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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辭雪說話時一直盯著床榻上疲倦蜷縮起來的魔尊。釋酒只告訴了他魔尊身中『見青山』劇毒命不久矣的事情,上面那些是他自己想不通的地方。

  當他看見魔尊豁然抬眸,鋒銳眸光直直釘過來的時候,那一刻心中恍如五味陳雜。

  陸辭雪隱隱有種預感,那位「兌換」族長所言,未必完全真實。

  可其中事實如何,唯有魔尊知道。

  「以往種種,是你所犯之罪,便逃不了。非你之罪,嫁禍不了。」陸辭雪全然不懼,迎上烏驚朔的視線,道:「你若願意坦白,我可以幫你。」

  然後陸辭雪看見魔尊一掃方才無所謂的懶散姿態,撐著床榻起了身。

  他靜默良久後,緩緩道:「方才這些,你與你那些同門師尊說過麼?」

  「……」陸辭雪下頜緊繃:「尚未。」

  烏驚朔撐起身來,迎著陸辭雪的目光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他比陸辭雪高上小半個頭,身上只著單薄裡衣,衣襟被睡皺,隱約露出修長鎖骨。

  魔尊平常向來是一副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散漫模樣,他從前有多心不在焉,如今盯住人的時候壓迫感就有多強烈。

  「你說了。」魔尊緩緩笑了起來,冰涼的手指按上陸辭雪的後頸。

  他太了解辭雪,也太輕信辭雪了。

  陸辭雪能覺察他人所不能覺察之事,再讓他順藤摸瓜下去,只會徒增變故。

  烏驚朔收回方才不太想管的話。

  現在看來,不管不行。

  陸辭雪神情驟變,可還不等他及時撤開,後頸處便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一道封印落在那裡,渾身浩瀚的靈力在那一瞬間通通凝結起來,半分都用不出。

  「多謝知栩仙尊的……」魔尊笑吟吟的,「救命之恩。」

  釋酒和竹漆愕然地看著這一切,陸辭雪剎那手腳冰涼,轉眼間就想明白了,喉嚨微堵:「……你故意的?」

  故意露出破綻,故意引他猜測,故意讓他出面在正道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哪能啊。」

  魔尊嘆了一口氣,「只不過借你之口,為本座開脫罷了。你那師尊才剛被「兌換」族長擺了一道,又怎會輕信他的話,擅自圍剿本座。」

  陸辭雪宛如被寒冰刺了一下,他打掉烏驚朔按在自己後頸的手,咬住牙關,一字一頓道:「所以你,的確,罪該萬死?」

  魔尊默然,不知為何避開了陸辭雪的視線,片刻後他牽了牽嘴角,沒心沒肺道:「當然不是。你不是已經幫本座澄清了嗎?」

  「……」

  陸辭雪徹底失望,甚至荒謬地笑了兩聲。

  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發抖,掐得掌心都是血。

  第30章

  陸辭雪重新被關進了魔宮最深處的宮殿裡, 連著他那幾位被鎖了修為的劍宗同僚。

  他們身上半分修為靈力都沒有,魔宮內被封了禁制,別說靈訊密信, 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這回魔尊學乖了, 禁掉了他們所有的通訊手段, 限制住人身自由, 卻什麼都不對他們做,就把他們關在這,斷絕與外界的所有聯繫。

  劍宗弟子一開始還能在魔宮裡一定範圍內自由活動,但是自從魔尊醒後就徹底失去了。

  他們茫然地看著陸辭雪神情鬱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陸辭雪卻只是沉默,一言不發。

  不知是不是魔尊在從中作梗,他們被關進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 連那位「空間」也見不到面, 納悶地走來走去, 唉聲嘆氣。

  而外面的烏驚朔, 已經要被釋酒和竹漆喋喋不休的疑問淹沒了。

  他本就重傷未愈, 方才裝得那般神秘莫測邪惡兇殘, 全靠對死遁下線找小孩躺平養老的渴望撐著, 如今把陸辭雪和他幾位同門全部送進了層層禁制鎖住的地方里, 便輪到這兩人開始輪番轟炸了。

  釋酒差點沒忍住發火, 他覺得陸辭雪的邏輯找不出任何問題, 但知道當初真相的人畢竟只有眼前這位,他不好妄下定論,於是深吸了一口氣, 道:「尊上,知栩仙尊已經是諸天劍宗里排得上號、說話有分量的大人物了,哪個修真界的人物見了他不得讓三分薄面,他若願意為您洗刷冤屈,必定能為您開出一條生路,您這又是何苦?」

  竹漆也撓撓頭,道:「尊上,您也太心急了,您既然已經借知栩的口將自己洗清,為何又要這麼快暴露真實意圖?修真界那邊必然很快覺察異常,屆時發現與知栩仙尊失聯,還不是要來圍剿您,到時候可怎麼辦啊?」

  釋酒白了他一眼,說道:「他說什麼你就信?」

  「啊?不然呢?」竹漆茫然道:「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

  「差不多得了,」烏驚朔聽不下去了,理直氣壯道:「本座行事自有本座的道理,你們還是先擔心擔心人族打上門來的時候你們這些魔尊的倀鬼該怎麼辦吧。」

  釋酒道:「跑唄,還能怎麼的,又弄不死我們。」

  一個能隨時隨地逃跑的「空間」,一個有很多替命傀儡的「傀儡」,盯上他們這些難殺的魔族,除非人族那幾位頂級的修士,不然一般的圍剿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釋酒冷冷道:「與其操心這麼多,尊上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你若死了,屍體記得留給我施肥。」

  烏驚朔:「……」

  烏驚朔有苦難言,想罵,又不敢,怕釋酒記恨他,真對他的屍體下手。

  雖然這具身體註定要死亡,沒了也是沒了,但這種事情想想就很驚悚好嗎。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釋酒面無表情。

  烏驚朔低頭揉著太陽穴,沒說話。

  良久,他閉著眼睛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你既已看透,又何必多言。」

  「說到底,」烏驚朔沉默了片刻,道:「我同樣也是個過客罷了,改變不了什麼,也沒必要改變。」

  在原著劇情里,屠戮陸家村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在文中甚至只是一句話帶過的劇情,當時的原主沉浸在對「兌換」全族的仇恨之中,沒有做過屠戮無辜之人的事情,也不屑於做。

  原主背著註定會毀天滅地的魔頭預言,被偏見和仇視逐漸澆灌到偏執,一念之間徹底劍走偏鋒,就是要毀掉這個世道給所有人看。

  烏驚朔只是一個流浪的異界靈魂,他並未親身體驗過原身的仇恨意難平,也不可能違背劇情要求為這個身份洗刷冤屈。

  他唯一的牽絆除了小棉花和陸辭雪,就是「兌換」天賦和這兩個用著十分氣人的賠錢下屬了。

  竹漆只認材料,這傢伙只要有人餵傀儡就能開開心心地活,有修真界在,不怕餓死。

  釋酒就麻煩點,他養十株死八株,不怪烏驚朔不想給他留後手。

  實在不行讓陸辭雪幫著點算了,陸辭雪也是木靈力,而且看他倆私底下居然有點聯繫,總能有辦法的。

  若實在窮途末路,大不了用「兌換」相認,只偷偷告訴這倆賠錢貨。

  烏驚朔也想為自己躺平養老的後半生好好打算一下,魔尊這個身份死了,人魔兩界之間的矛盾能直接消失一大半,到時候烏驚朔也可以不用擔心老是被魔族騷擾,能安安心心和陸辭雪過好自己的安穩日子。

  *

  諸天劍宗。

  修真界內部連夜召開數次回憶,已經基本商定了討伐圍剿計劃。

  陸辭雪和七位劍宗弟子已經失聯多日,他們曾正式而嚴肅地向魔尊提過幾次交涉,只要魔尊歸還被扣押的所有弟子,他們便給出力所能及的條件。

  魔尊分別以「被送過來哪有被要回去的道理」和「闖了漸頃山哪能就這麼出去的道理」回絕了他們的討人請求。

  雖然失聯,但魂燈還鎮在宗內,派了弟子隨時守候觀察,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

  漸頃山是魔尊「兌換」的源起之地,封印被毀,事情敗露,帶回來的乾屍為表忠心也向修真界透露了『見青山』的真正用法。

  『見青山』毒發之時,中毒之人會承受如同萬蟻噬心千刀萬剮般的疼痛,且因為疼痛過於劇烈,中毒之人會因為疼痛過度陷入深度昏厥,在昏厥中迎接死亡,民間俗稱痛死。

  但由於魔尊體質特殊,『見青山』毒不死他,渡過毒發後便會再次醒來。

  尚未成為魔尊的幼年「兌換」昏厥的時間是天一百七十三天,後來隨著魔尊修為逐漸精進,昏厥時間會越來越短,但會隨著身體狀況上下浮動。

  若是身體健壯,受毒發影響便會減小。

  若是重傷難以為繼,受毒發影響便會延長。

  而魔尊前不久剛好在漸頃山遭到暗算反噬,神魂重創,下一次『見青山』毒發之時,便是他們的天賜良機。

  屆時不僅能趁魔尊毒發時救人質,還能趁機殺魔尊,一舉兩得。

  「只是……」

  空曠的大殿之中,所有聚集之人仙風道骨,白袍潔淨,全都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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