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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被世間遺忘的小公園,非常適合獨處。

  她安靜地坐在靠椅上,紋絲不動像一座雕塑,她緊抿雙唇,眼神的木訥望著地上的屬於自己的黑色輪廓,它在眼底時不時出現疊影,腦袋沉重且遲緩,無數回憶被動地在腦海閃過,與白天聽到的男人的話語交織,其實沒在思考,只是單純回憶,並且因為這些記憶而感到不愉快。

  被莫名其妙的人挑起沉重的往事,還被指著說所有災難的源頭其實與自己有關,因為自己的存在,牽連了無辜的人,還是她非常重視的朋友,很難不生氣吧,甚至不知道該將這種怒意發泄給誰。

  孤獨緩慢地侵蝕自己,從與明美的回憶聯想到最初那段童年,因為出生就帶著術式的詛咒,人生割劃成好幾段,每個階段的轉變都是拋下所有重新開始,所有回憶好像都是她在一個人孤獨的生活,沒有真正的家人,沒有真正的歸宿,像漂泊的孤魂。

  認知到這種微妙,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有未來,會不會某一天,她又要捨棄一切?

  太糟糕了。

  因為對如今的生活感到幸福,開始為可能即將失去而難過。聽起來就是很悲哀的事情啊。

  一雙錚亮的男士皮鞋映入眼眸,南宮月有了反應,遲鈍地愣住好幾秒,才撩起眼皮抬首望去,高大的人影佇立圓月之下,那張好看的臉叫夜空為數不多的光華更加黯然。

  「怎麼會有人喝酒把手機弄丟不說,人也丟了的?」五條悟雙手插兜,垂眼看著她,語氣不太好。

  南宮月明顯呆愣了一下,木然的眸子裡浮現幾分光彩,她微微張唇,醞釀了兩秒才開口:「哈!怎麼找到我的?」

  「大概是魔法吧。」他嘴角勾勒起自豪笑意。

  「尋人的魔法?」南宮月格外認真地接著他的話說。

  五條悟忍不住地笑了兩聲,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開玩笑的啦,也不知道是誰把手機落計程車上……我在你在下車附近找了你好久耶,正好撞上了行蹤可疑的混混,他們看起來受了單方面的毆打,機智的我攔下他們,順便好奇打聽了一下,就知道是你乾的了……下手很重啊,那幾個傢伙不是頭破血流就是缺了兩顆門牙耶。」

  南宮月眯了眯眼,語調緩慢問道:「不可以嗎?」

  五條悟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轉身在她身旁坐下,隨意說道:「你做什麼都可以,殺了也沒關係,只是這不是你的風格吧。」

  地上黑色輪廓變成一大一小兩個。

  他說著停頓了下,似是讓南宮月消化自己在說什麼。

  「話說回來,真的渾身都是酒味啊,不會是單純的喝醉找不到回家的路吧?」他喋喋不休地說起來,像是不經意的責怪,抱怨一點點不滿,瞥了一眼南宮月沉靜的表情,自顧自推測道,「所以其實是遇上什麼不好的事了嗎?一個人坐在這裡就像無家可歸的貓一樣……不過同樣也是很兇悍的貓咪就是了。」

  「見到了一個討厭的傢伙,沒能殺掉他,我好生氣。」她目視前方,說著惡狠狠咬住下唇。

  「誰?」五條悟微微訝異,突然覺得那幾個醉酒的混混能活下來也算是幸運了。

  「唔……」她側了側頭,竭力思考,因酒精的作用一時間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寸板頭。」

  「能讓你起殺心的傢伙,很了不起啊,」五條悟翹起二郎腿,單臂撐著座位,斜側著上半身問道:「那麼寸板頭怎麼惹你生氣了?」

  「跟我講了討厭的故事……」她皺著眉搖搖頭道,「啊……太長了……想起來就覺得好累哦。」

  「覺得累的話就休息吧。」五條悟在她旁邊輕聲道。

  臉上一開始陰鬱的表情不知不覺中散去不少,好像纏繞她的那些不悅被遺忘了。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夜晚,即使她很難有什麼危險,五條悟也特意找來了。

  所有的悲傷,被五條悟找到的那一刻,建立起的孤獨高牆瞬間垮塌成廢墟,是那麼不堪一擊……原來不是隻身一人,是被人深深在意著的;原來她不是遊魂,其實也有歸宿……

  「說的也是啊,」南宮月認可地連連點頭,「該回去了吧,我要回家。」

  「好啊。」五條悟如釋重負般的站起身,內心發出無聲的感嘆,今天看起來喝了很多,但意外地好應付啊。

  然而木質長椅上南宮月卻沒有動作。

  她仰頭回望著五條悟,撇撇嘴角:「可我走不動了耶。」

  「嗯?」五條悟揚眉。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南宮月指著他,搶先道:「你背我回去吧!」

  「不背就不肯走嗎?」五條悟原本打算直接答應,但又想再聽一次這樣撒嬌般的請求。

  「嗯,」南宮月瞪大眼睛,認真地頷首,「高跟鞋,太難穿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五條悟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在她面前背身半蹲下來。

  南宮月毫不猶豫地趴上去,腳下陡然騰空,身體一輕,他寬厚的後背傳遞著踏實與溫暖。

  如果說甦醒後與五條悟在一起是延續過往的,自認為的義務。那麼如潮水涌沒胸口的那種酸澀與觸動,應該是在告訴她,自己是真心實意,又一次喜歡上這傢伙了吧。

  不僅僅是喜歡他的完美的外表與難忘的眼睛,是真正喜歡著五條悟。

  有些事情好像突然釋懷,不知是在哪一秒閃過的念頭,回神時她已下定決心,帶著一點卑鄙、一點自私的狡猾,從今往後只要能在他身旁就足夠了,不會再回頭看。

  她下巴擱在五條悟的肩上,陷入思緒的雙眸仿佛沒有焦點,路邊偶爾有車輛進疾行而過,伴隨著機器運作的聲音,她在酒精逐漸加深的麻痹中喃喃開口。

  五條悟驀地停下腳步,向她投去愕然的目光。

  「你說什麼?」

  一輛車打著遠光燈迎面駛來,南宮月眯著眼被那刺眼的光束吸引了注意力,直到它呼嘯離去,她才木木地收斂思緒:「啊……為什麼不走了?怎麼了嗎?」

  五條悟因驚異微張的嘴唇緩緩合上,一副你這個反應完全合理的模樣,隨即,他嘴角又上揚到一個相當好看角度:「不,沒什麼。」

  回到那所東京的高級公寓,進門剎那,南宮月身體就好像自動啟動了某個開關,她從五條悟身上跳下地,趔趄兩步被攙扶著才站穩,然後果斷脫掉鞋,用扭曲的步伐走進劃分給自己的房間,才不過半分鐘,她又從房間裡出來,腕間掛著衣物,重複那搖搖欲墜的腳步,奔向浴室。

  整個過程她雙目全然無神,甚至好像看不到室內還有另一個人就站在門口。

  她連浴室門都忘記關上,神色如常地拉下背部連衣裙的拉鏈,衣物摩挲著款款落地,五條悟從看戲轉變為吃驚,轉移視線同時替她合上門。

  「為什麼要關門,我居然這么正直?」五條悟完成一系列動作發自內心感嘆起來。這傢伙真是叫人嘆為觀止啊,因為回了認知中的家,所以放鬆警惕了?

  公寓有兩間浴室,他們住一塊時都是各用的,避免尷尬。但過了半小時,直到五條悟洗漱完畢準備睡下了,卻發覺裡面水流聲依舊平緩,合理懷疑那傢伙可能在裡面睡著了。

  他側身在浴室門前扣響房門。

  「浴缸不是床哦,需要把你撈出來嗎?」他高聲詢問著,又自顧自道,「不過應該不會有人因為泡澡睡著而淹死在浴缸里吧,最多也就是躺地板上了?」

  後半句好像是關於要不要擅自進去的搖擺不定。

  出於素養他當然也不會主動用六眼窺視裡面。

  猶豫間,浴室門打開了。

  換了一身簡單的吊帶睡裙,素淨的臉龐單側貼著一縷沾濕了的黑髮,行為似乎有條有理,但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眼神顯然表示著她還處於醉酒狀態。

  「很能幹耶,居然沒睡著。」五條悟拍拍手掌,用哄小孩的語氣表揚道。

  南宮月沒理會他的話語,越過他搖擺地走去客廳的沙發,手撐著邊緣躺下,好像多一步都不願意動,也能是錯認成了床,她沉聲道:「麻煩關一下燈,我要睡了。」

  五條悟好笑地跟上來:「真離譜啊……看在今天這麼乖巧的份上,就好心地不讓你睡沙發了吧。」

  他將南宮月攬在懷中,橫抱起身,往臥室方向走去。

  她不滿地睜開眼,恍惚間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不明所以地開口:「現在去哪?」

  「你覺得呢?」五條悟說著嘆了口氣,自責地說道,「嘖,我為什麼要跟喝醉的傢伙對話啊。」

  南宮月視野進入黑暗的室內,背脊接觸到柔和的平面,借著客廳的餘光,她望見白髮藍眸的男人給她蓋上薄被,又直起身注視了自己兩秒,轉身就要離去。

  不知為何她好像很不想看到他離開,這種不舍的意念,驟然湧上胸腔。

  五條悟動作忽地停滯,瞧了眼被拽住的衣擺,帶著疑惑回頭道:「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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