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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阿瑪拉……他不認同我,否定我具有對自己負責的能力,違背意願地把我制服收押起來,卻在危險的人面前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我。

  世界上原來也會有這樣的人,比我還奇怪一些的人嗎?

  「祭品不夠用嘛。」那持有特別意義的面孔與眼睛的人態度散漫。

  「放過她,現在投降。」阿瑪拉聲調堅硬地說。

  「才不要。你那麼弱。」他又笑了一下。

  在附加神術的劍痕照耀下,這個「人」分明有著漆黑的額發與鐵器般鋒利的猙獰雙角,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聽我說,潘。」阿瑪拉劍尖慢慢垂落,擺出近乎狼狽防守與搏命一擊間的架勢,同時頭也不回地說道。

  「現在就逃,逃到至聖之城去,聖堂可以救你。」

  「要逃的是你吧。」怪物輕快地插話,如同閒聊一般笑吟吟地說著,「再說這可是個身負原罪的孩子,至聖只會拒絕她,或者乾脆把她扔給我。哎呀,主動替我宰殺好了雙手奉上也說不定?」

  他這般侮辱聖堂必然會激怒阿瑪拉,事實上翼族確實怒火中燒,再不顧上一次交手留下的傷勢,提劍向前,就像每一次驅除狂妄的惡徒那樣。

  在逃走與留下的選項之間,小滿越過阿瑪拉的肩膀,最後帶著眷戀看了他一眼。

  猶如赤銅的光彩終於在她身上一閃而過。

  而幽藍色的火焰自小滿掌心盛開,凝成長槍轟然向前。

  被長槍擦過的阿瑪拉毫髮無損,他的對手卻後退一步才接住攻勢。

  虛幻的長槍隨即散去,怪物默默低頭看著掌心。那血肉翻滾的灼痕上猶有藍火跳騰,還在頑強地撕扯開傷口。

  堅不可摧的盔甲憑空生出,像是龍鱗般嚴密守護著戰士,現在只看得見那雙藍眼睛。

  「你傷害過弱者吧。」她說,「我的天賦只對惡念與惡行生效。」

  ……而阿瑪拉接觸過火焰卻沒事。一點都沒有。

  這樣的人不應該死掉。至少在她面前不可以,所以小滿選擇這麼做。

  「好吧,看來今天不適合做善事。……希望你喜歡我的臉,小滿。」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彌散消失。

  阿瑪拉與小滿默然對立,變為廢墟的囚室中忽然就這麼寂靜下來。

  [她打我!她竟然打我——]副官先生拖著長音悽慘控訴,聽上去不能說是委屈極了,基本上就是「我不依我不服我要鬧了」的意思。

  原騫耳邊倒是這般的熱鬧。

  「我也沒想明白,小滿居然會選擇幫六號……」原騫同樣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他自己,如果站在小滿這樣的立場上,前不久剛被無理取鬧般打傷抓住,這時不在背後敲阿瑪拉悶棍或者至少罵他兩句都算是聖人般的品行了。

  因此他們都以為小滿會選擇涅菩或者乾脆誰都不幫,秉承主角這種生物的一貫劇本也就是直到阿瑪拉被打殘才發揮小宇宙呢,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做出了選擇。

  [主角果然一心向著你們淺色組啊,這還用分勝負嗎爭什麼散夥算了……]副官先生非常怨念。

  「至少你不用繼續演戲……」原騫默默擦汗。

  跑得快這件事果然還是反派角色更專業,留下他自己面對小滿,不僅剛才交手時輕傷帶動舊傷以至於現在渾身都疼得像骨折,還要擔負後續劇情推進任務,才真是個中苦楚沒處訴說。

  第078章

  「所以你本來的名字不是潘?」

  阿瑪拉收劍後抬眼看向小滿, 也就背對著牆壁坍塌後傾瀉進來的月光。

  他的視線落到幾乎包覆全身的堅實甲冑時不由得皺了皺眉。

  「那又怎麼樣。」

  小滿看著他在夜風中拂動的空蕩袖擺,並沒像阿瑪拉那樣放下戒備,依然保持著武裝,甚至藍焰又重新凝成長槍形狀, 指向了不久前才刀劍相向過的這個人。

  「你受了傷……但要是還想把我關起來, 恕難從命。」她說。

  兩個脾氣硬得相差無幾的傢伙碰到一塊,是很難造出台階來的。哪怕阿瑪拉年長二十餘歲, 可聖堂之劍也是從不知道什麼叫低頭屈就的那類人。

  最後還是披著花邊睡袍的教士趕來試圖從中說和, 才艱難地把這兩尊神從破爛透風的廢墟區域請到其他尚且完好的房間裡歇息。

  「她是您帶回來的, 不論羈押還是招待,就只有您能勝任了。」教士殷切地陪著笑。

  阿瑪拉聽著神色一滯, 或許是想到之前的重重關押之下還有某些人跑來劫囚, 而且險些成功, 便也就此認可了把他和小滿放在一塊的安排。

  在恢復自由之後小滿必然不可能再同意戴那些禁魔的鐐銬,她隨便示意了一下,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一套衣服來, 到隔壁重新換上, 借修女晚禱用的水盆順便擦了擦臉。

  因為這是別人的地盤, 小滿沒有多磨蹭,她出來時還在伸手簡單整理頭髮。

  仍有些濕意的灰黑色發梢掠過像刻刀與墨料共同締造出的明晰輪廓和受過傷更顯蒼白的皮膚,又被撥向後面,其中長度足夠的那些在腦後紮成了一撮比手指稍長的小辮。

  當她以這副模樣掀開帘子重新回到聖堂之劍的視線範圍, 那名年紀尚輕的修女很快說道:

  「哎呀, 我再去取些食物來好了,記得晚餐還有半鍋菜湯、夕塔家族送來的餐食里有燴肉、儲藏室里有一筐新做了粗鹽烤的麥餅……您還想吃哪些?」

  明明片刻前她在阿瑪拉面前還表現得萬分拘謹小心, 就像學生看著當面檢查作業的班主任。

  小滿見阿瑪拉沉默地坐著,沒有因為修女稍嫌活潑的舉動就出言苛責, 便對她說:「有湯就足夠了,謝謝。」

  自然出現的盔甲已經隨著心念散去,或許是想到了一身黑白相間的阿瑪拉,小滿在換衣服時難得挑出一套有些顏色的,沒再穿得像是要和他做同路人。

  大片暗紅被只與黑色有些許區別的深藍色斜斜劃分成多組,同樣不飽和的銀作為邊沿和紋飾。這一身穿在只有十七歲的女孩身上也莊重莫名。

  當初在裁縫店中,小滿會爽快收下龍的贈禮,也是因為他讓人準備的這些衣服無論深色還是淺色,全部很便於行動,也不算太張揚。除了用料和設計看得出必然造價不菲以外,是她完全能夠接受而且比較喜歡的款式。

  她雖然確定阿瑪拉是絕對的善人,卻並不想把老師贈予的治療藥劑分給他,便只是坦坦蕩蕩地在離阿瑪拉最遠的那把椅子坐下,一言不發。

  倘或是在刑訊逼供,阿瑪拉這樣的人物恐怕有很多辦法或者說經驗用以施壓讓囚犯開口。

  但她現在行動自如,所以只要還忌憚著她的破壞力,不想讓城中的其他人遭受無妄之災,阿瑪拉就沒辦法讓她說些什麼。

  小滿很清楚這些。

  她本就直覺敏銳,又已經和很多聰明人打過交道,利害關係和對方會投鼠忌器的事物還是能明白的。

  「你剛才是在幫我。我至少會為了這件事向你道謝。」

  在修女帶著食物回來前,將劍橫在膝上的中年翼族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你也在保護我。扯平了。」

  小滿略微抬了抬眉毛,再次修改心中對阿瑪拉的印象——非常古板,自以為是的決定別人走哪一種人生道路才正確無罪,但從他會直接承認這件事來看,他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傲慢狂妄。

  又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小滿想到曾經老師對她的評價。

  可是她要負起照顧媽媽的責任,要在危險的外面提高警惕保護好自己,沒有長出那些細膩的心思是很正常的,阿瑪拉又怎麼會是這樣?

  他應該和艾利瑞特娜一樣,權力、財富與美對於他們盡皆唾手可得,然而艾利瑞特娜或許是最會愛她自己的人,眼前的翼族卻恰恰相反。

  「不論是你或是別的罪犯,都不該死在那種怪物手裡。」

  阿瑪拉臉上寫明了這就是他的真實意思,硬邦邦地說。

  顯然當時面對涅菩的不管是誰,他一樣會上前擋在她與怪物中間。

  「你叫他怪物。所以你知道他是什麼?」小滿因為這話,重新記起方才噩夢似的完全不真實的一段畫面。

  但對著那副第一眼便熟悉湧上心頭的輪廓、那雙曾經仰首注視過無數遍的眼睛,她不能不在觸目驚心以後,額外多在意一些,並且反反覆覆去回想那張臉。

  「我不知道。」阿瑪拉說著,眉間顯出一道凝重的溝壑,「他……強到不可思議,而且非常狡猾,即使對基諾與芙羅拉造成過破壞,但讓王室至今沒有決定該如何對待他。」

  「目前他對貴族和主動攔路以外的人沒有表現出任何威脅,但除了你,你們。因為他在向所有城邦索要祭品,祭品就是殘缺者的心臟。」

  銀灰色的眼睛注視著小滿,在燭火與眉弓構成的陰影下竟顯得憂慮起來:

  「在青銅的遭遇下,貴族的確在暗中搜集藏在人群中的殘缺者,以安撫那怪物。但順從於暴力之後,迎來的一定會是更深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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