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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蕪將東西放在牆角,過去一把揉了揉他的腦袋,問道:「生氣了?」

  第70章

  愛是一種超然的暴力。……

  裁決者縮了縮腦袋,冷笑一聲:「沒有。」

  真是個氣性大的小孩……姜蕪在心中感嘆。她又摸了一把裁決者的腦袋,感受著那些紅髮在自己指間的流溢。未來的裁決者的頭髮是長的,並且充滿光澤,看起來就柔軟又順滑,配合他那張臉更是流麗非常,像一個色彩濃重的艷鬼。然而此刻營養不良的孩子頭髮卻短而粗糙,摸起來有些像枯草。

  她也不說話,只是占便宜一樣一直摸裁決者的腦袋,裁決者長長地嘆氣,忍無可忍地轉過頭來,怒視著姜蕪:「你摸起來沒完沒了了是吧!」

  姜蕪「啊呀」一聲,裝出來一副無辜的樣子:「我看你一直不理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呢,所以想這樣喚醒你呀。」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而雙手上舉作投降狀。

  裁決者從床上坐了起來,拜姜蕪所賜,他現在頭髮亂糟糟的,像一個枯草搭救的簡陋雞窩,姜蕪有點想笑,看著裁決者那張臭臉又憋了回去。

  她從牆角取了那些食物,拿過來,擺在床上,做出請求的樣子,對著裁決者眨眼睛:「裁決者閣下,請用餐吧。」

  裁決者冷冷地哼了一聲,大概意思也許是不和她計較了。他從口袋裡取出麵包,而姜蕪拿出另外一片,開始啃食。

  ……姜蕪皺起了眉毛,邊吃邊咳嗽。

  她選的是最便宜的那一種,依照一直以來的經驗,心想麵包再難吃也不會到太誇張的地步,現在卻不得不拜服其絕味了。

  手中的麵包捏起來還不算太硬,吃起來卻仿佛在生嚼一塊木頭,咬合間有木屑——不,不是錯覺和比喻,那做麵包的師傅為了縮減成本,真的往裡面加了木屑和沙子……

  這些細小的東西割著她的喉嚨,讓她時時刻刻有咳嗽的衝動,姜蕪在啃了兩口之後不得不停了下來,緩一緩,以免自己咳得喉嚨出血。

  裁決者默不作聲地吃著,也不見有什麼反感的情緒,姜蕪不得不懷疑他手上那塊味道不一樣。他斜眼看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姜蕪,忽然說道:「……嬌氣。」

  姜蕪瞪大了眼睛,猛然看向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被一個小孩子貶損。

  裁決者進食的動作非常冷靜,看不出他對食物的好惡,迎著姜蕪不忿的目光,他幽幽說道:「我之前

  還懷疑你是假冒的主教,現在相信你是真的了。」

  「畢竟除了高高在上的主教大人們,怎麼會有人吃不下一塊黑麵包?這對我們這種賤民來說,這可已經是難得的好食物了。」

  姜蕪舉手作投降狀,她把剩下的麵包泡進了水裡,直到它們成為一杯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糊糊,然後一閉眼、一仰頭,捏著鼻子像是喝藥一樣喝了進去——吞完的那一瞬間,姜蕪如蒙大赦,虛弱地看向裁決者,說道:「我可以克服……」

  裁決者看著她的樣子,不帶感情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否算是一種嘉獎表揚。

  姜蕪長長地嘆氣,說道:「你體諒我吧,我們這種脆弱的成年人就是牙口不好的,吃不下太硬的東西……」

  裁決者又發出一聲冷笑。

  把食物解決乾淨之後,裁決者將那些包裝袋摺疊起來歸納收理——姜蕪本來下意識想要把它們扔掉,然而裁決者有以其還可以在未來的某些時刻廢物利用為由將它們留下了。

  姜蕪看著男孩忙來忙去的小小身影,在心中嘆氣。

  不得不承認,裁決者的童年可以稱得上悽苦。姜蕪在見到未來的他,並且得知他是貴族之後,猜測過他是那種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所以才個性惡劣,偶爾顯得討厭。

  結果他竟然是在這種境況下長大的——時時刻刻遭受著被毆打的威脅,只有一間難以遮蔽風雨的破房子,食不果腹。

  裁決者注意到跟隨在他身上的視線,皺著眉毛轉過頭來,冷笑一聲,說道:「怎麼,尊貴的主教小姐沒看過窮人幹活麼?」

  ……說話討厭這一點,倒是從來沒有變過。

  姜蕪推開了房間的門,往外看去。天已經完全黑了,唯能夠看見對岸房屋窗欞間寥寥的燈火,姜蕪將自己的思維延伸出去,進行沉浸而放空的思考。

  女神將她投放在這裡,必然有祂的謀劃和打算,姜蕪不認為一位神祗撥弄時間的琴弦,僅僅是為了讓她穿梭到十幾年前,去帶一個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她已然知道了,這是裁決者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節點,某件事由此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最終招致了他的死亡。而姜蕪需要做到的,便是找到那件事,解決那件事,最終達到改變他命運的目的。

  就像那個耳熟能詳的典故:工匠不慎弄丟了一顆釘子,而損壞了一塊馬蹄鐵,而這損壞導致了一匹戰馬的死去,折損了其上的將領,最終戰爭失敗,國家覆滅。

  現在她就是那位工匠,正在尋找了那命運的「釘子」,從而希求改變裁決者的命運。

  她聽到了背後輕輕的腳步聲:裁決者幹完了手上的事情,走到了她的身後去,隨她一起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也許是因為雲層遮擋的原因,天空中沒有任何星星的痕跡,沉重得仿若一塊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幕布。他聽見姜蕪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迷茫:「你說,在眼下這個時候,什麼可以改變你的一生呢?」

  這話像是某種哲學研討,本應該是主教們喝醉之後辯經的玩笑話。人生這個命題實在是太宏大,本不應該與未成熟的孩子討論,然而姜蕪還是問出口了,像是問一個靠譜的、思想沉著的成年男人,一個與她平等的存在。

  裁決者用他並不豐富的人生閱歷思考著,說道:「錢吧。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如果我能富有起來,我想我的人生會改變的。」

  姜蕪無奈地笑了,說道:「你在為難我麼?」

  裁決者也笑了。他復而思考,沉吟,說道:「力量吧。我需要力量,如果我變得強大起來,我便不會淪落到眼下的地步,我會擁有一個更好的人生吧?」

  姜蕪陷入了沉默之中。

  錢財、力量。裁決者所說的這兩樣東西可以用另一個更精準的詞語來概括——權利。支配金錢的權利、支配他人的權利,這便是裁決者眼下為自己的人生尋找的出路。

  實際上,在現實生活中,他也的確是追求著權利,並且最終成功了,成為了高高在上的裁決者閣下,成為了大主教,這便是命運的窠臼了。

  倘若她止步於此,就此消失,裁決者必然會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最終成為她熟悉的那個男人,在重回聖彼得港時迎來自己生命的終結。

  察覺到姜蕪的緘默,裁決者便判斷他的回答沒有讓她滿意。他顯得有些不安和掙扎,拉扯了一下姜蕪的衣角,問道:「我說得不對嗎?那你覺得呢?」

  姜蕪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我正是因為不知道,才來問你的。」

  裁決者體察到姜蕪的回答是發自內心的迷茫,而非一種假以辭色的諷刺,便也只能無能為力地抿緊了嘴唇。他運轉著自己的思維,思考著自己的人生,想像著、探索著,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改變他人生的。

  黑夜的幕布壓垮了他們的身影。姜蕪等待了許久,聽到了裁決者思考已久的回答:「也許是『愛』吧。我想這個,也可以改變我的人生。」

  姜蕪轉過頭來,看著面上一片糾結的男孩,她問道:「你想要誰來愛你嗎?想要出現一個人,關心你、保護你?」

  裁決者搖了搖頭,他看向姜蕪,眼中是化不開的迷茫。茫然才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孩子,而非早慧到了近乎成年人奪舍的地步。他說:「實際上,我不知道愛是什麼。」

  「我曾經偷聽過教會學校的課程——教師講述,父母之愛,兄弟之愛,朋友之愛,情人之愛。他說愛是女神賜予人獨特的能力,讓人們可以彼此連接,締造有別於動物的感情關係。那是一種超然的力量,是神的偉跡。」

  裁決者搖了搖頭,說道:「這是一個我不理解的概念。所謂父母之愛,我的父母在我記事之前業已死去;所謂兄弟之愛,我的哥哥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形機器;所謂朋友之愛,不瞞您說,我至今沒有一個朋友;而所謂情人之愛……這種東西,對現在的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

  他看著姜蕪,問道:「主教小姐,您可以為我解惑麼?『愛』到底是什麼?我不是教會學校的學生,老師無需為我解釋,但我想如果一定有什麼比得上金錢與力量,那應該就是愛了吧?它被描述得那樣玄奇,是神才能賜予的事物,它一定可以改變我的人生吧。」

  姜蕪一時語塞,她不知道怎樣向一個從沒被愛過的孩子解釋愛。她沉默著,思索著。

  她說:「愛是一種超然的暴力。它會讓你從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而最可怕也最無力的是,你心知肚明自己被改變了,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卻被愛蠱惑,認為自己心甘情願。」<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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