鮮艷。
她伸出手輕輕摩挲著，若是往常，她定能感受到小金魚冰涼的鱗片，聽到它可愛的吐泡聲，有時候它調皮起來，魚尾掀動，還會把水濺出來……
然而此時此刻，它不過是一幅簡筆畫，簡陋，無趣，甚至不值一提。
陳秋池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到嘴邊……然後狠狠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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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遙遠的黔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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