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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這樣的意外,到底叫晏樂縈受了驚嚇,何況長安也在船上,只有看著他們平平安安到達京城,她才能全然放下心。

  「我會在畫舫再加派人手。」聽聞晏樂縈的打算,季硯烏眸間閃過驚喜,沉吟著,「隨你來的這些暗衛,便還是跟著你。」

  駛向京城的船隻終於變得平穩,連春日融雪的河流也是平靜的,晏樂縈瞧著季硯這副喜出望外的模樣,心中倒泛起了漣漪。

  面對旁人時,這個年輕帝王慣常喜怒不形於色。

  可每每與她相處,饒是他依舊情緒內斂,又會有許多外人瞧不見的情緒在萌發,一一落入她眼底。

  她輕輕嗯了一聲,「長寧還在畫舫,我不會在京城待很久,送你們到京城後,再留幾日便回程了。」

  如今已行至半路,再折返江南和直接北上去京城的時日差不了多少,這也是晏樂縈做下這個決定的原因之一。

  再者,江南流寇之事雖暫告一段落,頭目已被捕入獄,但此刻的江上卻未必太平,還得等季硯的人再清剿徹查上幾日,等一切徹底風平浪靜。

  季硯自然清楚,頷首,卻遲疑一分,又道:「放心,回程之事我會替你安排妥當……不過,若覺得來回折騰,也可讓人去將長寧接——」

  「季硯。」晏樂縈打斷了他的話,輕輕搖頭。

  餘下她並未說什麼,可季硯明白她,她的心並沒有完全定下。

  沉默少頃,季硯也沒再多言,依然頷首,柔聲道:「好。」

  運河流水汩汩涌動,沿岸景致不斷變換,再過了十日,這支船隊便徹底進入京城流域,在晨霧未散時悄然靠岸。

  京城的雪尚未消融,梅花卻已經開了,雪中紅梅傲然盛放,叫晏樂縈想到了江南的那棵梅樹。

  那是四年前,她離京後栽種在水榭別院之中的。

  可若要提栽種那棵梅樹的緣由,晏樂縈自己也說不清,像一種心血來潮,又像是本意所致,她就是在院中栽了那棵梅樹。

  梅樹第一次開花時,梅紅點點,她眼前浮現的畫面是九歲生辰那年的大雪。

  那日,季硯穿著一襲錦繡紅衣踏雪而來,撥開重重雪霧,如沉寂的白紙間躍然一點鮮妍紅章,就那樣出現在她面前。

  此刻,季硯為她裹上裘袍,同樣阻絕了厚重雪色,她又將小小的長安攬入懷中,就這樣隨著他下了船。

  但下船之後,她還是暫時與季硯分道揚鑣。

  「你帶著長安回宮吧。」

  這是她一早做的打算,也告訴過他。

  幽幽深宮,還是給她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憶,晏樂縈暫且無法坦然面對,她只是打算在京城之中暫歇幾日,再好好看看這片故土。

  畢竟四年前她一回京就入了宮,可沒有此刻這般悠閒。

  季硯沒有攔她,只是又替她安排了不少侍衛在身旁,長安也與她道了別,他們商量好過幾日再來送她回程。

  *

  京城乃天子腳下,繁華喧囂,處處盛世氣象。

  接下來的幾日,晏樂縈便悠然自得地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將京城好好逛了個遍,挑了一處人多臨水的地兒,背靠東市,又毗鄰西市,深得她心。

  只是她這次是輕裝出行,並沒有帶足銀錢。

  若要去全國通行的錢莊取銀票,還要等錢莊核對江南的帳,如此一來,起碼得在京城再滯留半月之久。

  太久了。

  晏樂縈一時有些躊躇,但才躊躇了一會兒,旁邊的侍衛便遞上了方才那塊地的地契,畢恭畢敬對她道:「晏娘子,您若看中什麼,儘管吩咐屬下便是。」

  晏樂縈:……

  「主子交代了。」侍衛又道,「這都算您的生辰賀禮。」

  她生辰都過去半月有餘了。

  晏樂縈輕嘆一口氣,不過是季硯怕她推辭不收罷了。

  侍衛遞完地契給她後便垂手斂目,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晏樂縈也不打算難為他,這塊地也著實叫她心儀,她若堅持不收,過後季硯也定會用其他法子叫她收下。

  她都能想到,譬如,他又會說是給長安長寧的生辰禮……

  但見晏樂縈久久沒有回應,侍衛不禁有些著急,趕忙再度解釋著:「晏娘子,即便您不肯收,也顧念著長安和長寧小殿下吧。兩位小殿下的生辰也要到了,便算作是兩位小殿下的禮了。」

  看,她就說吧。

  晏樂縈拿著地契在手上掂了掂,輕飄飄的紙掂起來沒什麼重量,她看著對方,看著看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綻出一抹淺笑。

  「我收下了。」她道。

  她心想,其實她也沒多排斥。

  或許看清楚了一些事後,她漸漸明白,迴避愛並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接受愛才能。

  再幾日,歸期已至,晏樂縈再度踏上碼頭之時,季硯與長安來相送她。

  長安平日裡像季硯一般寡言少語,穩重早慧,可到底還是個孩子,也會向親人展露天真,此刻更是難得興奮,與晏樂縈說了許多在宮中的見聞。

  或許,他也明白,這次是真的要與阿娘分別數月了。

  季硯並沒有打斷孩子的話,他在耐心聽著,偶爾適時替長安補充幾句。他一貫是個有耐心的人,深暗蟄伏暗待之道,可待孩子終於說完,他望向晏樂縈的目光卻倏然灼熱。

  他不再等待,難得表現出慌亂心焦,啟唇,音色清冽又溫柔,「雁雁……」

  晏樂縈身後是一支比來時還要人手充裕的船隊,季硯派了許多人護送她,兩人對望,他眼中雖流露一絲慌亂糾結,可晏樂縈心想……

  這一次,彼此送別,他們心中都是沒有怨恨的。

  所以她很平靜。

  「怎麼了?」她偏頭問他。

  季硯喉結微動,終究還是問出口:「……你會不會,又說話不作數?」

  耳邊潮聲微涌,面前的俊秀郎君眼底也倒映著河面的波光,漣漪在那雙澄然烏黑的眸中一點點盪開。

  晏樂縈默然片刻,險些被他這副模樣逗笑,面上卻不顯,而是佯裝思索,順勢問道:「你指什麼?」

  季硯抿唇,「你先前說過,會原諒我。」

  事關此事,這半月從江南到京城,乃至他都在宮中待了幾日,一直沒有問她。

  晏樂縈自那日後,也沒有再提。

  季硯不再似從前那般,非要偏執地向她討要個結果。

  只是臨到她要再度消失在他眼前,藏匿於心底依舊愛之深切的情緒,才叫這句詢問再也忍不住。

  晏樂縈凝視了他片刻,勾唇輕笑,聲含嬌意:「這個嘛……你也曉得,我一向說話不算數。又不是一回兩回了,你不是說會一直縱容我嗎?」

  季硯只是定定望著她,一時並未應聲。

  可他目色灼灼,倒叫她面上微燙,好似已被他看穿心思般,只得猶自輕咳,掩飾那分倏然升起的不自在。

  而後,她聽見季硯道:「對,雁雁,我會一直縱容你。」

  這下輪到晏樂縈怔住,眼前

  忽地浮現出昔日許下這個諾言時的場景。

  那日,溫泉氤氳了青年清俊的眉眼,可她卻仿佛能從迷朦水霧中一眼看穿他的情深意切,一直一直,從未改變。

  此刻她也能瞧見季硯澄然眸間的漣漪。

  那圈圈漣漪本為河中水紋,卻收入他眼中,又倒映她心底,漸漸地,漣漪成了一層又一層的浪潮,心緒高涌,難以磨滅。

  她垂眸,朱唇翕動,倏然提了件狀似題外話的事:「那日,其實我聽見你與虞黛的對話了。」

  季硯眉角輕動。

  他於四年後才再度見到晏樂縈那位表妹,從未與之單獨說話。

  晏樂縈指的對話,是四年前。

  她假死那日的事。

  「天長地久有時盡……」晏樂縈心緒複雜,起初只是淡淡看著他,而後又忍不住越陷越深,變成了久久凝視他。

  那一日,她假死脫身。

  先消失的是視覺,眼皮沉重得像壓著千鈞,還心知哪怕睜開也無濟於事,她的眼前是一片虛無的黑暗,然後是觸覺、嗅覺,她不再感到疼痛,也不再感受到一切混雜的氣息。

  無論是尖銳刺鼻的血腥味,還是仿若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梅香。

  她感覺自己正在離季硯遠去,感受不到他的溫度,自然也感受不到他的懷抱,這樣的感覺對彼時的她而言卻是解脫。

  直到,她又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雁雁,我究竟該怎樣永遠記住你?恨不可以,那…愛可以嗎?」

  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問。

  隨著他的音色緩緩響起,原本應該平寂的五感短暫被調動,她聽到了更嘈雜的聲響,可還是在深宮之中,又一次令她懼怕。很快,她還聽見了虞黛帶著惋惜的質問:「陛下…您這又是何苦呢?」

  虞黛那時便算她半個同盟,許是想讓季硯徹底死心,稍顯委婉的開場白甫一說完,她餘下的言語越來越鋒利。<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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