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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哪天厥緇趁虛而入,攻到晏都,晏都失陷,北明就徹底不復存在了。」戚風明仰頭面對著漫天風雨,從未對著郎謙謹說這番話,更像是面對著整個天地去訴苦。

  *

  禹州,客棧內。

  燭火搖動,紙張簌簌。

  陳應闌本在屋內和李謹丞聊天,這時,傅旻卻跑來,遞給陳應闌一封信。

  方才,李謹丞問自己:「聽說最近東南之地廣信一帶因為『紫星子走私一案』搞得沸沸揚揚,民不聊生。後來朝廷出馬了,東廠派了幾名廠衛將這廣信節度使司馬煜連帶著『梧塘』的所有人一網打盡,親數盡滅。要我說,這北明朝廷幸好有東廠,若是哪一天沒了東廠,北明該又何去何從?」

  陳應闌聽完後,他想起了韓軻。說來奇怪,韓軻這幾日一直沒有給自己來信,要是放在以前,一月內他能收到四五張長信件,可是這個月就沒有收到一封。他欲要疑惑,卻聽見李謹丞帶來的這個消息,於是便心下瞭然——是東廠日理萬機,太過忙碌,韓軻身為東廠督主,自然分不了身,不能等閒。

  「東廠雖然被地方千夫所指,可是若是有一天沒了東廠,北明將會衰落到何等地步。」陳應闌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跳動的燭火,指尖一下又一下輕輕地叩著僵硬的桌板,緩緩地道,「厥緇起兵、地方造反、晏都失陷。東廠批改地方文書,探查地方事情,在派出相關人馬平反地方動亂,沒有了東廠,光是讓周博雲一人,什麼也做不到。」

  傅旻交給陳應闌一封信的同時,還帶來了兩個消息。

  「韓督主的信。」傅旻退到一旁,複雜地看著陳應闌。

  陳應闌打開信封,拆開信紙,上面的字映入眼帘——驚澤,我年歲增長,身體不佳,恐怕不能繼續擔「督主」一職,現已辭官歸隱,你不必追尋。

  看完,陳應闌的眉頭皺在一起,而後腦海里浮現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那就是韓軻早已死了。但是他還是將這個壞的念頭咽下去,苦果自己品嘗。

  李謹丞觀察到陳應闌稍有不對的神色,見狀立刻道:「可有什麼發現?韓督主信上寫什麼了?」

  「......」陳應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便將信上的內容給李謹丞複述了一遍,「大概就是如此,他說他辭官歸隱,不必追尋——」

  「——驚澤,你可信嗎?你相信這封信的內容嗎?」李謹丞說完,勾了勾唇角,接著道,「你騙不了我的。」

  傅旻走上前,道:「母后死了,廣信『紫星子』一案得以解決。」

  「還有嗎?」陳應闌問道。

  「還有一則消息,但是怕是會讓小主有些......波動。」傅旻聲音有些顫抖。

  他和李謹丞都知道陳應闌和韓軻交情匪淺,但對於一些事情,若是陳應闌能猜到,他也就不必說了,可就是怕陳應闌猜到究竟是什麼窮極惡劣的事情,卻從未開口說任何。

  「誒。」陳應闌嘆了口氣,良久道,「阿旻,說吧,我什麼生死離別沒見過。」

  傅旻直接說:「東廠沒了,韓衙也被抄了。」

  令傅旻和李謹丞意想不到的是,陳應闌遠比兩個人想像的還要冷靜。

  陳應闌坐在椅子上沒有動,抬手將信紙折起來,放進火燭里,漸漸地看著信紙被火焰燃燒殆盡。韓軻不也是如此,盛極一時,盛極而衰。他的死去,陳應闌不足為奇。設想過很多若是某一日韓軻死的時候,自己是如何心情,沒想到這個想法在今日成真,倒是和設想過的那些巧合背道而馳。

  「有給韓督主立墓嗎?」陳應闌拍拍手,撲了撲身上的塵灰,說道,「沒有的話也不用立了,畢竟他的生平肯定會寫進生平卷上。」

  「等等。」李謹丞抬手打斷陳應闌的話,而後他抬頭問向傅旻,「你放才說『東廠沒了,韓衙也被抄了』,還說了什麼?」

  「母后死了。」傅旻看著倆個人驚訝的表情,於是又低頭看了看文書的內容,確保所複述的消息不錯,又肯定道,「母后宮春槐死了,死在了頤春園裡,是自殺的。」

  「哼。」李謹丞握了握手中的扳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淡淡道,「我看這周博雲就是太過於著急了。這下可好了,北明沒了東廠,沒了母后,這要是厥緇知道了,蕭太后不得笑死。她大手一揮,三十萬軍馬直逼北明都城。」

  *

  而李謹丞猜想的不錯,蕭太后真的這麼幹了,但不是這麼大規模的。厥緇營地里,諸多厥緇士兵正在修築營地,剛剛經歷了大漠的一場浩浩黃沙,沙塵連天飛起,遮天蔽日,諸多巡查北明與厥緇的士兵趕快返回營地,就見一些帳篷被吹跑的樣子。

  蕭太后坐在椅子上,她目視著底下的官員,道:「消息我已經知道了。」

  一名官員起身道:「這正是誅滅北明的大好時機,乾德帝死的早,子孫後裔都在六年前的那場叛亂中死去,唯有周博雲還活著,可是周博雲卻和東廠一起陪葬了——母后宮春槐也死了,北明肯定陷入了迷茫的局面。」

  蕭太后皺起眉頭,她還是有些擔憂:「現在消息來源不知真假,若是真的大動干戈直逼晏都,恐怕有些不妥。晏都一是沒去過,二是位於中央,地方軍隊可以前來支援,最主要的一點是距離問題。」她抬眸,一名小官將北明和厥緇的疆域圖放在蕭太后的手中,蕭太后冷哼一聲,指著「晏都」二字道,「我們不直逼北明的心臟,我們繞一點遠路——」指尖指著「衢州」二字,道,「從衢州派一小隊兵馬過去,裝作使節的樣子,讓衢州官兵帶領前往晏都探查地形。」

  另一名官員起身道:「可是厥緇不臨河海,沒有水路,只有陸路。要想從厥緇進入北明境地,須得直面漠北城一帶。」官員聲音細小的不可估量,明顯是對於這番舉措不自信的樣子,「而漠北城現在又是陳自寒把守,誰敢動漠北城分毫?」

  「別人不敢,但厥緇必須敢。」蕭太后從椅子上站起身,緩緩地走下台階,拔出腰間的彎刀,走向那名官員。

  她握住了那名官員的手,將他狠狠地掄到大堂的柱子上,而後她舉起彎刀,刀刃直逼官員的喉嚨,「刷拉」一下,官員疼到大叫一聲,就被彎刀鋒利的刀刃劃破喉嚨,直直地向前倒去。

  「竟然敢質疑我的想法,懷疑我們厥緇兵馬不敢?」蕭太后笑了笑,而後再用彎刀砍斷了那名官員的透露,抓住他的頭髮,將頭顱示眾,道,「厥緇何時不敢?厥緇若是不敢,就沒我這個太后了。」

  說罷,她扔下那個官員的頭顱,再次坐回椅子上,對著底下的官員道:「明日挑幾個北官和南官隨我到漠北都護府交涉。」她接著道,「最好南官多一點,我不嫌棄。」

  「有才之人,必當大用。」

  第55章

  當天晚上, 蕭太后便等都不等,立刻挑了多名南官, 少數北官,連夜備好車馬,就前往漠北都護府交涉。

  在車馬之中,蕭太后小官道:「衢州的小隊兵馬......按我說的去做。」

  同一時刻,衢州城內,不知是哪個官兵的一聲嘶吼,一槍炮響一下子將衢州城的城門轟開, 那個官兵立刻被炮炸成四分五裂的肉糜。

  禹州城的客棧之中,欲要回房間睡覺休息的傅旻又接到了衢州城的刺史來信, 飛速地敲開李謹丞和陳應闌房間的門。

  李謹丞斜著倚靠在門框處, 有些不耐煩地道:「這麼晚, 何事?」

  傅旻鄭重其事地道:「急事。」

  陳應闌看傅旻有些著急的模樣,抬手拍了拍傅旻的肩膀,道:「慢慢說,不著急。」

  傅旻:「稟報衢州節度使!衢州城遭遇厥緇使節突襲!」

  話一說完, 李謹丞立刻推開傅旻和陳應闌,步履匆匆地回到房間, 穿好甲冑,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直直地落入客棧外的馬棚里, 拉起三匹馬, 率先跨上了自己的那一匹, 陳應闌和傅旻其後。

  一拉韁繩,馬匹嘶吼一聲,飛快地朝著衢州城的方向奔去。在路上, 李謹丞絮絮叨叨地道:「我沒猜錯,一個字都沒猜錯......厥緇已經知道了北明這一個月所發生的事情,如我所料,他們會有所動機。」

  陳應闌追趕上來,足以和李謹丞並列,兩匹馬齊頭並進。在夜色之中,陳應闌有些看不清楚李謹丞現在是何表情,只能認為他現在很是焦急,可是從他的語氣中,卻聽不出半分恐懼。

  「可是李節度使如此聰明卻算錯了一件事情。」陳應闌隔著中間稀薄的空氣,遙遙地望了一眼李謹丞,他的眸色深沉,但從未沾染任何驚恐,「厥緇並沒有直逼晏都,他們卻反其道而行之,先從離晏都較近的衢州入手,逐漸往上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厥緇派來衢州的兵馬的規模不大,這些兵馬頂多會給兵馬一個威懾。」

  李謹丞嘆了口氣,他一拉韁繩,馬匹的速度加快起來。一夜之間,三個人從禹州城跨過重重山脈,奔走過羊腸小道,等到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這才匆匆趕到了衢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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