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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九霄一字一句緩緩道:「未免心胸氣量過於狹窄。」

  高天明怒目圓睜,咬牙切齒道:「鄭九霄!」

  鄭九霄不疾不徐地應聲:「在。」

  高天明狠狠拂袖,高聲怒吼:「我偏就不放那大盛軍進又如何?!」

  鄭九霄面色凝重,抿唇不語。

  幾息沉寂,門外幽幽飄來一句話,打破屋內僵住的氣氛。

  「什麼大盛軍?」

  高天明與鄭九霄俱是一驚,愕然望向門口,繼而交換了一個複雜難言又古怪無措的眼神。

  鄭九霄在高天明的眼底,瞥見了悔之不及的錯愕情緒。

  門外這聲音,似乎是齊王殿下……

  *

  景和二年四月初四,陸懷川率二十萬大軍出關,直搗襄城。

  他們暫時駐紮在九里平灣,距襄城僅三十里不到。這裡南面靠山,北臨九里河,中間是一條七十里長的狹窄山道。

  陸懷川命一將領率五萬精銳作為先鋒,十萬大軍緊隨其後,他親領五萬人作為預備隊,在九里河北岸高處擊鼓助勢。

  此時襄城久不露面,神秘莫測的沈子乾終於有了動靜。

  沈子乾出戰軍隊不足一萬人,而且隊列不整,三五成群,有疏有密,前後不一,這使二十萬長息軍頓時如釋重負。

  原來情報果真不假,大盛軍的確羸弱不堪,襄城無備。

  二十萬長息軍對戰大盛四千羸師,這般勝利幾乎毫無懸念的兵力優勢讓戰前還憂心不已的陸懷川鬆了口氣。

  他謹慎地敦促大軍進入隘道向前挺進,而沈子乾之軍甫一接戰即望風披靡,一路逃往隘道深處。

  陸懷川見沈子乾已逃,且隘道深處情況不明,便下令不必再追,大軍即刻回營。

  「不可!」

  陸懷川一愣,循聲望去,原是蕭然遣來的那使臣。

  陸懷川耐著性子解釋:「窮寇莫追,且前方是否有埋伏我等不得而知,不可冒險。」

  那使臣大手一揮,不管不顧道:「如今大盛羸師叫我軍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如此好時機,豈不更應該乘勝追擊?將軍豈不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陸懷川面色不虞,冷聲道:「你還知曉喚本將一聲將軍?」

  他步步緊逼:「既本將是將軍,大軍皆應聽本將號令,又豈容你來置喙?」

  那使臣退後一步,一面抬手抱拳向右上方拱了兩下,一面朗聲道:「我遵陛下旨意,所言所令皆是陛下聖諭!」

  陸懷川不等他說完便欲要繞過他離開,不耐地道:「你少拿陛下來壓本將!」

  他回眸怒視陸懷川的背影,厲聲道:「將軍是要抗旨不成?!」

  陸懷川並未回頭,仿若不聞。

  「若將軍抗旨不遵,往輕了說是性情桀驁,不服管束;往重了說,我給將軍一個意圖謀反的罪名也無甚不可!」

  陸懷川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見陸懷川不為所動,咬牙朗聲道:「將軍不在意自身清譽,亦不在乎旁人麼?將軍可別忘了,令妹貴為皇后,若她兄長一朝出事,她如何能不被牽連?她這皇后之位,可還能坐得穩當?!」

  陸懷川身形一僵,猝然回首,眼底猩紅地盯著他,久久不語。

  他得意地笑將起來,側身讓出一條道來,繼而高聲向身後大軍喝道:「將軍有令,一鼓作氣,剿滅敵軍!」

  「好!」

  「沖啊!」

  「殺盡賊子!」

  他這句話恰似在無瀾的水面擲出一塊巨石,瞬時激起驚濤駭浪。大軍剛剛才將大盛軍擊潰,此時正是鬥志昂揚之時,軍內呼聲沸反盈天,似乎勝利已在眼前。

  陸懷川此刻猶疑不定,身前是那使臣咄咄逼人的厲聲厲色,身後是大軍渴盼乘勝追擊的熱切高呼。

  他抬頭一看,此時晨曦初破,鐵甲映日,身後站著蓄勢待發的二十萬大軍。旌旗獵獵,戰鼓隆隆,將士們目光如炬,鬥志如虹。刀槍劍戟,寒光閃爍,在紅日下熠熠奪目。

  陸懷川環顧一周,緊握長槍,半晌,方下定決心般,怒吼一聲:「向前!」

  此言一出,大軍便沸騰了。那使臣亦滿足地笑著退後,將自己夾在大軍之中,前後都有人庇護。

  二十萬大軍高聲吶喊,仿佛每一口氣都充滿了力量,喊聲震天動地,震撼著每一個人的胸膛。腳下塵土飛揚,手中兵器泛著森冷的寒光,隨時準備撕碎敵人。

  陸懷川知曉,這是年輕人的意氣風發,是少年士兵的一腔澎湃熱血。

  大軍接令隨陸懷川在隘道中越行越遠,越走越深,直到幾乎狹窄的隘道容不下他們這樣龐大的隊伍時,陸懷川才下令停下。

  緊盯著前方未知狀況的隘道口,他不敢再冒進。

  「不可停!眼下停一時便是延誤最佳戰機!將軍,絕不可停!」

  身後是使臣喋喋不休的聒噪喊話,陸懷川半點不入耳,眉頭緊鎖思忖了半晌,即刻轉身道:「撤!」

  他話音甫落,那使臣便要擠上前去,開口反駁。

  豈料還不等他開口,隘道上方驟然傳出響聲,繼而響聲越來越大,宛若雷聲轟動,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第72章 她可安好?罪魁禍首是她,……

  陸懷川抬眼一看,只覺五雷轟頂。

  ——山巔四處數不盡的滾木巨石不間斷地砸落下來,隘道中許多士兵無處藏身,死的死,傷的傷,一時間哀嚎不止。

  滾木巨石終究是有數的,陸懷川率軍以盾為抗,才終得以撐住半個時辰。

  見終於無木石自上滾下,容不得陸懷川思索,他長槍一指,高喝:

  「撤!」

  「撤!!」

  山巔之上,負手而立,叫長風盪起袍角的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長息軍兵退的狼狽倉皇情狀,輕蔑一笑,道:「陸懷川,那可是陸懷川啊,他也有今日。」

  這男子身後一黑衣人接話道:「是,將軍。如此,他二十萬大軍死傷枕藉,我們此戰,是以少勝多,大獲全勝。」

  這男子聞言眼眸銳利,緊緊盯著陸懷川撤退的方向,喃喃:「不。」

  「此戰,還不算完。」

  黑衣男子驚疑道:「將軍這是何意?」

  「本將軍要讓陸懷川知曉,打敗他的,究竟是何人。」

  「將軍!可是……可是公主交代過,不可……」

  他迴轉視線釘向黑衣男子,冷聲:「不可什麼?公主只交代過不可傷了陸懷川,本將軍現下不過欲乘勝追擊一番,為何不可?」

  那男子愁眉苦臉地看向他,「這……」

  *

  沈子坤擰眉盯著身前的男人,又與身旁二人面面相覷,半晌,才猶疑道:「你便是,齊王?」

  蕭煦神色從容,拱手在沈子坤馬前作了個揖。

  「正是。本王不察,令沈將軍久候,還望將軍與諸將士,海涵。」

  沈子坤放下等了許久又叫人拒之門外的怒火此刻莫名散了個乾淨,卻又叫無端的古怪情緒堵在心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雖不甚了解長息,對這位齊王殿下也知之甚少。可來時公主叮囑,齊王面冷寡言,性子也不算溫和,若是他言行有什麼不中聽不中看的,不必在意,並非有心。

  他心道這齊王是個孤高冷傲的主,適才拒之門外這一遭他已印證了先前的想法,可眼下……

  向他拱手、作揖,言辭間進退有度,有禮有節之人,不也正是這齊王麼?

  「沈將軍,現下可隨本王進城?」

  蕭煦再開口,點醒了苦思不解的沈子坤。

  眼下站在他身前的是真真正正的皇親王侯,莫說身處長息,縱是此刻在大盛,他亦受不起蕭煦如此禮待。

  他旋即撩袍單膝跪地,抱拳朗聲道:「末將沈子坤,奉公主之命,攜四千羲和軍,前來襄助殿下!」

  蕭煦垂眸,神色鬆動,漫天的風沙席捲而來,吹得他墨發狂飛,眼底濕潤。

  他微眯了眯眼,啞聲開口:「義和軍……」

  「……她可安好?」

  沈子坤不曾想到他開口問的是這話,遲疑一瞬,方回:「公主身康體健,無一不好。」

  「那便好。」

  隨蕭煦一路進城時,沈子坤仍是滿腹疑慮。

  忍了許久,在半隻腳跨入府門時,他到底是開了口:「殿下,方才城門口攔我等之人口口聲聲言道是奉了小將軍之命。這小將軍……」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得一陣嗚咽聲自身側傳來。

  沈子坤一愣,回眸看去,只見右首有一落了鎖的暗房。

  蕭煦的聲音恰在此刻淡淡傳來。

  「手底下人不聽話,叫本王關在此地好生反省著,將軍見笑了。」

  沈子坤這才恍然,忙笑著擺了擺手。

  話罷便接著隨蕭煦往前走。

  蕭煦手指一處房屋,道:「將軍在正陽城便暫居此處。」

  沈子坤聞言擰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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