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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然笑:「朕能知曉,自是有朕的辦法。至於沈子乾,他是怎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盛此時,絕無富餘之師。」

  「陛下何以斷言?」

  「那大盛公主雲端寧曾是齊王之妻,眼下齊王受困正陽城,若你是她,出兵救援,可也是人之常情?」

  陸懷川聞言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看向蕭然。

  怪道不願讓他出兵正陽城,原是早有準備,早便知曉正陽城絕不會成為危城,齊王也定會有人去支援。只是他手眼通天,竟是能環環相扣,一早便做好了謀劃,心思竟是深沉至此。

  然他仍是深覺不安,頗為猶疑地開口:「陛下……若襄城四千羸師有詐,何不再靜觀其變,小心為上?」

  蕭然眼神一涼:「為何會有詐?」

  這話問得他茫然一滯,頓在了原地。

  是,為何會有詐?

  長息大盛向來和睦,從未起過戰事。此次他欲發兵攻往大盛,本就是攻其不備,無人可料及的。大盛又怎會未卜先知,設好了局,請君入甕,反將一軍?

  只是……貿然出兵,他仍是心頭不安。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蕭然輕輕補了一句:「屆時將軍可領精兵二十萬,那四千兵無論是真是假,我們都有備無患。」

  陸懷川身子猝然僵住,雙眸猛地一縮,看著雲淡風輕的蕭然,久久難言。

  精兵二十萬……

  半晌,才在近乎詭異的沉寂里一點點找回自己的聲音。

  「陛下是……是要……」

  蕭然緩緩頷首,淺笑著應道:「朕盼大盛,久矣。」

  陸懷川驚愕地難以言語,初登帝位,便就是大刀闊斧地征戰討伐,目的難不成是那天下共主?他從前竟不知,眼前的人,有這樣龐大的野心。

  蕭然安靜地笑看著陸懷川,低聲問道:「將軍,還請早日出兵。」

  陸懷川默然無語,心中止不住地驚懼不安,望向蕭然笑意不達眼底的神情,到底是垂頭拱手,沉沉地應了一聲:「臣領旨。」

  蕭然此時方開懷起來,眼底盈滿笑意,俯身走下殿,含笑拍了拍陸懷川的肩頭,贊道:「有卿此言,朕心甚安。」

  第69章 領兵北上這一戰,孤注一擲,他只可勝……

  長息近來連日陰雨,整座皇城都氤氳上濕冷寒涼的氣息。若是抬手觸在宮牆之上,涼意便會自指尖滲入心底,冷得人發顫。

  祝安平帶著一身雨水濕氣,一面哈氣一面搓手,弓著腰從殿外進來時,抬眼見蕭然正認真看著書,恰恰好將一盞茶喝盡。

  他極有眼力地再添上半盞茶水,小心翼翼地擱在蕭然手邊。

  蕭然並不抬眸,只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漫不經心問了句:「陸懷川可已出發了?」

  祝安平面帶猶豫,低聲吞吐道:「回陛下的話,陸將軍今日一早便入宮求見,說是憂心皇后娘娘鳳體,出征前想來探望一番,也好安心領兵出戰。」

  蕭然聞言眼尾耷拉著,面色無甚波瀾,只是捏著書的指頭,隱隱用了幾分力。

  「他人現在何處?」

  祝安平垂著頭回:「正在偏殿候召。」

  「皇后可

  知他入宮?」

  祝安平微一思忖,旋即搖了搖頭。

  「娘娘大病初癒,需得靜養,您吩咐過,不許旁人去打擾。」

  蕭然將書不輕不重地拍在案上,理了理衣袍,起身道:「擺駕鳳儀宮,朕去看看皇后。」

  祝安平一怔,猶疑道:「那,陸將軍那邊……可也要同去?」

  蕭然衣袂帶風,兀自走出殿,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話。

  「去告訴他,皇后大病未愈,合該靜養。眼下他的緊要之事是出兵南上襄城,待他得勝歸來,自會見到與原先一般無二,無病無災的皇后。」

  祝安平眼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前,長嘆一聲,默默抬腳進了偏殿。

  一入殿便見陸懷川並未坐等,而是在大殿中央負手踱步,劍眉緊鎖,面露憂色。

  耳聽得開門聲響,陸懷川驀地抬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近祝安平,問道:「陛下怎麼說?可是現下便可去看望娘娘?」

  祝安平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回將軍,陛下的意思是,娘娘尚未病癒,還應當靜養。待您此戰得勝凱旋,再見不遲。」

  陸懷川聞言愣在了原地,霎時變了臉色,眼底神色也陡然黯淡,寒如霜色。

  半晌,他身側雙拳緊握,冷笑一聲:「陛下言下之意,是此戰本將若不出、不勝,便沒有見娘娘的道理?」

  祝安平聞言一驚,駭然變色,慌忙回頭看了眼殿門,見緊閉著這才放下心。

  他無奈地用氣聲小心勸道:「將軍慎言!」

  陸懷川眼神一凜,正色道:「本將敢作敢當,今日之言,你大可一字不差轉述陛下!」

  「哎喲,將軍啊,奴才怎敢?」

  陸懷川不去理會他,神色冷冷,心中似有重石堆積,不安與失落攫住他整顆心,讓他幾乎難以喘息。

  他緩緩走出偏殿,迎面便是夾雜著陰雨的冷風將他自上而下兜頭罩住,他下意識一顫,瑟縮了一瞬。抬眼只見天邊烏雲密布,重重堆積在天邊,細雨密密地斜織著,帶著寒芒刺入人的皮肉間,在脊骨關節的縫隙里遊走,讓人遍體生寒。

  陸懷川輾轉四顧,環視皇城,心底陡然湧出難言的悲涼,他望向天邊的眸子緩緩闔了起來。

  與大盛之戰,他並無十分把握必勝。沈子乾不是毫無用兵經驗的傻子,四千羸師如此明顯的破綻,他不信沈子乾想不到。

  然無論是詐與否,他都只有迎戰這一條路。

  他睜開疲憊的雙眸,倒映著遠處重積的烏雲,長嘆一聲。此一戰,孤注一擲,他只可勝,不可敗。

  *

  蕭然甫一踏入鳳儀宮,一場大雨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乍起的狂風,呼嘯叫囂。

  他獨自前來,並未差人通報,跨入殿時,還不忘將殿門牢牢關了起來,隔絕住外頭的冷風涼雨。

  聽得外殿有動靜,碧荷一面自裡間向外殿走,一面喊道:「何人在外?」

  她喚了幾聲無人回應,心下以為是哪個小宮女這樣不機靈,便皺著眉頭掀起珠簾朝外探頭正要數落幾句。豈料這一看整個人便一僵,下意識驚呼道:「陛下!」

  蕭然將食指貼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她忙捂住唇,一言不發地垂下頭。

  「皇后可還咳了?」

  碧荷聽他聲音放得低,便也隨之壓低了聲線。

  「這幾日已好多了,除去夜裡還會時不時咳幾聲,便都與往常無異了。只是……」

  聽她話頭戛然而止,蕭然抬眸輕掃了她一眼,「有話便說。」

  碧荷叫他這眼神看得一顫,也不敢拖沓,忙垂頭囁嚅道:「只是……娘娘自打,病了,便有些鬱結於心,整日愁容滿面,也不似以往那般常笑了。」

  碧荷言罷,深深埋著頭不敢去看他,她這話實則說得十分委婉謹慎。其實娘娘哪裡是病了後才性情大變,分明是當上這個皇后起,便再無歡顏。

  蕭然聞言微微頷首,撥開珠簾踏入裡間,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單衣,面色蒼白,立在窗前發愣的陸盈溪。

  碧荷見狀一驚,慌忙拿起一側衣架上的大氅,一面小跑過去抖開為她仔細披上,一面擔憂道:「小姐怎連件外裳也不披便站在這風口裡,當心又著了涼。」

  陸盈溪神色木然,仿若不聞地依舊看向窗外。

  「碧荷,」半晌,她才扯了扯大氅,垂眸慢吞吞地開口:「這回是你叫錯了,本宮已不是將軍府的小姐了。」

  碧荷聞言恍悟,垂首道:「是,碧荷糊塗了,娘娘。」

  依舊保持著手攏珠簾動作的蕭然見陸盈溪這般情狀,雙眼微眯,眸色漸深。他不自覺地用了幾分力,竟是拽落下幾顆珠子來,濺落在悄然無聲的殿中,清脆響亮。

  陸盈溪叫這聲音一驚,這才如夢初醒般偏頭看去,見珠簾後負手而立的蕭然,她先是訝異了一瞬,繼而沉寂的眼底躍上幾分光華,莞爾一笑:「正則哥哥,你來啦。」

  她笑得明媚,點亮了殿中沉寂的陰翳,也給蕭然的眼底塗染上幾抹亮色。

  蕭然不動聲色地放下攏在手心的珠簾,將扯落的珠子納入手中,藏在身後。

  他溫聲道:「病可大好了?」

  陸盈溪款款走來,他便自然熟稔地牽住她大氅下的手,扣在掌心,一手輕柔地攬住她的肩頭,擁她走向榻邊坐下。

  「我已好多了,這幾日咳得也少了,正則哥哥不用過分擔憂我。」

  蕭然抬手撫著她鬢邊的碎發,眉眼溫和,低聲道:「待天晴時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他還記得,陸盈溪從前便玩性頗大,總是在家中待不住,三日必得出去玩上一日。眼下在這宮中憋了這許久,除了個碧荷便無人說話,想來應是悶得厲害。<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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