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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輪到你了。」

  裁決者看著她臉上隱隱流露出的憐憫,古怪地笑了出來:「您最好讓我死得痛苦一點,因為——我還是有一點恨你的,您不得不承認,您毀了我的生活。」

  講師點頭。她的手在空中遙遙一握,一把長矛由火焰凝結,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她將長矛的尖端緩慢而堅定地對準裁決者腹部那個大洞,插了進去。

  那不久前才癒合粘連的血肉霎那間被高溫與鋒利所傷,開始流血,並且發出皮肉被炙烤的滋滋聲響。裁決者瞬間冷汗直流,痛得眼前發黑。

  他垂下的紅髮發梢有的掠過講師的長矛,也被燒焦捲曲了。裁決者面色痛得扭曲,然而仍然竭力露出一個笑容,對著虛空作出了一個嘴唇吁起的口型,像是在讓什麼聲響安靜下來。

  他說:「噓……」長矛穿透他的身軀,裁決者死了。

  第99章

  他說:「你失敗了,走吧……

  姜蕪自那片溺水般的黑暗之中醒來了。

  在五感封閉的情況下,她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感覺不過是度過了短短的一瞬,自己就重獲自由。在那片黑暗之中,她本應該感受不到任何外物的干擾與訊息,是純然與世隔絕的獄卒,卻在某個瞬間錯覺某人在她耳邊輕輕「噓」了一聲,像是在唇邊豎起手指的一聲輕嘆,告誡她應當保持緘默,或者告誡自己應當保持緘默,不要發出死亡的悲鳴,以使得自己的哀鳴傳到姜蕪的耳朵里,打擾了她的安寧。

  ……她醒來了,另一種說法是,她投身的那段光陰關閉了,其時光的「焦點」,裁決者死去了。

  原來所謂消亡,不是砰的一響,而是噓的一聲。*

  姜蕪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使人迷亂、無法走出的龐雜鏡之迷宮不見蹤影,或者換一種說法,那些鏡子本就並不存在,不過是女神製造出的幻象。此刻在姜蕪眼前呈現出來的,是一片令人迷茫而窒息的虛空,又很難說不是另一種幻象。

  她如同置身在茫茫宇宙之中,腳下是一片空無一物的純白,光源不知置於何處,乃至於她竟然沒有影子。而她的頭頂是無法被目光窮盡的虛空。轉動運行的星軌在虛空與黑暗之中安靜穩定地進行著自轉與公轉,呈現出一派宇宙太空的形態。而那些星軌上安然運轉的小小星球每一個都各自被一根透明的絲線連接著,如同其運轉的軌跡正是由其牽引而來。

  而那些絲線的盡頭,絲線的末端,被掌握在虛空中央的一個高大身影手中——姜蕪抬起頭看著那個身影。他頭上戴著由荊棘形狀的帽檐垂下的黑紗,身披黑色長袍,長袍上是無數無法解讀的金色符文。他的周身也懸浮著小小的、像是泡泡一樣的小小星球,諂媚地圍繞著他、以他為中心進行公轉。

  ——他是教宗。姜蕪認出來了,他正是她此行的目標,她要刺殺的人。

  姜蕪看著教宗,而即使他沒有任何動作,目光也被遮掩在層層黑紗之下,然而姜蕪仍然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在看著她。

  那種目光、令人不快的、居高臨下的、龐大的目光……像是巨象看著一隻螻蟻,神明看著一個人類。她的某種直覺讓她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姜蕪深呼吸,閉了閉眼睛,穩定住心神。她拔出了腰間的黑劍,指向教宗。

  她果決地說:「冕下,我是來殺你的。」

  教宗沒有回答,而姜蕪運轉著體內的力量——那些惡魔的力量,她將它們匯聚起來,凝結在自己的劍鋒之上。在看到教宗的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是那個最重要的人,唯一能夠殺死教宗、乃至於殺死神明的人,為什麼所有人都渴求她,又對她諱莫如深。

  ——因為她的力量不屬於女神,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能夠看到,教宗手中的絲線,所操縱連結的那些星球實際上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類。他們的命運、生活,在此地被具象化為小小星球的公轉與自傳,而教宗正在使用自己的共鳴魔法,作為「皇帝」,調度與操縱他們的一生。

  在那些星球浮現出的面孔中,姜蕪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龐——有的不過是在街頭與她擦肩而過的路人,亦或者某時偶然見面的面熟同僚。而圍繞著教宗的,最貼近最諂媚的那幾顆,德卡斯特等教會高層人員的臉赧然露出。

  甚至連審判者這忤逆之人也身處其中,他自以為自己能夠反抗教會,然而他的命運所凝結成的星球卻完全被掌握在教宗的手中。

  ……整個世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過是「皇帝」手中的傀儡。

  但唯獨沒有她。

  姜蕪手中黑劍的劍鋒直指教宗,在確認了那個結果之後,她甚至感到一陣快意與慶幸,如同一場彌天災禍的唯一倖存者——那些星球包含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但唯獨不包括她,因為她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因為她是「天外來客」,她不屬於這裡。即使她的命運也許也會被虛空中某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所掌控,也不會歸屬於此地的教宗。

  姜蕪揮劍,身形如同雷擊般射出。她向著教宗直直攻去,而對方沒有

  任何反應,毫無抵抗與躲閃之意。

  劍穿過了教宗的身軀,姜蕪感受到了劍鋒流暢地割開什麼的觸感——不對、不對!割開的不是人的血肉,不是那種綿密的、扎紮實實的柔軟,而像是割開了排排的密線,能夠感受到那些線在刀鋒上繃斷時瞬間發出的悲鳴。

  姜蕪錯愕地看向自己的劍鋒。黑劍深埋進教宗的體內,如同揮刀斷水,而並沒有留下任何傷口。

  她聽到了無數人悲鳴的聲音,他們怨恨困苦的低吟如同洪水一般向著姜蕪襲來,哀愁地發泄著自己的痛苦與絕望。姜蕪朝著那些聲音的方向望去,驚恐地抽氣。

  那些被她割斷的,是連接著遠方一些小小星球的引線。

  那些星球所代表的鮮活生命,如同被切斷根部的植物那樣,飛速失去生機,變得黯淡、灰敗。它們內含的虛影正絕望而不安地戰慄著:姜蕪看到了……那些人也如同脫水的食物,正在流失生機,並為此哀嚎。

  姜蕪怔愣在原地,而她聽到了教宗嘴角逸散出的一絲輕笑。

  那繁複層疊的黑紗之下,她驀然回首,錯覺自己的目光能夠穿透那些贅余的布料,看到其下的真實面相。她看到了教宗的眼睛:黑的,濃郁的、墨色的黑,不帶有任何其餘的鮮艷色彩,如同兩顆能夠吞噬所有光線的詭異黑色彈珠。

  而那眼瞳之中,此時此刻,正閃爍流轉著金色的波光。

  金色是神明的顏色,她在德卡斯特、德卡拉二人的眼眸中都曾看到過這樣的色彩,而此時此刻教宗的眼中亦閃爍著相似色彩的流光,像是以此驗證他們是同一種產物。

  他那高大的身軀里並非人類的血肉,而是空空蕩蕩,只充滿了操縱星球的引線,填滿了他空虛的身體。唯有一雙詭譎非人的眼睛,像是為紙人點睛那樣,點在他的頭顱之上,昭示著他勉強還能算得上是人類。

  分明教宗就站在姜蕪的面前,然而他的聲音仍然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聲音不具備任何性別與年齡的特質,而像是某個機械用齒輪、用機括結構的喉舌所能發出的答覆,語調平緩。

  他說:「刈割者閣下,您方才斬斷了三千二百七十一個人的命運。這些不幸的孩子的命運軌跡由此終結,很快就會遭遇意外的戕禍而橫死。」

  姜蕪怔愣,而教宗伸出手去,撫摸著那些引線被斬斷而展露出的端倪,他客觀地觀察並陳述著其上傳達的訊息,「……啊,這個孩子,他是個商人,他會被突然發瘋的馬顛死……這個孩子,她是個教師,她會不小心喝了髒水生瘡而死去……」

  姜蕪冷然打斷了他語氣不帶惋惜,而內容分明是嘲諷的話語。她尖聲說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教宗嘆了一口氣,對著她,像是對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那樣平和。他搖了搖頭,憐憫地說道:「你還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知道,太弱小了,竟然被哄騙著就敢到我面前來。」

  他向上一伸手,手指直指上空。無數星球的引線被連結在他的指尖,因此也受影響而活動。它們像是水面上受投擲的石子震懾而泛起波紋的水波那樣,以某種奧妙的規律震顫著、運動著,最終又歸於平靜。

  「你還不明白嗎?愚蠢的孩子。」教宗看著姜蕪。高高在上、眼眸中流轉的金色輝光由此流動。星球們仍然圍繞著他進行自轉與公轉,而他是這方虛空宇宙中無可質疑的中心,絕對的焦點。他所流露出的高傲讓姜蕪發自內心感到煩悶和不快。

  他說:「你的見識未免太短淺,實力又未免太低微。我不是一個人類,我是這個世界所有人命運的集合——我並不存在於個體之中,我是『他者』的匯聚。」

  他的聲音中忽然夾帶了女人聲音。他們在一起說話,那個新加入的聲響分明屬於女神。他們同頻共振,再有默契的搭檔也做不到如此,讓每一個音階音調都完美重合。他們說:「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太弱小了,殺不了我。」<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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