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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非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是隔天清晨,手裡仍然還握著藥膏的瓶子。

  從床頭爬起來的時候,他習慣性提前蓄力,可淤青……卻好像真的沒有睡前那麼疼了,至少起床的時候不再那麼艱難。

  他去鏡子前看了看,僅僅一夜,之前恐怖的淤青顏色真的變淡了不少。

  「……」

  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要去片場,他拿著手機又發了好久的呆。

  藥那麼有效,發條信息表示一下感謝總沒有錯。

  還有一些不能說的話。

  其實。

  其實他昨天的突然出現,真的讓他感覺特別的安心……

  但這太陰暗了,厲非自己都覺得荒謬。是他自己不理別人的,結果心裡卻居然在一直暗暗希望對方能再來找他、至少不要輕易忘了他。

  就連現在,他都還沒有下定決心要不要不顧一切重新跟他來往,就已經在暗自劫後餘生一般地喜悅。

  傅斯霆沒有討厭他,更沒有輕易就放棄他。

  還在想要如何輸入,卻猝不及防收到對方的信息。

  一大清早,傅斯霆還沒有離開。

  「醒了嗎?」

  「我在你賓館樓下。」

  「有話想跟你說,很短,就幾分鐘。」

  「可以讓我上去嗎?」

  作者有話說:

  此處對應54章厲非內心「還好他那個時候肯一遍遍、一次次地來找他。沒有擅自對他失望、想過放棄他」。

  第68章

  傅斯霆竟然還給他帶了早餐。

  他依舊戴著那副黑框,微笑晃了晃手裡熱氣騰騰的袋子:「腰上的傷怎麼樣了?」

  「好了很多……」

  「那就好。」傅斯霆把早餐放下,從容大方地就在客用沙發上坐下了。

  成年人特別要學會的一項技能,就是彼此心如明鏡,卻仍能裝作無事發生。

  傅斯霆感謝自己這幾年在商界見過的世面。他以前也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現在倒是該有的都有了。

  「我就不繞彎子了,直說正題吧,」他看著厲非的眼睛,笑了笑,「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什麼,讓厲總誤會了?」

  人可以發瘋,但發瘋的形式多種多樣。

  面對厲非這樣的人,糾纏不休肯定行不通,改變他的想法不可能,強行表達愛意更只怕會一敗塗地。

  傅斯霆很清楚現在自己要爭取的是什麼。

  「我在想,厲總會不會是其實把我誤會成了……追星的粉絲?」

  他的目光一刻沒有逃避,連停頓都頗有技巧。

  「但其實我這個人,從小不愛看電影電視劇,更從沒關注過文娛圈的事情。在看到公司營銷部門極力推薦你的GG企劃案之前,真的沒關注過這方面。」

  「後來才了解到作為同齡人,厲總在演藝事業之餘還經營集團公司,方方面面都獲得過那麼多厲害的成就,這讓我深感敬佩。」

  「但因為之前,公司還在等藍鯨的追加投資案……好在現在投資已經到位。沒有那層關係的束縛,我才敢過來問問厲總。」

  「可以考慮把我……納入你的朋友圈嗎?」

  一堆鬼話,他得體且流暢地說了出來。

  但沒關係。人生本來很多時候就是要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一個字也不能信,亦不需要有半點狼狽。

  傅斯霆早已經過了狼狽和難過的階段,順利進入了不死不休的堅定。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帆風順。

  他最近也跟曲織帆學到了很多上層階級的潛規則,比如要價值對等,無論做朋友還是做愛人。很冰冷但很真實的道理。

  他的價值遠遠不夠。

  至少不夠成為厲非的愛人。

  但好在他也不是毫無價值。一個每年能帶來相當可觀利潤的下屬公司CEO,總不至於連做普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成年人有成年人的遊戲規則,他應該還沒有差到連這點地位都爭取不到。

  可事實證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空氣安靜了一陣,厲非垂眸道:「但我本來,也沒有什麼時間交朋友。」

  傅斯霆這一刻終於有點get了高子斐口中的「他可以多殘忍」。但很可惜,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全部心理準備——除非直接聽見最明確的「不可以」,否則他都不會放棄。

  甚至,哪怕聽見了「不可以」,除非他真的能殘忍到說出最誅心的話,否則他都不會認。

  是,他談戀愛本事很弱、天天胡思亂想,心態私底下糟糕得很。

  但好在他談生意一向很強。

  人人都說生意場複雜,其實生意場單純又明確——看到目標咬住就絕對不放就對了。為了達到最終目的,任何條件都可以談、都可以妥協。

  甚至這一刻就連惱人的胡思亂想都有了正向積極的影響。

  因為傅斯霆分明看到厲非說完剛才那句話後,臉上浮現除了一種詞不達意的懊惱。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這樣腦補了。

  所以短暫的安靜後,他的情緒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甚至繼續輕鬆而真誠地笑了。

  「沒關係,我一直都有時間,可以配合你。而且放心,我不粘人。」

  黑框眼鏡後,他灰瞳平靜明亮:「人總有累的時候、想要休息的時候,總會想要誰一起出去轉轉。如果其他朋友都在忙,我隨時都有空,可以當專業伴遊、專業樹洞。」

  「平常也會安靜地待著,不會煩人。」

  「……」

  「放心,我沒有任何目的。又或者,厲總沒空單獨出去,和其他朋友聚會的時候叫上我也可以的,能和大家一起討論共同感興趣的話題,我也會很樂意去。」

  他說到這,見好就收地站了起來。

  「那我今天就先不打擾了,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晚些答覆也沒關係。」

  「畢竟我們之前,不是還了元旦一起參拜,到時候再告訴我答案也可以。」

  「如果答案是不行也沒關係,就當是最後一次一起出去玩。」

  「我還沒有去過寺廟參拜過,泰國菜也一直很想嘗試,從三個月前就一直在期待了。」

  傅斯霆離開賓館走得輕鬆而堅定,一次頭都沒有回。

  厲非則站在窗邊一直看他進到車裡,直到車子消失不見。

  桌上還放著早餐,溫度降得剛剛好。

  厲非沉默著拿出無糖豆漿啜了幾口,傅斯霆這次給他買了糖餅和包子,包子是上次他們一起吃時公認口味最好的梅菜肉包。

  糖餅很甜,可不知為何吃著吃著,口裡的苦味只越來越重。

  猝不及防眼眶有點發澀。厲非不太理解,打從六歲那年媽媽死後,除了必要的演技,這種像是可以哭泣的情緒就一度從他人生里消失了。

  他其實是有點像「精密儀器」的,畢竟在現實中確實缺乏了一些人類的基本功能……

  他當然聽的出,傅斯霆全程的用的是商業談判技巧,是在利用他的愧疚心給他施壓。

  可他利用得也沒錯啊。

  誰讓他確實傷害他了。傅斯霆應該完全知道他其實想乾脆不要再見了的。

  所以,他又是用什麼心情說出,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期待……

  那天以後,傅斯霆安靜地等著。

  等待的日子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難熬。

  畢竟當一個人充分丟掉自尊心和得失心時……好像正因為什麼都不剩下,反而沒有什麼恐懼。

  還是那句話,人生很長。

  很長很長很長。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哪怕被拒絕也還有將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很多事都會變,他還可以用別的辦法一次次向他靠近。

  曲織帆聽常傲瑜說起傅斯霆最近的異常狀態了。

  也不知道常傲瑜究竟怎麼表達的,反正在曲織帆這邊,整個故事變成了「膚淺高傲又自私的白富美女友回國繼續玩弄純情霆的感情」,仿佛一個現代版的黛西和蓋茨比。

  「傅斯霆,你要知道啊,這個世界有些人……不是用真心就能打動的!」

  曲織帆苦口婆心勸他:「你的感情很珍貴的,別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去找和你一樣的人啊。找一個和你一樣簡簡單單、懂得珍惜的人!」

  「嗯,我懂你的意思,別擔心。」

  但他不是曲織帆以為的那種飛蛾撲火的笨蛋。

  厲非就是簡簡單單懂得珍惜的人,他知道的——真正接近了立刻就能知道,厲非是有一層殼,但剝開了就一個特別單純的靈魂。

  這樣的人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伴侶。

  是他不夠好才無法靠近,這怪不了厲非。

  ……

  拿到追加投資之後,傅斯霆本來確實是短期內沒機會再去藍鯨了,卻萬萬沒想到國家會幫忙。

  快年底了,國家給很多大型集團公司的總部都下發了關於協調資源和合規管理方面的兩個學習文件,強制要求集團公司必須組織所有內部高層認真學習落實文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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