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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盡了。

  他們有的動作還生疏,或者沒有足夠的勇氣,因而只是在身體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有的卻足夠果決,乃至於一刀致命,割斷了自己的咽喉,或者刺傷了自己的心臟,身軀轟然倒地,為自己的信仰獻上死亡。

  無數生命在這一瞬間流失了,不會比流淌過河床的溪流更有價值。姜蕪恍惚站定,似乎聽到了來自身後女神的神像唇間,一聲逸散的輕笑。

  第62章

  「到了必要的時刻,刈割……

  姜蕪聽到了一聲呼喊,在叫她的稱謂,「刈割者閣下」。

  聲音來自身後,她轉過頭去,身後正是聖塔的大門。她看見審判者正站在水池的金塊之上,身上裹著白袍,靜靜地看著她,仿若一個冷肅的幽魂。

  男人神色冷淡。他顯然也看見了剛才那場整齊而慘烈的群體自盡,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場景都應該產生某些觸動,然而他卻並沒有露出任何動容的表情。

  甚至於姜蕪從他略微皺起的眉頭,垂下去的眼睫,甚至能夠體察到他應當懷抱著某種厭倦又厭棄的心情,像是目睹發生過無數次、而他不感興趣也無能為力的慘劇,遂封鎖了內心。

  審判者只是看著她,發現姜蕪聽到了自己的呼喚,便又重複了一遍,說道:「進來,來找我,我在等你。」

  這話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聽到,審判者的身影也只有她一個人看見。身旁的德卡斯特只是望著無盡的死亡,竭力安慰著那些尚未死去的人們,告訴他們快停下求死的行為。

  姜蕪深呼吸了片刻,看了眼身後的亂象,又一閉眼,最終走入了聖塔之中。

  她甫一踏過門檻,而審判者的身影立刻消失,仿若剛才出現的只是一個傳話的投影。他留下一句消散在空中仿若低語的話:「到地下來,我在等你。」

  聖堂最邊緣不起眼的某處牆角無言張開了一個狹窄的甬道,像是怪物張開了自己的口腔,邀請獵物主動進入。

  姜蕪跨過涉水的金塊,向其走去,其行為也像是獻祭。

  在最後即將要踏入甬道的時候,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聖堂最中央的女神像。

  那冷白而恢弘的雕像沒有任何改變,還是那慈悲溫和的樣子。抱著寶瓶,滌盪罪孽,即使祂的聖水已然被血完全污染。

  無論這聖堂之中是否有信徒跪拜,祂都一視同仁地向這個世界賜予祂的清水與神跡,這只是一座雕像,一座象徵神明與收集信仰的冰冷機器。

  ……姜蕪轉過了頭。

  她沿著潮濕狹隘的甬道一路向下,感覺自己正走在一隻龐大怪物的腸腔之內。也許聖塔本身就是一隻沉睡的怪物,她的感覺沒有出錯,用最本真的直覺感知到了某個可怖的真相。

  她走過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從怪物的口腔走到了胃裡。姜蕪終於走到了底:甬道終點,連接著的是水晶中被封存的德卡拉。水晶散發出淡淡的輝光,這光亮像是「終點」的一種提示,告知旅人她來到了終末的應許之地。

  審判者正站在水晶前,身影寥落。他聽到姜蕪將近的腳步聲才投來知詢的一眼。他面色平靜,問道:「他死了嗎?」

  姜蕪明了他沒有說出口的那個名字,點了點頭。這個話題里的死者不會有別人,只會有面前閣下的親兄弟。

  她說道:「裁決者閣下發動暫時封印整個家族魔法力量的法術,並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您應該也感受到了,無論是從他施展法術時您能力的冷卻,還是他死後您新獲得的力量。血脈應該先我一步把訊息傳遞給您了。」

  審判者點了點頭,他一副只是在程序性地二次確定結果以防疏漏的樣子,即使談論的是自己同胞兄弟的生死,也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他繼續問道:「那個惡魔,你們的目標,你得到她了麼?」

  姜蕪又點頭。她想到審判者與裁決者經歷相同,應當對講師抱懷著相似的仇恨情緒,便追問道:「她就在我身上,您要見她一面麼?我可以將她放出來與您對話。」

  這次輪到審判者沉默了,他轉頭看向水晶,不去與眼神中滿是詰問的姜蕪對視,像是在逃避,沉吟說道:「……不用了。」

  姜蕪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思及自己迫切想問的那個問題,不禁有些啞然與喉嚨阻塞。她在思考了一下措辭之後,才問道:「外面那些人,他們是在幹什麼?」

  審判者秉持他那一貫的說話方式,平鋪直敘,不夾雜任何的個人情感和主觀評價,比起人類說話更像是某本說明書上的官方產品注釋:「在我控制翡冷翠的一部分教會機構,破壞女神像,並擊敗教會的清剿部隊之後,民眾們產生了不滿的情緒。他們認為女神被褻瀆了,而自己應當擔任起維護女神威嚴的職責。」

  「在民眾們發現以自己的力量無法對抗經過專業訓練、有魔法力量的部

  隊之後,他們就選擇了那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我並沒有下令出手阻止——女神的教義中說,倘若信徒們滿懷著獻祭之情自刎,女神會接收到信徒信仰的力量,並將他們虔誠的靈魂渡往天堂。」

  姜蕪忍不住打斷他,問道:「這是真的嗎?這是有意義的嗎?」

  倘若那些死亡毫無意義,姜蕪將會對他們的虔誠行為感到悲哀和可笑。

  審判者望向水晶,姜蕪隨著看過去,發現了一件關鍵的事:水晶像是融化的冰,相比她上一次見到已經薄了一些。按照自然規律,也許它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弭,釋放出其中的女體。這一過程或許象徵著束縛德卡拉的力量有所削減。

  審判者開口,「就『神會將他們的靈魂渡往天堂』這一點,我持否定態度。女神並不是那種慷慨的神明,祂的天堂也裝不下那麼多蠢貨的靈魂——但他們的自刎確實是有效用的,瀕死之時無比濃烈的信仰力量,比一位信徒平穩人生一生所能奉獻的信仰還要更多,而這些力量會返還到女神身上。」

  「我能夠感覺到,隨著他們的死去,聖女閣下被動接收著力量,對外界產生反抗的交互——這個封印快要關不住她了。」

  姜蕪冷笑了一聲,說道:「所以你可要加快進度了,閣下。你要快點營造一個即使德卡拉醒來也無能挽回的局面。否則倘若她一醒來,直接殺了你了結了這場禍事,你不就前功盡棄,貴族白死了那麼多了麼?」

  她這話有挑釁的意思。畢竟就姜蕪看來,眼前發生的諸多死亡與慘劇都與面前這男人息息相關。

  倘若沒有他與他的大業,翡冷翠還是會如往日一般繁華熱鬧,而非如今這般化身獻祭的屠宰場。

  就個人情感,姜蕪並沒有全然地支持他與肯定他,堅定地要與審判者的意願站在一起的信念。女神的信徒們的確懷抱著令人驚異的篤念,會讓她這外來者發自內心感到不可理喻與瘋狂,但教會與信徒們,這個穩固的信仰體系已經運作了這麼多年,不正印證了這一套體系能夠帶給大多數人庸俗的幸福麼?

  倘若要說姜蕪站在他身邊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講師。講師的願望如此,而她支配講師,有義務去完成對方的願望。

  審判者看過來,姜蕪不能夠從他那雙冰冷的綠眼睛裡看到自己的身影。他並不為姜蕪的話語而感到憤怒,但也沒有其他安撫或理解的情緒,只是說道:「是的,所以在我的計劃之中,明天就要採取最終的行動。」

  他悲憫地看向姜蕪,

  似乎思考著什麼,權衡著什麼。他最終嘆氣,說道:「請您把那位惡魔放出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姜蕪點頭,打了個響指。講師的身影霎時出現。

  紅髮女人坐在樓梯之間,雙手摟著自己的膝蓋,也將頭輕輕放在膝蓋上。她的姿態實在太隨意,不像是對待嚴肅的會面,反而像是會見舊友。

  那頭流麗濃艷的紅髮垂在她的膝蓋,她的小腿之間,講師抬起頭來,看向審判者,微笑。

  「好久不見,孩子。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十多歲……你給我留下了很強烈的印象。你和你弟弟生活在一起,可他的情感是那麼濃烈熱切,他的憤怒讓我吃得非常盡興。而你,你在悲慘人生中竟然沒有產生過一絲憤怒,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一具空心人偶。」

  「也許是吧。」審判者說道。他禮貌地點頭致意,說道:「您好,女士,可以如刈割者閣下那般,叫我審判者。」

  「您好……」講師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正在思索。她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說道:「您也可以如刈割者閣下那樣,叫我講師。」

  姜蕪感覺自己成為了他們倆之間交流的媒介,這很不妙,他們將要商量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但她卻只想置身事外,不去沾染所謂的家族仇恨與世代結怨。

  審判者又點了點頭,向她示意,他說:「您知道我想要說什麼,但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想要向您重複一遍——」

  姜蕪眉心一跳,直覺接下他所說的恐怕不是什麼友好默契的話語。<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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