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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盈溪聞言眼見得眼中躍出幾分喜色,面色也隨之紅潤了幾分。

  不知想到什麼,她又挽著蕭然的手臂,彎唇笑道:「回將軍府吧,我有些時日未見哥哥了,想念得緊。」

  蕭然的眉眼神色依舊柔和溫潤,望向她的眼底閃過幽深晦暗的光,半晌,方噙著笑回道:「好。」

  *

  旌旗獵獵,紅日西斜,雲端寧騎在高頭大馬上,肩頭掛著的斗篷迎風飛舞,甲冑在落日餘暉下閃著耀眼的光。

  她像天生的王者,垂眸看向身旁訓練有素,嚴陣以待的將士。繼而毫不猶豫地揮鞭策馬,向前奔去,揚起一陣塵沙。

  雲恪站在城樓上,眼神遼闊悠遠,看著她一路疾馳向北,不曾回頭。

  直至那抹張揚奪目的紅消失在視線盡頭,他才恍然垂頭,默默轉身離開。

  太監白谷跟在他身旁,一路攙著他下城樓。

  「義和這孩子,實在太大膽了。」

  白谷笑著回:「公主的膽色,可並非匹夫之勇。」

  雲恪輕輕頷首,笑聲自胸間蕩漾出來,思緒陡然飄回那日,蕭煦趕赴正陽城守城的消息初傳入大盛之時。

  他還記得,

  那日羲和冒著大雨來求見他,進殿時帶著一身雨水,驚得他坐也坐不住了。

  「杜若呢?怎就讓你一個人淋著來了?」

  雲端寧臉上的雨水也顧不得擦,便瞪著亮盈盈的一雙眼看著他,語氣堅定道:「父皇,出兵長息。」

  雲恪嘆了口氣,擰眉道:「羲和,朕的確有意出兵增援蕭子溫,但畢竟遠水難救近火,大盛與長息想去甚遠,又豈是三兩日的腳程,他如何等得了?」

  豈料雲端寧卻搖了搖頭,篤定道:「不,我們不支援,我們應當將兵力引過來。」

  雲恪聞言大為不解,疑道:「引兵?引哪方兵?又如何引?」

  「引長息精兵。」

  雲恪奇了:「不去支援長息便罷,如何還要引來?」

  雲端寧眼底幽深一片。

  「引長息之兵,便正是支援蕭煦。」

  蕭然狼子野心,一心要置蕭煦於死地,與雍寧之戰,便是借刀殺人的最好契機。是以,蕭煦的敵人,明面上是雍寧軍,實則更是蕭然所能號令的長息兵。

  所謂引兵,便是她在賭,賭蕭然的貪慾,賭他不願放棄這個趁虛而入,攻大盛不備的機會。

  是以她必須領兵趕赴正陽城支援,也必須在將沈子乾留在襄城。

  雲端寧策馬揚鞭,身後還跟著一隊士兵,浩浩蕩蕩,迎風疾馳。

  她此一行雖不算招搖,但卻也並未刻意隱藏蹤跡。

  身後跟著的四千兵,是她自幼訓練的親信,本是為了緊要關頭保命,自她嫁去長息,便再未動過。

  她向後掃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張堅毅的面孔,眼底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力量。

  雲端寧緊握韁繩,朝著北邊的驕陽疾馳。她將那輪紅日納入眼底,胸膛起伏不定,長呼出一口氣。

  蕭煦,你可必得好好活著,等到這四千人來。

  第70章 同生共死這段血海深仇,他永生永世……

  雲端寧率軍北上的前一日,正是陸懷川領兵南上之時。

  陸懷川初一抵達,駐紮於襄城外幾十里處,不敢冒進。

  遠方實在太安靜,襄城像是一個破了殼的雞蛋,毫無防備地赤裸在原地,仿佛只為等著他來一擊即潰。但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不安。襄城中等著他的可不是旁人,那是用兵如神,身經百戰的沈子乾,他怎敢掉以輕心?

  是以初二一早他便欲要寫奏稟明蕭然,應當穩中求勝,不可無謂地冒險。哪知他的奏章,卻不如蕭然派遣的使臣來得早。

  「陛下口諭,還請將軍務必速攻襄城,不可延誤戰機。」

  陸懷川無言地看著眼前的人,未知的不安席捲了他整顆心。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四壁飄浮著靜默的空氣,鷹唳長空,於無聲處暴起驚雷。

  景和二年,四月初三,漠視著死守門外的使臣,一夜未眠的陸懷川終於下令,出兵襄城。

  他甲冑披身,沉沉地看著身後二十萬大軍,他在他們臉上看到很多情緒,他們要比他來得堅定許多。

  這二十萬人有絕大一部分都是新兵,他們這些少年郎抱著保家衛國的一腔熱血參軍,還從未上過戰場,正是鬥志昂揚,意氣風發之時。

  陸懷川手握腰間長刀,心中的紛亂和搖擺,不安與焦慮,有一瞬的安寧。

  或許,他應當對這些嚴陣以待的二十萬大軍,再有些信心……

  陸懷川搖了搖頭,拉繩上馬,高喝一聲:「將士們,無論發生何事,本將與各位同在!」

  大軍此起彼伏地應和著他,氣勢震天。

  陸懷川抬眼眺望遠方,仿佛要看穿遠處那座沉默的城池。

  不……

  實在是太冒險了。

  他身後雖是二十萬大軍,但卻也占了一半以上、不適合野戰的新兵。

  真的要賭麼?真的能賭麼?

  陸懷川再一次躊躇了。

  「將軍!」

  這一聲將陸懷川驀地拉回現實,他循聲望去,看清說話之人,眸光再次暗淡了下來。

  是那蕭然緊趕慢趕,遣來的使臣。

  他拱手正色道:「還請將軍,儘快出兵,不得延誤。」

  陸懷川冷聲:「若本將不出呢?」

  他輕輕笑了笑,緩緩道:「陸將軍雖是國之肱骨,勞苦功高,但也須以君命為綱。若抗旨不遵,不受君命,則是悖逆之道,非忠臣之所為呀。」

  陸懷川眼底陡生寒意,冷冷地攫住他,握緊韁繩的手骨節泛白。

  半晌,他眼底猩紅,再度望向整裝待發的將士們,吼聲幾乎自喉底爆破而出。

  「此一戰,我們同生共死!」

  *

  金殿銷香,玉扇輕搖。

  裘思道垂首立在蕭然身前,輕聲道:「雲端寧護送來的那一支軍,現下約莫已進了正陽城。」

  蕭然聞言不答話,隔著未關牢的窗子,好整以暇地盯著殿外枝頭初綻的嫩芽瞧。

  裘思道面露猶豫,動了動唇,咬牙道:「陛下,為何不直接攔住那支軍隊?」

  他有些想不通,若蕭然的目的是令蕭煦死,又為何仍要放任援軍進城助他?

  蕭然依舊眼神不錯落地盯著那抹嫩綠,就在裘思道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卻含笑幽幽啟聲。

  「殺死一個本就無路可走,絕望至極的人太沒趣了,就是要給點希望,看他掙扎,如此才賞心悅目。」

  讓自以為是,血統尊貴的嫡長子蕭煦痛苦,低入塵埃里,才是他的目的。

  正如彼時他在雁聲關外將欲要回大盛的雲端寧勸回一般,蕭煦越是不願讓她受苦受難,他便越是要讓他事與願違。

  裘思道聞言雖是有一瞬的愣怔,但已然熟知這主子的脾性,默默嘆口氣也並未多言。

  豈料他雖垂下頭未答話,蕭然卻倏然轉頭,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繼而緩步坐下,拿起茶盞似不在意般刮著浮沫。

  「聽說,你那獨子,與葉靖安的女兒關係匪淺?」

  裘思道身子驟然一抖,如臨大敵般倉皇抬頭。

  「陛下……犬子與葉靖安,絕無瓜葛!」

  蕭然笑得胸腔發顫。

  他抬手將蓋碗擱下,小臂搭在案上,漫不經心道:「你這般緊張做什麼?」

  「照理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事朕本不該多管,只是,朕還是要提醒裘卿一句,那女子可是葉靖安的女兒。你裘思道的兒子,和葉靖安的女兒,怕是沒有這個緣分吧?」

  裘思道整衣下跪,拱手正色道:「陛下提醒得是,臣必好生管教小兒,務要及時止損。」

  他跨出宮殿門時,心底縈紆著難言的愁緒與無奈。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跡兒與葉靖安之女斷無可能?他只是不忍、不願,讓跡兒痛苦。

  他甫一察覺此事便第一時間阻止,重話斥責過,軟言也勸慰過,終是無功而返。

  跡兒自小便乖覺孝順,從不曾有半分忤逆他與清柔的意願。可唯獨這件事上,他比誰都固執,不肯退讓半分。

  那日暴雨如注,他便在庭中自黑夜跪到白日,一襲白衣髒污不堪。他自小便愛潔清雅,袍角蹭上些灰便絕不會再穿出去。

  十多年來,他從未有一日見過跡兒那般決絕。仿佛自小到大從未反抗過的情緒,盡皆堆積在那一日,轟轟烈烈地爆發,無休無止。

  彼時,他記得自己問:「跡兒,你捫心自問,若那葉珏知曉葉靖安掘堤的真相,她還會願意與你在一起麼?屆時還須為父相攔麼?現下及時止損於你於她都再好不過,莫要一錯再錯啊!」

  他記得,跡兒的眼睛在雨夜裡黑得發亮。

  「我可以解釋,您是受人脅迫,並非刻意誣陷葉將軍!逝者已矣,焉知一切不會有轉圜之機?!」

  「你怕是,連你父親我是何人,做了何事,也不敢同她坦白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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