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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雙腿隱隱傳來的酸疼令她再難前行,溫玉儀斟酌片霎,輕攥大人袖擺,嬌媚低喚。

  「夫君,我困了……」

  聞言,楚扶晏渾身一滯,隨後真背她而起,未在乎尊卑般沉穩向前,側目柔聲回道:「先委屈夫人這樣歇一歇,我去尋一處落腳地。」

  「嗯……」她愜心地靠上大人的後背,親近般喃語著,「雨天路滑,大人要當心著。」

  平素見他身姿清癯,總覺他的身骨定有些羸弱,可如此倚靠著又感硬朗,她僅靠了一會兒,便聽著暮雨之聲入了眠。

  此時真像是一對無地可容的野鴛鴦……

  她暗自想了想,忽覺荒唐,未過多時就陷入了醉夢裡。

  本是睡得安穩心寧,卻被一聲響雷驚了醒,溫玉儀再度睜開杏眸時,發覺自己正睡在一處乾草堆上。

  周圍被狂風急雨侵入,颼颼冷意直襲堂中,木窗被吹得響。

  那傲冷身影正穩然闔著窗,一扇又一扇,將那堂門也一同闔緊。

  待四處木窗合攏,風聲漸輕,她才望清堂內有一尊佛像。

  當下她與大人竟是待在村中的一處佛堂。

  「這裡是……」她恍惚問著,滿目疑惑不解。

  「廟堂,」從容自若地答道,楚扶晏輕揮下白衫上的雨露,泰然走近,「外頭雨大,走不了路了,在此留宿一晚。」

  原是被夜雨困了住,聽外頭寒風呼嘯,確是無法再步上路,她望大人徐步走來,驚覺他的袍衫已被淋透。

  想起這一夜所遇的艱辛,眼前這男子哪有一點像養尊處優的朝中大臣。

  溫玉儀心頭一緊,為他騰出一塊空地,起身欲牽去:「大人累了,來一同躺著。」

  豈料指尖一觸他手掌,便感灼燙萬分。

  她抬袖再觸其頭額,同樣灼熱異常。大人何時染了風寒,竟未將她告知……

  「如此體熱……大人著風寒了。」她正容抗色地言道,凝肅地扶大人至乾草上,不論如何也不得讓他再忙活。

  此處只可睡下一人,她這般身嬌體弱,自是留給她的,楚扶晏蹙眉欲再起,卻被她按回原地。

  「無礙,男子撐上幾日便會自愈。倒是你,可千萬別病著。」

  她極是嚴肅地相告,怕威懾不及,又凜緊了黛眉:「今夜不論發生何事,大人都不可再操勞了。」

  「大人總讓我聽話,卻極少聽過我所言,這回定要聽我的……」將此道冷肅生硬地按了下,溫玉儀冷聲言勸,學他平日的模樣道得儼乎其然。

  對此頗感不自在,他沉默幾霎,隨即張口又道:「我不需你照顧,待過上一夜,這熱意便退了。」

  「王府內可是有那麼多的女婢常年服侍,怎到了我這兒,大人便不習慣了?」

  她似是真生了氣,埋頭入氅衣里,臥在旁側的硬石地面上,再不言語。

  轉念一想,大人已受風寒,這氅衣應給他蓋著才是,她又悶然遞去大氅。

  回身自顧自地入了睡夢,可這雨夜太冷,她時不時打著顫。

  楚扶晏望此嬌婉獨自蜷縮著,心想她應是需要取些暖意,便沉心思忖,想讓她靠得近些。

  「過來。」

  思索終了,他只言出二字,語調一沉,不容她抗拒絲毫。

  這口吻像極了身處王府時聽到的命令,她半晌輕挪身子,眸光卻未朝他移去。

  「再近一些。」

  她再聽耳旁的嗓音低沉,似乎不順話去做,大人便要對她降下一罰。

  雖已權勢盡失,還被賦了謀逆的千古罵名,可大人的威勢寸毫不減當年,溫玉儀莫名地照做了。

  倘若將來大人奪回權位,勢必比原先還要威赫上幾般。

  如此想著,她忘了挪身,也未覺身側之人失了耐性。

  直至腰肢被大人只手一攬,她才感自己被帶入懷中,共裹著一件氅衣。

  那獨屬楚大人的清寒之息縈繞周身,灼意也傳到她身上。

  她輕盈顫動著眼睫,聽他凜聲問道:「你可知你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她又何曾有過什麼……

  曾經溫家和王府都不是她可歸之處,她所擁有的絲

  許念想早被曾經的府婢摔得粉碎。

  這世間何嘗有一物是她的。

  思前想後,溫玉儀莞爾輕笑,淡然而答:「我原本也沒有何物傍於身,那些屬於溫家的皆非歸我,之後王府中的大小之物也不是我的。如今只是更清晰了些,我本就瞧得清。」

  「是你的。」哪知大人回得篤然。

  見她容色無瀾,他沉聲重複道:「是歸你的。」

  「王府之物曾也是屬於你的,你是王妃,便是王府的主,」楚扶晏正色與這抹姝色相道,覺她心裡仍存有不易察覺的芥蒂,趁勢追問,「不是你的,又會是何人的?」

  公主曾數次挑釁,將她視作橫刀奪愛之人,以著無恥手段奪走楚大人心魂,她無力辯駁,連那王府中都遍布著公主的耳目線人。

  若說昔日的王府歸誰所有,自是歸他與公主的……本和她素無瓜葛,她向來如履薄冰,早就安適如常了。

  溫玉儀默然良晌,隨之在唇瓣間溢出半語:「公主她……」

  「莫總是提她,我聽了煩心。」

  一提那驕縱跋扈的公主,他眸色微變,語聲頓時生得冷,無論何人聽了都要顫慄上半分。

  她聞語驀地躲了遠,良久不敢再言。

  身旁清絕之影卻也未再開口,她深知是無意觸了他的大忌,恨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怎又說回了公主這兒……

  可若非還惦念著公主,大人怎會生怒至此,怎會煩悶成這模樣。

  她已許久未見大人慍怒,想來是提及了過往的傷心事,牽扯出了幾許舊情之念。

  不過也罷,她早已習慣,大人的風月情於她而言無關痛癢,就像她對誰鍾情,大人也不會過分在意。

  二人似是搭夥過日子一樣。

  思緒間滿是被常芸羞辱在榻,還被她撞見之景,楚扶晏輕攏眉心,心生苦惱,不想再道那常芸公主一句。

  卻不想將她嚇了著,此般真當是追悔莫及,他恍然了悟,現下只得悔過認錯。

  恰逢一道響雷猛地落下,嬌柔身軀本能一顫,驚嚇得抬手捂上雙耳,身子縮回了一團。

  她竟怕打雷……

  平日瞧她雖溫婉嫻靜,卻有天地無懼之魄,本以為她真的無事可畏,不想竟是怕這夜雨驚雷。

  「怕又何故躲得遠?」

  他冷然一哼,悄然上前擁她入懷,再小心翼翼地捂了捂她的耳廓。

  「方才是我說得重了……」主動折腰言歉本非是他氣性,他緩慢說出聲,醞釀好半刻,才僵身繼續道,「你若有氣,不必悶著,撒我身上便可。」

  說得好似她真敢將大人打罵一頓。

  即便是舊時夫妻,即便大人已丟了官位,她也不敢如此造次……

  堂外雨聲小了,雷鳴已作停息,溫玉儀轉眸輕使目色,示意大人躺回乾草上,自身也畢恭畢敬地跟他回去。

  她微顫著眸光,細語般道起方才之語:「大人說得輕巧,我又怎敢放肆……」

  畢竟曾說過與常芸相悅過多年,她多次顧慮也屬尋常,楚扶晏緘默幾瞬,意有所指般問道。

  「你一向聰慧,善於察言觀色,獨清獨醒著,像是看得清一切,卻唯獨看不清我?」

  「大人心悅誰,皆與我無關,我……」溫玉儀故作鎮靜,輕望正中央的佛像,嬌然沉吟。

  頭一回耐住了性子,柔言好語地哄著姑娘,他緩聲直言,與她清晰而告:「我如今唯心悅你,再無空缺留於他人。曾對常芸是何情念,我自己都分辨不清,興許過往之時我本就薄情……」

  「玉儀,我移情別戀,早就喜歡你了。」

  「我對常芸已沒了念想,你可願信上一次?」耳畔有輕語環繞,她微然抬目時,正巧撞上一雙深邃眼眸。

  眸中陰冷有情愫微動,直望她入眼底。

  她不自覺垂下視線,正聲一咳嗓,草草回應:「我如若不信,又能如何……」

  遇事本就不易動怒,聽大人堪堪幾語,她也未曾真心氣惱,只是不經意說起公主感到彆扭,讓大人誤會了一番。

  溫玉儀順著話語應答,想大人是真有耐性與她說這麼久。

  「以前怎未覺得,夫人要這般哄著……」驚覺懷內清婉儘是拿他說笑,悠然而躺的男子忽地轉為端肅。

  他細細回想,適才究竟說了什麼丟盡顏面的話。

  「欲得女子芳心,本來就是要哄的。大人是常居高位,不懂尋常公子是如何求取姑娘心意……」

  她再而清嗓,感受大人的體熱已降了稍許,此迴風寒應無大礙,便與他說起理來。

  楚扶晏不求甚解,不願聽這些旁門歪理,清眉不由地微抬:「有你一個便成,我懂她們作甚。」

  頗為莊肅地一頷首,她見浮雲似已散開,有月輝照影而下,未再說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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