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71章

  在沒有嚴格管控的情況下……

  他們晚上就睡在那張木板床上,兩個人之間留一線罅隙,避免身體接觸,把姜蕪的袍子解下來蓋在身上充作被子而睡去。

  風從破敗不堪的屋頂、破損的大門吹進來,形成了像是低泣一樣的輕微聲響。床板實在是太硬,風又太吵鬧,姜蕪略微有些失眠。

  她能夠聽見身旁裁決者綿長平穩的呼吸聲:這孩子倒是睡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因而以睡眠逃避客觀環境的不適,還是由於今夜多出的一身袍子而為意外的溫暖動容陷入沉眠……姜蕪心念轉動,身上釋放出無數的鎖鏈。

  她現在沒有黑劍了,也沒有可以當作助力的惡魔,然而她身為鬼差原本的能力還是保留著的,並沒有淪落成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姜蕪略微坐起來一點,牽動了身上蓋著的衣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幸好裁決者並沒有因此醒來。

  姜蕪垂下眼去,鎖鏈跟隨心意運轉起來。它們虛虛地圍繞在裁決者小小的身軀,像是虎視眈眈隨時可能進攻的蛇,只需要姜蕪一根手指的牽引,就會上前,絞斷這瘦弱孩子的手腳和頭顱,讓他化作零散的肢體。

  ……姜蕪正在猶豫。

  此時此刻,裁決者的

  性命完全在她手裡。他沒有共鳴,沒有魔法,更罔論由貴族的天賦而帶來的可怕增幅。也許他的體內正涌動著那些魔力,但他還沒有學會怎樣使用它們,因此他羸弱、無知,是真正的手無寸鐵。

  只要殺了他,掐斷他所有未來的可能性,那麼未來是否會因此發生改變呢?不可置否,裁決者的確是未來的貴族變革中最重要的一環,即使他最後死去了,但他的死卻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也許在這個時候殺了他,那變革就會不復存在了吧?教會依然會那麼繁榮,信徒們歌頌著女神的光輝。聖塔前不會跪滿了求死的人,無辜的性命不會因為權利的傾軋而犧牲。

  至於教會的種種不合理之處,她大可以告訴德卡斯特,或者告訴女神。萬民的苦難,也是可以用統治者的懷柔政策解決的吧……?

  懸浮在空中的鎖鏈輕輕顫抖著,像是蛇進攻前搖晃它三角的頭顱。它們隨著姜蕪的心意,只等她一個下定決心的狠意,就會了結眼前這羸弱的生命。

  唐突的,姜蕪想到了剛才裁決者與她談論「愛」時,迷茫的樣子,手指顫抖了一下。

  ……鎖鏈收回去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風還是奏鳴著泣訴的樂聲。這屋子裡充斥著的只有貧困與冰冷的氣息。姜蕪心想:他的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性,我可以嘗試著改變他。

  她不可否認,自己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些許的憐憫之心。她想要看看在她的介入之下,裁決者是否可以擁有一個更豐富一點的人生,而非充滿了執著與仇恨,最終死於燃燒。

  姜蕪轉身過去,背對著裁決者,將呼嘯不停的風聲幻聽成了女神唇間一聲諷刺而假意憐憫的輕笑。

  她閉上了眼睛,迫使自己陷入睡眠。

  在一片黑暗之中,一直躺在那裡安靜又祥和的裁決者無言睜開了眼睛。他瑛綠的眼珠輕輕顫抖著,在恐懼的餘燼下無法抑制自己的身體反應。

  他斜眼小心翼翼地看著姜蕪的背影:除去眼珠不安地轉動,他不敢有其他任何多餘的動作,實在是可憐到了一個好笑的地步。

  裁決者看得很清楚:他剛才眯著眼睛,隱約看見的閃著寒光的不祥鎖鏈。他明白其中的蘊含:姜蕪想要殺了他。

  ……

  姜蕪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人了,一抬頭,床頭放了一碗糊糊一樣的東西,散發著麥製品的獨特香味。

  裁決者正在喝另外一碗糊糊,看見她醒了,睡眼朦朧的樣子,說道:「……我給你也準備了早餐,請用。」

  姜蕪看著那也許是用乾麵包泡水制就的產物,絕望地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恨不得重新睡過去,這只是個夢,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德萊端著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站在床邊笑問她是想要在餐廳用餐還是就在臥室解決。

  ……她在床上扭動了幾下,捂著腦袋爬了起來。

  在草草解決完早餐之後姜蕪整理了一下形容,把亂糟糟的頭髮梳理了一下,洗了臉,特別是把身上那身大主教的袍子上的泥土擦拭了,竭力讓它看起來體面一點,以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點,像一個閒來聖彼得港視察的主教小姐。

  ……也算吧?未來的主教也是主教,她現在身上穿的也不是什麼假冒偽劣製品,不過是出廠時間略比現在晚了一些。

  他們出門了,姜蕪牽著裁決者的手,讓他帶著自己去教會的交易所。

  此時正是上教會學校的孩子們上學的時間,街上零星有幾個小孩在走。姜蕪敏銳地察覺到他們都若有若無地看著裁決者,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惡意。

  兒童還沒來得及學會掩飾自己的惡毒。他們在與裁決者對視的瞬間便露出厭惡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讓他感到難堪。

  姜蕪甚至有一種錯覺:倘若不是她這樣一個成年人在旁邊牽著他的手,也許他們之中的某些人就會沖向前來,在保證自己不會念書遲到的情況下,像昨天她初見那樣將裁決者毆打一番。

  姜蕪輕輕地撓了一下裁決者的手心,說道:「這些同齡的孩子們似乎很討厭你。」

  裁決者沒有看她也沒有看那些人。他的表情是麻木的,似乎慣常用這樣的麻木來應對他人的惡意。他說:「是的,也許吧。」

  姜蕪問道:「為什麼,你惹他們了嗎?」

  裁決者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怎麼敢?但我現在是他們認定的玩具。」

  他察覺到姜蕪疑惑的目光,皺眉,不得不為這個無知的女人解釋他的苦難來源:「教會學校的那些不學無術的男孩有一個『兄弟會』,不加入他們的孩子就會被他們欺負,而如果想要加入他們,就得去做他們要求的『入會儀式』。」

  「而入會儀式的內容——就是毆打我這無依無靠的流浪兒,以證明申請者是一個『有膽識、有勇氣,值得他們信賴的好兄弟』。」

  姜蕪輕輕抽了一口氣:這種事少見,但是她可以理解。在沒有嚴格管控的情況下,未成年人之間總是容易滋生暴力,形成並不得體的權利體系。而顯然眼下的裁決者就成為了這個體系下的祭品,正是因為欺凌他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所以加害者無所顧忌。

  她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毛,問道:「他們是怎麼選中你的?」

  裁決者眨了一下眼睛,「……在我偷聽他們上課的時候,兄弟會的老大逮住了我,他說要給我一個教訓。」

  姜蕪感到一陣窒息。她並非是從未接觸過暴力,甚至她本身也是教會這個暴力系統的一部分。但這種粗陋的、行之有效卻可笑的暴力還是讓她感到不適,在她的想法之中,無論大人們流血得多麼慘烈,至少孩子們是不應該參與進來的。

  她嘆氣,捏了一下裁決者的手指,說道:「如果能把撫恤金領到,你就去租一個離這裡遠一點的房子,好嗎?如果現在打不過他們,至少可以躲開。」

  裁決者沉默了幾秒鐘,突然說道:「我以為你會說你要保護我之類的話,結果是讓我躲起來……」

  姜蕪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是一聲嘆氣。她說道:「如果要保護你,我豈不是得永遠留在這裡了?不太行……」

  裁決者不再說話了。

  在交談之間,他們來到了交易所前:一間低矮的、白色樓房。在姜蕪看來,它依然是簡陋的,但和聖彼得港的其他房屋比起來,已經算得上是非常體面豪華了。

  方才是裁決者充當視線的焦點,現在姜蕪則交替得到了這個角色。她如何倒是不重要,但她身上那件厚重稠密白色袍子卻惹人奪目,正倚靠在門前打瞌睡的兩位門童瞧見了,連忙抖擻精神,幾步走到姜蕪身邊去,恭恭敬敬說道:「主教大人,主教小姐,有失遠迎。」

  姜蕪為這種顯而易見的恭維感到有些臉熱。她搖了搖腦袋,感受到裁決者牽著她的手泛起了一陣緊張的汗濕。姜蕪安撫地摸了摸他的手指,裝出神職人員那種故作謙卑的語調,說道:「我只是來辦一些事務,不必如此……」

  那兩個門童將她迎進了門內,彎著腰,點頭哈腰的樣子誇張得讓人頭痛。他們連不迭地點頭,說道:「好的,好的,我們聖彼得港交易所一定好好為您服務。」

  她與裁決者一進屋,坐在櫃檯後面看書的一個男人便抬起頭來,一位門童走到他身邊去,與他耳語了幾句,他便抬起頭來,對姜蕪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姜蕪罕見地陷入了一陣無力與詭異的尷尬當中。

  ……你好啊,盧克杜魯先生,聖彼得港未來的執政官。

  盧克先生現在還正當青春,然而身形已然有了日

  後山一般的架勢,滿面堆肉,眼珠在眼眶裡靈活地轉動,看向姜蕪,笑眯眯地說道:「主教小姐您好。我是交易所的負責人盧克杜魯。您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