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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蕪能夠感受到昔拉的情緒:它緊張、期待、忐忑。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是她從前從未見證過的,即使在過去的生死之刻,她也並未見過對方如此情緒激盪。

  分明它已經將結果導向了自己被選擇的結局,它仍然忐忑不安。

  薩拉盯著主教的臉,女人的口中吐出一口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猶豫著。最終她嘆息了一聲,說道:「你……」

  「你殺死我吧。安葬我的兒子,他是個好孩子。」

  主教的面孔扭曲起來,夢境的主人不可置信、急不可耐地操縱著此人的身軀,發表自己的不解與困惑:「你為什麼不選擇自己活下來?你還有一個孩子!即使這個孩子死去了,你有一個新的孩子,你還是可以和他一起生活。」

  薩拉半是不解、半是嘲諷地看著情緒激動的主教。她說:「這是我的選擇,與你沒有關係。如果你想要殺死我,可以動手了。」

  第190章

  你是神的鳥兒,你可以……

  這被捆起來的女人竭力仰著自己的頭,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色不知為何微妙得顯得懦弱與不快的主教。薩拉揚起的脖子是一個適宜於切割的姿態,便於受刑。她整個人的身軀緊緊繃著,而面孔也尤其緊張、卻堅定而堅強。

  主教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他嘆了一口氣。主教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把劍,像是切割開脆弱的蠟像,平滑乾淨地將劍刺入了薩拉的胸膛。

  霎那間,天地變色,一切歸於虛無。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生命最本真的純白。那些目睹著、觀賞著一切的人們,平靜的村莊,一切都像是畫布上被擦除的景象。原地只剩下姜蕪,與垂頭下去,胸膛一片血色的薩拉。

  姜蕪伸出手去,捧在薩拉的腹部之前。一隻鳥兒從薩拉的衣物之間飛了出來,跳在姜蕪的手心。它是一隻鸚鵡,也就是昔拉。

  鳥兒靈動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薩拉的屍體。從此時來看,薩拉的面龐、身軀,都粗糙得不可思議。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身體裡的棉花被取出來了的玩偶,只空洞地立在那裡。

  昔拉張口了。它說話的音調是鸚鵡所能夠發出的那種怪聲,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

  它說:「我失敗了。我還是被拋棄了。」

  姜蕪摸了摸小鳥的頭,毛茸茸的,光滑而乾燥,帶著輕微的熱度。她問:「你死去的真相是什麼?」

  昔拉的身子顫了顫,它那雙豆大的眼睛盯著姜蕪,呈現出動物的特徵,沒什麼情感:「就像你看見的那樣。主教要來村莊裡巡查,代理人能夠容忍我的母親的存在,但一個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還懷著孩子,實在是太不雅了。所以她被勒令將孩子墮掉。」

  「你怪她嗎?」姜蕪問道:「畢竟她奪走了你的生命。不論任何外因,是她親手殺死你的。」

  「一開始是恨的。」昔拉回答,「在我最初成為惡魔的那段時間,我很弱小,只知道女人和孩子是不夠強大、會被摧毀的,於是用僅存的一點力量讓自己變成了男人的樣子。我總是睡過去,醒來的時候便想要是我能夠是一個真正的人類該多好?……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明白了,她也許並不是不想生下我,只是她也沒有任何選擇。」

  「活得很辛苦,那就是人類的特質了。」姜蕪看著薩拉,她被吊在那裡,一具死屍,乾枯仿若脫水。「你現在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如果你想要成為人類的話,完全可以化形,變成你想要成為的樣子。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可以,你在尚未出生之前,本應該是什麼性別?」

  「那不重要。」昔拉在她的手心輕輕蹭著,「我不會成為人類的。人類實在是……太痛苦了。變成鳥就很好,可以飛,很自由。」

  「我在夢境之中,只是想看看母親會不會選擇我。」昔拉那鸚鵡的嗓子發出了一聲古怪的笑:「可是我無論構建起怎樣的場景,增加多少前提,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我的哥哥……其實在真正的記憶里,她別無選擇,只能犧牲我。但我還是會恨的,要是我比哥哥更早出生該多好?如果我能夠被她堅定地選擇該多好?這種想法根本毫無根據,也不切實際,只是我想要逃避現實而產生的幻想,好像她真的有選擇那樣。」

  「你其實很愛她。」姜蕪的手撫摸到薩拉的皮膚,女人也如煙氣般消散了,原地只剩下姜蕪與手中的鳥兒:「你認為是男人害了她,男人也害了他們的妻子。你的一切思想都在夢境中得到了具象化的體現。你痛恨社會規則讓她如此悽慘,但你也恨她沒有生下你。你的愛恨夾雜在一起,讓你非常痛苦。」

  「真正的『薩拉』也許還活著。等到一切結束之後,你可以去見她。現在你是全世界最強大的七個惡魔之一了,你是神的鳥兒,你可以去看看她是怎樣生活的,甚至於可以解救她,給她幸福,或者向她復仇。」

  昔拉沒有回答。它用腦袋拱了拱姜蕪的手心。姜蕪只感到一陣巨大的斥力向著她的靈魂奔涌而來,她被驅逐出了昔拉的夢境。

  「……」姜蕪重新回到了巨樹空間之中。

  她看向陣法中象徵著「懶惰」的那一角。法陣已經穩定下來了,無數罪孽的力量都向著昔拉傾倒而去,顯然不會再有波折的情況發生。姜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頭轉向了其他的方向。

  就像她所預料的那樣,第二個出現問題的是尤爾。「暴食」的法陣散發著顫抖的微光,與姜蕪緊密相連的尤爾的靈魂正在劇烈地顫動著。

  姜蕪再次將意識涌流而出,向著尤爾的方向盡力奔去,她進入尤爾的意識之中。

  ……好餓。

  姜蕪尚且沒有看清眼前的事物,先被胃部傳來的巨大感受所擊中了。她整個人瞬間想要蜷縮起來。胃部痙攣、溫柔地蠕動著,空空蕩蕩,發出「咕咕」的聲音。這種感受對於姜蕪來說是久違的,無論在什麼時候,她都沒有缺少過食物,而作為有特殊力量的鬼差,進食本身也並不是一件多麼必要的事情,這種人性本能的渴圖令她甚至感到陌生。

  好餓,餓得頭暈腦脹,馬上要暈過去了。什麼都思考不了,只迫切地想要吃點什麼東西下去,填補胃部的空缺。肚腹乾癟地向神經發出一陣一陣的刺痛的感受,想吐也什麼都吐不出來,贅余的消化液似乎侵蝕著食道的末端,在流經身軀的空隙時將一切都泡得酸軟。

  姜蕪下意識地蹲了下去,避免自己因為身體不適一頭栽倒在地。她閉著眼睛,光暈刺入她的眼皮,耳畔是嗶嗶啵啵的聲響,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眼見是一堆燃起來的篝火,火上面用鐵鉤掛著一個被燒得黢黑的爐子。

  她聽見身旁有動靜,便轉過頭去。一個瘦瘦小小、金髮碧眼的女孩安靜地盯著她,手裡正在剝開某種動物根莖的殼。她將乾枯又沾滿泥土的殼子丟進火力,把裡面細嫩的部分咬在嘴裡咀嚼。植物清新的味道頓時爆開,是很清苦、也很好聞的,姜蕪的鼻子抽動了一下。

  她感到無比飢餓,餓到想要把女孩嘴裡的植物根莖搶過來,丟進自己嘴裡食用。如果不能夠把它吃掉,那麼吃掉面前的女孩也可以……這種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想法讓姜蕪感到驚詫,無論是不明種類的植物,亦或者是活生生的人類,在姜蕪的認知之中都並不是可以食用的東西。但她就是這樣下意識地想了,一切精神上的約束都在她的心裡失去了效力,她只是完全投入地想要填補自己胃部的空缺。

  姜蕪坐在地上,將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她不得不將自己的腹部與腿摺疊,用這樣的方式壓迫著自己的腹部,畢竟只有這樣,她才不至於吐出滿地的酸水。

  女孩一邊咀嚼,一邊一刻不移視線地盯著姜蕪。她臉上的神情非常認真,是對於進食這件事情的認真。吃著這正常情況下不能夠作為食物

  的秸稈,她並不感到痛苦、或者快樂。

  「尤爾?」姜蕪試探性地問道。她不知道對方在夢境中是否還記得自己。畢竟這是尤爾的意識,倘若她拒絕承認姜蕪的存在,便自然而然會失去對於姜蕪的記憶。

  眼前的尤爾比姜蕪印象中那個女孩還要更加瘦小。變成惡魔之後,其實尤爾已經不再需要進食來補充能量、維持生命活動了。但姜蕪仍然讓住所處的廚師給她做食物吃,允許她去翡冷翠中各處餐廳進食。鑑於這些行為都沒有任何必要,所以可以完全稱作是一種心理上的報償與娛樂。尤爾後面身上便添了一點肉,但也絕對稱不上肥胖,只是她那個年齡的小女孩應該有的一個體重。

  尤爾眨了一下眼睛,有點呆。她「嗯」了一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姜蕪不知道她對眼前情況的認知如何,她的精神到底是怎樣一個狀態。正想要說話的時候,姜蕪的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她真的是餓得眼前一陣一陣泛白,整個人要暈過去了。

  尤爾本來是蹲在地上的。她從身邊撿起了一根剛才姜蕪所見過的差不多的植物根莖,剝掉了上面的殼,遞給了姜蕪。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姜蕪會意,將其丟進了嘴裡,咀嚼起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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