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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晴央正站在行宮東側巨大的武場上,雙手背在身後,手指微微彈動著,指關節的鐵甲隨著他動作發出清脆咔噠聲。他像是一尊小山立在場中,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義蛾生和雪螢朝他走來。

  更準確來說,是望著雪螢。

  走到他面前時,雪螢才發現這位崇元王非常高,比他的主上都還要高出一個腦袋,比起他來更不用說,他得抬頭仰望,才能看見崇元王的臉。

  見他打量自己,崇元王眯著眼笑起來,語氣非常輕挑:「喲,好一個膚白貌美的小美人。看來是個能把咱陛下迷得神魂顛倒的狐媚子——」

  他朝雪螢伸出手去:「聽說,你很能打?」

  雪螢聽得出面前這人對他不大友善的語氣,但他並不是很害怕。他轉過頭,有些疑惑地看看他的主上,他奇怪的是,主上竟然會容許有人在他面前這般放肆。

  眼見著崇元王手甲的指鋒快要伸到他臉上來,主上還是沒什麼反應,雪螢便自作主張抓住了那隻賤手,生氣道:「不准碰我——」

  「咔嚓」一聲,緊跟著響起義晴央殺豬似的慘叫聲,雪螢將他手指對摺掰過來,另一隻手把住他手臂,一個過肩摔,直接把人狠狠地摜在地上。義晴央那一身沉重的盔甲,和他自身的體重,直接將地面砸出一個坑來。

  義晴央:「嗷——啊啊啊——」

  義蛾生終於冷淡地開了口:「就非得犯這個賤?」

  義晴央沒理會皇帝的奚落,反而就這麼狗啃泥一樣的趴在地上,伸手想去抓雪螢的腳踝:「嗚嗚嗚,雪螢哥哥,你連你的晴央弟弟都忘記了嗎,我不信,你快說你是騙我的,你怎麼能連我也給忘記了嗚嗚嗚嗚……」

  雪螢沒叫他挑釁的話語嚇到,也沒讓他冒犯的舉動嚇到,反倒是這會兒被嚇得不輕,猛地竄到他的主上身後,害怕得要死:「主、主上,他被雪螢打壞腦袋了。」

  義蛾生側身捏捏他的手安撫他,又回過身來,一腳踹在義晴央身上,冷冷道:「有病。」

  義晴央呆滯了一瞬間,而後捶著地面,哭得更厲害了。

  雪螢在主上身後小小聲問:「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啊……」

  「他小時候在宮裡做人質,住在東宮。」想起這個,義蛾生都滿肚子醋勁,「經常跟你和太……跟朕一起玩。」

  「哦——」雪螢眼睛一下亮了,「是雪螢以前認識的朋友!」

  義晴央趴在地上忙不迭地點頭:「豈止是朋友……!以前你一直罩著我,保護我不被別人欺負,咱倆關係可親近了……」

  話沒說完,又讓陛下一腳踹在背上。雖然穿著厚厚的盔甲,但陛下這一腳用了幾分內力,義晴央「嗷」的一聲又叫了出來。

  義蛾生朝雪螢道:「他十幾歲那會兒,長得特別瘦小,跟個小丫頭似的,經常叫世家弟子欺負了去。」

  雪螢很吃驚:「那他現在……」怎麼長成了一座小山?

  義蛾生低頭看了丟人的堂弟一眼,淡聲道:「不甘心。回封地後狂吃海鮮,大概是吃多了河豚中毒,才長成這樣。」

  義晴央漲紅臉:「什麼河豚中毒,我不吃河豚——」

  雪螢也跟著歪頭晃腦:「對呀,河豚不是長在河裡的嘛?」

  義蛾生:「……」

  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做皇帝,真是孤獨啊。

  偶爾想展示一下幽默,雪螢這個笨蛋根本都聽不懂。

  義晴央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上趕著跑到雪螢身邊去,整個人都換了一副嘴臉,眼巴巴地望著人說:「雪螢哥哥,你能活過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嗎,你是我小時候最崇拜的人,我一直都有一個心愿……」

  雪螢歪過頭:「什麼心愿?」

  義晴央退後半步,拉開架勢:「能夠被你打一頓,不是,能夠跟你打一架。」

  雪螢沒說話,轉頭看著他的主上,拿目光徵求主上的意見。

  義蛾生抬了抬下巴:「去吧。他欠你這麼一頓打。」

  這意思就是可以隨便打?雪螢高興道:「好!」

  義蛾生走上武場休息的觀景台,在椅子上坐下來。那方義晴央已經叫人過來,替他卸掉身上盔甲。

  義晴央瞅著雪螢道:「我還是悠著些,別把你打壞了。」

  雪螢吃驚地睜大眼:「你?打壞我?」

  義晴央:「……」

  他把拿著盔甲的士兵們推開,上前半步:「出招吧——」

  雪螢根本不給他講完話的機會。他猛地蹦了起來,身形輕盈一閃,抬腳便剛剛好踹在義晴央胸口正中央,只這麼一腳,就將他踢飛出去,砸在十餘步開外的地面上。

  義晴央哀嚎一聲,周圍隨從都嚇壞了,手忙腳亂的撲上去,喊著「王爺王爺」。

  雪螢轉過身,高高興興地朝觀景台上的陛下招手:「雪螢贏啦!」

  義蛾生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點了點頭。

  「等會兒——」義晴央不耐煩地撥開眾人,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等我穿上盔甲,再來一次,我不信收拾不了你!」

  他把一身盔甲又穿了回去。等他穿完,雪螢上前去又是一腳,將他踩在地里:「你要收拾誰?」

  「不敢了,不敢了,嗚嗚嗚嗚……」義晴央趴在地上哭,「好哥哥,放了弟弟,好痛好痛,我的骨頭斷了,我的骨頭嗷嗷嗷……」

  雪螢到底收著些力氣,沒叫他堂堂一個親王真的被當場打斷骨頭,只不過身體痛上好幾天,那肯定是免不了。義蛾生哪管他痛不痛、傷不傷的,只要人沒死,第二天回了宮,就叫他到議政殿商量要事。

  義晴央癱坐在椅子上,齜牙咧嘴:「大哥,原來當年你能跟雪螢哥哥過上兩招,才被踹飛,已經算是很厲害了啊……」

  他連一招都過不去呢。

  義蛾生冷道:「你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死人。」

  義晴央悻悻住了嘴。

  經歷過昨日那兩頓揍,他現在可以說是了卻了兒時的夢想,也輸得心服口服,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義蛾生問他:「義遙風現在怎麼樣?」

  「好得很呢。」義晴央說,「生了十個崽子,五個男孩,五個女孩,他說如果你缺皇子,有空了回去隨便挑。」

  義蛾生差點懷疑自己沒睡醒:「多少?!」

  義晴央吧唧吧唧嘴:「準確來說是十一個,還有一個在肚子裡……」

  義蛾生:「……」

  真是夠了,當他在深宮裡跟太后、一眾諸侯王公斗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為天下黎民蒼生日日操煩時,義遙風卻在外面逍遙自在、風流瀟灑,孩子都整出十一個來了?!

  義晴央很無辜地看著他。

  義蛾生深吸幾口氣,按捺住衝出去把義遙風暴揍一頓的衝動,又問:「那天螢谷呢?」

  十年前先皇死後不久,太后和勇乾王想扶持義遙風登基,便要義蛾生自行赴死。可他那時起了貪婪心,他想活著,不想就這麼丟下雪螢死了,於是惹怒了太后,不問是非對錯地就給他扣上謀逆的帽子,一定要他項上人頭。

  他並沒有想爭權奪位,他只是想活著而已,可這些人為了省去日後麻煩,為了保證統治穩固,連一條生路都不肯給他。他身上還有「中術」在他幼年時種下的蠱蟲,一旦太后派人通知到中術方士,引爆蠱蟲,他便會必死無疑。

  當時唯一能夠救他的人,大概只有雪螢了。

  雪螢那時候剛被告知,自己的主君其實是太子和他兩個人。義蛾生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他解釋,雪螢卻什麼都沒問,主動提出要替他攔截太后派去中術的信使,然後再去中術,一勞永逸地替他解決蠱蟲之事。

  義蛾生並不太放心,但當時情況危急,只有身手極快的雪螢才能追上太后已經派出去的人,他只得嘮嘮叨叨地叮囑雪螢,叫他萬事小心,不要逞強,遇事先保護自己,雪螢乖乖應了,離開皇宮去了中術。

  他一邊想辦法從皇宮出逃,一邊焦急地等待著雪螢回來,一路上追兵無數,始終沒能把他抓到,太后和勇乾王也快沒了耐心,就等中術方士取他性命。等了幾天,他依然安然無事,太后和勇乾王很快便猜到事出有變。

  某天夜裡,義蛾生忽然有一瞬間感覺身體一輕,於是他知道了,那長久以來套在他身上的枷鎖,被雪螢成功摧毀了。他欣喜若狂,就等雪螢回來找他,然後他們就可以一起,逃去一個沒人找得到他們的地方,以後再也不分開。

  可他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雪螢來找他。

  再之後,就是宮裡傳來消息,說雪螢落到了中術手中。

  但義遙風要他別回來,並且跟他承諾,會把雪螢從中術要回來,暫且留在身邊照顧,讓他去投奔崇元王,先保住自己的命。

  也不知道義遙風用了什麼辦法要挾太后,義蛾生聽到說雪螢從中術回到宮裡,總算稍微鬆了口氣,安心地朝崇元王封地趕路。可他不知,太后動不了雪螢,於是跟勇乾王將滿腔怒火撒到天螢族頭上,已經派出了士兵,朝天螢谷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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