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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判者本能地想要反對這個提議,而他的共鳴也告訴他這並不是最有益的方案——將金錢過分投入到虛無縹緲的宗教事業中,有悖於他「想要給人民帶來幸福」的初衷。

  然而他不得不應允這個提案,並予以提出者嘉獎。

  第65章

  審判者(3)宿命會閃擊他的靈魂,而……

  這是無能為力、無可辯駁的事,這個國家是圍繞著女神與教會運轉的,甚至於說,這無數人組成的政體不過是供養女神與教會的土壤與肥料。因此資源必應當優先奉獻給女神,這在所有人的觀念里都是理所應當的。是一種

  公理。

  每一位虔誠的信徒、堅定的信徒,他們都不會對這一提案表示任何的不忿:北地位置偏遠,教會的教育發展在從前並不順利,近百年來才算真正歸順。然而女神的福音尚且沒有傳播到每一位藩民的耳朵里,他們大多數人並沒有任何的信仰,只是渾渾噩噩地活著,心中沒有一個不可浸染的高地。

  於是所有信徒都理所當然認為:趁此機會,教會更應該發展信仰、傳播福音。在他們積弱時傳達女神的偉大,同時又用撥款幫助當地發展,兩相結合之下,那些愚昧的人們自然會建立起對女神的深深仰慕,為女神提供濃烈而深厚的信仰。

  然而審判者並不接受這個說法,在他看來,與其花錢僱傭委派主教前去傳播信仰,不如將這金錢用到更有實效的地方去——可以購買糧食、購買書籍,為人民提供生活的物資與更具有實際意義的科學教育,而非花大價錢去鼓動他們信仰女神。

  他從共鳴與資料中都可以得知,北境如今並沒有到一個可以揮霍錢財的地步——倘若金錢的投入更多偏向宗教支出,便必然會帶來一定程度的飢餓與損傷。

  用一種簡單的換算:倘若委派一名主教前去,其花費的金額足以解決一名孤兒十月的溫飽問題。

  在提升女神信仰、提高教會威望的角度來說,這提案無疑是萬分正確的,任何人對其提出疑問,都會被懷疑信仰是否足夠虔誠。

  然而審判者不可抑制、感到不忿,心裡無比地不願意通過它。

  ……他通過了這個提案,權衡利弊,在思考中做出了對自己最優的選擇。

  審判者感到自己的內心正在被撕扯:他從來都堅信著自己在為自己的目標前進,為了給所有人帶來更大程度的幸福而付出努力,而他的努力也讓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然而在真正的工作過程中,他卻不得不做出自己並不首肯的決定——審判者明晰了一個清楚的事實:他身處教會之中,為教會工作,實際上的目的卻與這個龐大的載體並不相同。他只求人們能夠獲得幸福與快樂,然而教會追求的卻是信徒的增多、信仰的增強、教會統治的愈而穩固。

  眼下他能夠勉強實施自己的抱負,不過是因為他的行為能夠於教會有利,為居民帶來幸福的行為能夠滿足教會的需要,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心照不宣的不謀而合。

  然而審判者心中明鏡一樣篤定:倘若殘害民眾、虐毆他人能夠實現信仰增強的目的,教會也必然會去毫不留情地實施,罔論其中將會誕生多麼濃烈的痛楚與絕望。

  不僅幸福能夠帶來信仰的提升,絕望也可以。在極度壓抑的情景之下,人們不得不尋找心靈的,而宗教就是一個完美的載體,它會成為群體意識中的光——當人們由個體匯聚成整體的時候,他們便會變得愚蠢。即使他們的苦痛本身就是教會造就的,那羸弱的集體意識也必然會為了尋求快慰而投向宗教的懷抱。

  審判者發自內心對這種假設和可能感到噁心。他忍住沒有在下屬面前嘔吐出來。

  在工作結束之後,所有人散去,唯留下審判者一個人在法庭內徘徊。他回頭望,一尊威嚴的女神像正靜靜佇立在他的身後。

  祂身著柔軟的白袍,一手提著象徵「公平」「審判」的小秤,一手提著象徵「裁決」的劍,用以警醒所有人:應當保持客觀的態度面對每一莊提案,每一起案件。女神時時刻刻注視著他們,迫使他們謹慎,必須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事業,不能有任何一絲的私情。他們必須保持客觀,否則將被奪走權利。

  審判者在心中冷笑:……可是這威嚴的女神,本身就是一種「不客觀」。

  那分享一切、規定一切的神本身就藏有私心,又怎麼能真正創造出來一個客觀公正的體制?現在教會雖然表面上正在造福人民,但實際上也只是神明牟利的工具。

  所謂不純粹的公平,就是絕對的不公平。這種非黑即白的事是不能夠模稜兩可的,在審判者看來,一切辯白與解釋都是謊言,唯有事實才是真理。

  他凝望著雕像那精雕細琢的美麗面龐。女神低垂眉眼,這面目不得不使每一位信徒由衷感到嘆服:祂美麗、聖潔、同時又富有偉力。世界上任何溢美之詞都可以用於其身,讚美神是信徒最擅長做的事情了……

  審判者對它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夾雜著畏懼與厭惡的表情。

  他想:總有一天,我會毀掉它,連帶著毀掉它所代表的那個至高的神祗。

  女神無疑是教會的核心,是被圍繞被讚頌被環繞的天體,然而祂不應該是這個國家的核心。在審判者的構想之中,一個由人民組構的國家不應當有一個具體的核心,值得傾盡所有資源去供養。

  人民組成了國度,那人民就應該是國度的主體,他構想中的那個理想的、能夠帶給所有人幸福的國度在眼下的情景永遠不可能建立,因為眼下人們頭上正趴著名為「神」的吸血蛭,而他們非但不厭惡它,反而愛戴它、推崇它。

  這無疑是愚蠢的,然而審判者並不會因此對那些人產生所謂蔑視的情緒。這個國度的每一個居民,從出生起就會接受信仰女神的教育,這是一種痼疾一般的難以根除的習得性天性。

  農民們播種、收穫,在豐收時他們不會去讚頌自己的勤勞,反而感恩女神的恩澤,在枯收時他們不會去反思天時的不利,反而懺悔自己的信仰。

  愚蠢。審判者想,愚蠢的人。這個國度的每一個成熟的人都被信仰鑽空了腦子,難以真正獲得至高的理性。

  唯有他這樣低微到有幸在童年未曾接受過任何馴化的邊陲怪胎,才得以窺見真正的真實。

  審判者從來自詡公正客觀,在此時此刻甚至沒有反思過他批判他人的時候,本身卻陷入了另一種窠臼:當他妄圖改變他人,他便已然不再是公正的人,而他甚至想要改變的是一個龐大的、無數人構成的國度。

  他離開了法庭,在聖塔之中穿行,意圖回到自己與裁決者的居住之所。

  一路上看見他的人莫不向他問好,表示自己對地位尊貴的大主教的崇敬,審判者對此並不做出任何回應:這是他常做的事情。人們習慣了他的冷淡,並認為這是他的一種秉性,審判者大人就是這樣,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他不需要恭維,而人們奉上尊敬,也並無任何諂媚,僅僅是想要表達自己的真摯尊敬。

  非常不幸,他們的想法錯了。審判者並非冷淡到概不在乎所有獻媚,而是在他心裡,他從未把這些人當作與自己平等的存在。

  他並非以身份與實力來劃分人的高低貴賤,而是以思想的自由來劃分。

  這些人顯然是不合格的。他們能夠進入聖塔工作,便已然證明了他們對於女神有著高過生命的虔誠與熱望,他們的思想看似仍然能夠運行,實則卻是已然是女神的一條狗,被訓練到叫坐下便絕不會起立。

  審判者看向這些帶著相同恭維表情的面孔,在心中平靜無波地想:我會殺了你們。

  我會殺了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殺了女神,殺到這個世界只剩下新生的人類,所謂神明會被遺忘在歷史的塵埃里,成為某個倒行逆施的錯誤示範,他會毀滅眼下所有的愚昧,建立一個美好的新生國度。

  在新的國度里,他應當是「神」,他絕不會如女神一般,吸食著人們的信仰與血肉,他只會竭力給所有人帶來幸福——他者的幸福便是他的幸福,他對一切高高在上都毫無興趣,唯一在意的唯有「建立社會」本身。

  他走出聖塔,向著自己的住所走去。

  他即將要見自己的弟弟——裁決者。裁決者在他心裡也不過是一個暴躁衝動的蠢貨,他不會對任何人產生「親情」這樣可笑的情感。

  但是裁決者是一個很好用的棋子……血脈連接了他們,裁決者信任他,那信任是審判者本人也感到驚異的程度。他愚蠢的弟弟似乎把所有對親人的孺慕都投射到他身上了。審判者說任何話,他都深信不疑,奉為圭臬。

  這很好。審判者心想,在今天,我要向他講怎樣的話,才能更加挑起他對女神的不滿呢?

  他會做好準備,推翻這個王朝的準備。任何人

  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他等待著、蟄伏著,直到某一個命運般的時刻到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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