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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難不懷疑——林松玉身上還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哪個地方足夠打敗他的清醒?

  但謝琢沒有去驗證。

  至少不是現在,不是在這片低矮的屋檐下。

  謝琢怕摸到一場空,把湯呼呼喜歡的叔叔也弄沒了。

  起碼他和林松玉現在達成了平衡——他守他的寡,林松玉陪呼呼玩。

  天道說湯玉不會再回來了。

  謝琢怕自己在湯玉忌日這天產生不尊重人的精神妄想。

  「呼呼抬手。」謝琢俯身把湯呼呼的米色羽絨外套脫掉,方才他抱鴨蛋蹭得袖子和胸前都是色素,需要手洗。

  湯呼呼自己從行李箱裡拿出一件軍綠色的外套,衝鋒衣面料,加絨內里,仿行軍樣式,深受小崽子喜愛。

  謝琢給他整了整領子:「呼呼晚上想吃紅燒肉還是梅菜扣肉?」

  分蛋時有位老奶奶送了謝琢兩瓶鹹菜,可以派上用場。

  湯呼呼:「叔叔喜歡吃什麼?」

  謝琢想到林松玉對鹹菜罐頭一會兒擰眉一會兒懷疑的眼神,道:「紅燒肉吧。」

  湯呼呼:「呼呼吃紅燒肉!」

  「爸爸做的超級好吃!」

  「叔叔也會喜歡吃!」

  小崽子倚著爸爸膝頭吹起了彩虹屁,還點菜:「爸爸,叔叔想吃豆腐丸子。」

  謝琢故意逗他:「豆腐漲價了。」

  湯呼呼倏地怔住,小小的嘴巴抿成一條縫,兩邊的嬰兒肥好似塞了一顆豆腐丸子。

  豆腐丸子的上游產業鏈漲價,財務崽想了半天,決定自己生產。

  「爸爸會做豆腐嗎?」湯呼呼滿懷期待地問。

  謝琢:「當然會。」

  「唔!」

  門口傳來跑車引擎聲,獨一無二,一聽就知道。

  「大舅舅回來了!」湯呼呼道。

  「你應該叫他……」謝琢想來想去,沒有合適的稱謂,算了,由著湯呼呼亂喊。

  「床就卸在這,安裝工什麼時候來?明天?!那晚上睡哪兒?算了,我自己安。」邢鏐玉去五金店買電鑽,發現隔壁就是家具城,乾脆進去看看。

  以謝琢目前對表弟的態度,邢鏐玉真擔心林松玉晚上打地鋪,還得打水泥地的地鋪,他表弟哪裡吃過這種苦。

  等回頭林松玉腦子清醒了,回去跟小姨一形容,得了,怪不到外人謝琢,還是他這個同城的親表哥沒做到位。

  林松玉從後院跑出來,看見貨車運著一張大床,兩個床頭櫃,一個衣櫃,家具是齊全了,不過審美堪憂,邢鏐玉怎麼買胡桃色的。

  邢鏐玉:「它最貴。」

  林松玉舒展了眉頭。

  「這是什麼?」林松玉指著工人卸下來一包紅色的棉被,「好醜。」

  邢鏐玉進家具城買床,老闆問他買給誰用的,他吐槽了一句給戀愛腦表弟買婚床,於是在談價環節,邢鏐玉還沒開口還價,老闆就盛情從庫存里掏出了一套龍鳳被,買床就送被,這套婚床的定製婚被,您的眼光太好了,一定要帶走。

  免費的那就帶走唄。

  邢鏐玉胡謅:「啊對,就這個貴,你別嫌棄。」

  林松玉摸了摸被子,有點普通,但可能小鎮最好的東西就是這個水平。

  邢鏐玉把林松玉拉到一邊:「哥真的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有床有被,吃的你就自己挖野菜吧。」

  林松玉皺眉:「不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你走了他晚上不敢睡覺。」

  邢鏐玉正色:「這謝琢就有點過分了。」

  林松玉:「也沒有很過分,他就是比較重視家人。」

  邢鏐玉:「你還替他說話。」

  林松玉:「先安床吧。」

  邢鏐玉看向這個家的主人,徵詢意見:「這個床安在客房可以嗎?」

  謝琢看著豪華雙人床和喜字婚被,有些茫然地想,林松玉是打算跟男朋友在他家結個婚嗎?

  湯呼呼看見床更加確定叔叔會留下來,毫不猶豫地替他爹回答:「可以!」

  邢鏐玉:「可以嗎?」

  他其實期待謝琢拒絕,這樣他可以馬上把表弟投送回S市。

  謝琢面無表情,他難道真的要讓林松玉沒有床睡?他還能怎麼樣?

  他攥著湯呼呼的髒外套,客氣道:「行,我去洗衣服,需要幫忙喊我。」

  「呼呼可以幫忙!」湯呼呼自告奮勇。

  謝琢:「……」

  邢鏐玉道:「呼呼真乖。對了,晚上不用做飯,我從酒樓訂了一桌,六點會送過來。」

  謝琢:「嗯。」

  工人將一塊一塊木板搬進客房。

  邢鏐玉脫掉礙事的外套,裡面是一件迷彩短袖,蹲在地上分揀配件。

  湯呼呼眼睛一亮,「大舅舅,我們的衣服一樣。」

  邢鏐玉看這個小崽子越看越喜歡,揉了揉他的腦袋:「喜歡當兵?長大來大舅舅這裡。來來來,趴舅舅背上。」

  湯呼呼疊在邢鏐玉背上,好像一個迷你版:「好噢!」

  林松玉扶著木板幫忙,他今天真的幹了很多活。

  場面和諧得仿佛一家人。

  邢鏐玉小聲嘀咕,謝琢真不歡迎他表弟啊,都不肯主動幫忙。

  林松玉看了看進度,樓上雨棚還沒弄完,邢鏐玉明天一早就會走,得抓緊一下。

  謝琢洗個外套洗這麼久?

  林松玉走到庭前的洗衣池一看,嚯,湯呼呼的外套都快搓爛了。

  手勁真大,林松玉不由想起掙脫謝琢掌心的過程,不亞於虎口逃生。

  他「咳」了一聲,習慣對著湯呼呼說話,只有他和謝琢兩個人時有些侷促。

  謝琢把脫水的羽絨服又浸入水裡。

  林松玉:「……」他搬床進來謝琢很不高興?

  大不了他走了就拆了,不會影響他父母留給他的房子的格局。

  「我走了就拆。」林松玉生硬地說。

  謝琢:「嗯。」

  「小氣鬼。」林松玉在心裡吐槽,料想自己請求謝琢幫忙會被拒絕,不如去路上灑三千塊錢請臨時工。

  他轉身要走,忽地,在謝琢擼起袖子的右手肘上,看到了一些不算久的傷疤。

  約摸是近一年結痂的。

  腦海中乍然浮現某次下樓梯時,湯呼呼牽住謝琢的手,說「爸爸會摔倒」。

  那時林松玉不以為意,因為小朋友偶爾會顛倒黑白,自己走路不穩說成爸爸會摔。

  摔倒的時候,人會下意識用完好的那隻手臂去扶、去分解衝擊力,因此謝琢的右手明明沒有在車禍里受傷,卻比左手的疤痕更多。

  林松玉忽然忘記寡夫不能碰的教訓,衝上去抓住謝琢的手腕,目光焦急地問他:「你的腿沒有復健好嗎?」

  謝琢垂眸看著林松玉的雙手,動了動,把袖子放下來:「挺好的。」

  林松玉:「呼呼說你走路會摔倒,他才記事多久,怎麼連他都知道。」

  謝琢反駁:「湯呼呼學走路的時候才容易摔,他說的是他自己。」

  林松玉一愣,想起住謝琢樓下大嬸說的話,說湯呼呼學走路時幾乎每日一哭:「他為什麼容易摔?」

  謝琢:「可能因為……他是早產兒吧。」

  作者有話說:

  分析大表哥搬床進駐,謝琢的心理。(2分)

  第19章

  林松玉匆匆放開謝琢,回去研究早產兒湯呼呼。

  湯呼呼現在該多吃點豬蹄還是多吃點牛蹄?

  謝琢伸手撫上林松玉握過的地方。

  其實湯呼呼學走路會摔這件事,主要責任在他。

  謝琢第一次手術後養傷不徹底,骨頭長得不好,一年後取鋼釘也受了些苦。

  那時候湯呼呼正好一歲,又會爬又會扶牆走,在學步車裡兩條腿倒騰得飛快,需要人不錯眼地盯著。

  謝琢選擇在這個時候取鋼釘是一個錯誤。

  他行動不便,跟上次骨折要面對的情況卻不同,上回湯呼呼是襁褓里小小安靜的一團,不會大肆移動,這回他常常追不上湯呼呼。

  有時候看見湯呼呼去開抽屜,有被砸的風險,謝琢一心急,走路就會摔。

  重重的咚一聲,小崽子扭過頭來,替爸爸哭出聲,他哭著喊爸爸,向謝琢爬過來,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留下一道像拖布拖過的濕痕。

  他的爸爸需要求助,但他還是只能喊爸爸。

  有時候湯呼呼陷在嬰兒車裡,無法自主移動,如果謝琢不馬上過去抱他,小崽子會認為爸爸受傷很嚴重,拍著車身哭得更傷心。

  這是謝琢最對不起湯呼呼的地方,明明想給他雙倍的愛,卻讓湯呼呼體驗了與他八歲時一樣的無助。

  因為謝琢總是帶著心急走路,在湯呼呼模仿大人行為的關鍵階段,讓他日日看見一個狼狽的拄著拐杖的爸爸。

  耳濡目染,好的不學壞的學,走路也很心急。湯呼呼認為小崽子也需要拐杖。

  一開始謝琢租在底層,圖出行方便,但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他一人,兩位老鄰居也靠拐杖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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