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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舉引得滿園圍睹,曹寅覺得自己像江湖藝人肩頭的猴子,不免皺了下眉。

  嘗試絕食一天,實在難受疲乏,傷口都疼了很多。看來情種也不是多好當的,他心裡愈加佩服納蘭性德。

  「容若,你是怎麼做到三天不吃飯還活著的?我一天不吃都快死了,再不吃,只怕沒命和阿瑤成親。」

  於是思慮一番,當即轉換戰術,東西要吃,人要瘋。

  曹璽和孫氏匆匆趕來。

  曹璽在窗外訓罵:「混帳東西!為個歌伎作踐自己,虧你現在想通,還不算晚!」

  孫氏勸:「你少說兩句,寅兒想明白就好,這事咱們以後誰也休提,你也別在這兒刺激寅兒了,快去前廳候著,免得顧老先生來了無人接待。松香,你去請章大夫!司硯,你伺候爺更衣!」

  司硯走到曹寅面前,溫聲勸慰道:「爺,顧老先生來看你了,你振作些。」

  「顧老先生?顧......老先生?」

  司硯一呆,「顧景星顧老先生啊,不是吧,爺,你不會連他都不記得了?這還了得!」

  曹寅愣著神,給司硯時間,司硯果然哭哭啼啼跑出去,撕心裂肺吶喊:「夫人!爺不認得顧老先生了!完了,這下真完了!」

  孫氏往後一個趔趄,「寅兒!」

  待司硯垂手頓足回來,曹寅又看準時機,木訥道:「我想起來了,是舅父。」

  司硯喜極,泣笑著拍大腿,「對對對!爺你想起來可太好了!咱們快更衣,顧老先生快到啦!對了爺,你待會少說話,免得顧老先生看出端倪,惹他老人家傷心。」

  曹寅心想,這小子不愧跟我長大的,挺機靈。

  當下換了衣裳,穿上銀鼠褂,系上紫貂斗篷。因著傷口未愈,他面有病容,越是盛裝,越顯臉色蒼白。

  司硯攙扶曹寅到前廳側廊,說道:「爺,我瞧瞧顧老先生到了沒,你在這等我。」

  曹寅獨自等待,微低下頭,被雪色映得亮白的臉上漾出了笑,笑越來越濃,他看地上的積雪,覺得瑩白純淨,看道旁紅梅,點點如硃砂嬌妍,看到枯草,便想明年定然碧綠如茵,看檐下空巢,期待春來燕歸。

  什麼都變可愛了,他心裡激動,以至於胸間生喘,咳了起來。高士奇說得對,傷口離肺近,容易落病根,得仔細養一養才是。

  可心跳實在快,怎麼也難平復,他很納悶,明明同阿瑤只半月不見,卻好似久別三年重逢。

  而且越想她,心裡就越不安寧,不安寧到緊張。

  阿瑤頭一回來織造署,頭一回見他父母,頭一回見到他在家的樣子,她是否嫌這兒拘束?是否不喜他家中做派?她這幾日去哪些地方玩了?玩得高不高興?是否怪他半月不曾去信?她今天穿什麼樣的衣裳?是什麼顏色?

  下雪了,她從蘇州坐船過來,江上十分冷,她可添了厚衣裳?

  前廳傳來舅父狂放不拘的笑聲,曹寅被陡然拉回神,剛才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驅逐殆盡——舅父和阿瑤真的來了,就在一門之隔的廳內,就在十步之遙的距離外。

  司硯像小豹子似的飛奔來,笑嘻嘻道:「爺,顧老先生到了,還帶了個嬌滴滴的姑娘呢!說是他收的乾女兒,大伙兒都在裡頭等你,咱們快進去!」

  -

  一屋子人列坐兩端,曹寅一打眼,略過所有人,視線凝在身披月白斗篷、背後梳大總辮的背影上。她正同座上的孫氏說著什麼,肩膀晃來晃去的,她察覺門外來人,驀然回頭,對上曹寅的視線。

  兩人相視,時間仿佛靜止。

  片刻後,一齊綻開笑顏。

  衛素瑤起身迎。

  曹寅疾步跨進,直走到衛素瑤面前,他想抱住她喚「阿瑤」,可動作一頓,那聲「阿瑤」也斷在口中。

  錯了,他們現在是初次見面的表兄妹,他不該激動如許。

  衛素瑤亦悔亦窘,可已在眾目睽睽下站起,難道還重新坐回去嗎?她只好假問孫氏:「姨母,這是寅表哥嗎?」

  孫氏點頭,溫聲向曹寅道:「寅兒,這是你舅父收養的乾女兒,你有表妹了,快和她問好。」

  曹璽對曹寅的唐突舉止不滿,肅聲道:「丟的魂還沒回來?沒叫你過來,你匆匆走到人跟前,這會叫你問好,又盯著人不說話。」

  的確,曹寅目光從未在衛素瑤臉上移開,天下了雪,白皚皚亮閃閃的世界裡,她的臉也白亮極,且比以往更豐潤些,那對烏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透著狡黠勁。

  看來這些日子她過得不錯。

  曹寅沖她燦爛一笑,立刻心道不好,唯恐被看出端倪,索性裝失心瘋裝到底,向曹璽和孫氏說道:「奇怪,我瞧著這位表妹眼熟,似在哪裡見過。」

  第148章

  且狂放沒人教過他其實大方說出來就可……

  曹宜得孫氏囑咐,努力安靜坐到現在,此時屁股實在耐不住,跑上前抱住曹寅的大腿,脫口問:「大哥哥以前在哪裡見的?」

  曹璽臉色愈發難看,按著膝重重一嘆。孫氏也一臉擔憂,拉過曹宜道:「你大哥哥說笑逗你,你這傻孩子還信以為真了?」

  曹宜吐吐舌頭,強逞面子道:「誰說我信了!我早知大哥哥在說笑,我也說笑逗你們呢!」

  除了曹璽,堂中主僕眾人皆笑,孫氏捏捏曹宜的小鵝蛋臉,眼中儘是慈愛。

  顧景星心想,這兩人一見面便忘了「身份」,倒不如趁機撮合,於是道:「咳,是有驚鴻一面的說法,多是前世的緣分,我看子清和瑤丫頭有緣。」

  衛素瑤聞言,低頭作害羞狀,慢慢地坐回去。

  曹寅如夢初醒地退後一步,作個揖,「近來身子略有不適,並非有意唐突妹妹。」

  衛素瑤翹起唇角,心想,我知道你並非有意,你和我一樣,一激動就全忘了,咱兩個戲精也有翻車的時候,想想真好笑。她掩嘴點頭,又問:「表哥身子不適,可請大夫了?」

  「無妨,不過是有些肺咳,挨幾日就好了。」

  孫氏半是指責半是心疼地說:「他也是大意,不知怎麼一回來就咳個不停,近**著他喝藥......」她頓一頓,隱去曹寅為歌伎絕食這節,「才算好了許多,可見他一個人在外頭必是得過且過,不肯喝藥的。」

  衛素瑤擔憂極,苦於不能抓著曹寅勸,只好對孫氏說:「人生萬事,身體最要緊,病痛纏身,縱有千金在手也無力享玩,表哥對自己也太不上心。」

  她這番話實則說給曹寅聽,曹寅自是字字在心,又怕她細問病情瞞不住傷勢,立刻道:「妹妹說的是。」

  衛素瑤嗔怪地偷瞪他一眼,扭頭又向顧景星道:「義父醫術精奇,待會可一定要給寅表哥瞧瞧。」

  顧景星爽朗道:「你這丫頭比我還上心,這還用你說?」因他素來不拘小節,時有驚人語,曹璽和孫氏見怪不怪,反而心裡都贊衛素瑤貼心。

  眾人且笑且聊,孫氏和曹璽聞曹寅言語逐漸有分寸,竟像回了魂,不由大感欣慰。曹璽黑了多日的臉終於在今日放晴。

  縱觀堂中十一人,唯獨司硯訕訕。

  -

  織造署上下都贊表妹是福星,她一來,府上菜餚多變,衛素瑤常常泡在廚房做點心,凡她送去書房的吃食,曹寅都會吃。

  司硯這個有心機的便把藥湯也交給衛素瑤,「表姑娘,非是小的偷懶,舅老爺說肺咳遷延太久怕再難痊癒,這廂換了烈方子,可這方子裡有兩味藥既苦又辣,爺從前絕不肯喝。表姑娘送什麼去爺都吃,只好勞你送藥。」

  衛素瑤接過托盤,大碗黑湯冒出一股濃辛藥氣,直鑽她鼻腔,「好難聞,這是人喝的嗎?」

  司硯嘿嘿笑,「有勞表姑娘。」

  衛素瑤瞥見大碗旁邊的小碟蜜餞,點點頭,「好,我......」

  話還沒說完,司硯已經轉身跑了,背影鬼鬼祟祟。

  衛素瑤生怕司硯有問題,折去找顧景星,讓他再辨一辨這藥對不對,顧景星聞嘗後,確認藥無問題,衛素瑤才送去書房。

  曹寅正捧書,見是她,眼睛一亮,「阿瑤,又是什麼好吃的?」話音剛落,胸中忍不住地喘上一口氣,直想咳出來,他皺眉生生忍住。

  衛素瑤笑眯眯道:「大濃醬湯,趁熱喝。」

  一碗黑湯放在案前,曹寅驚恐後仰。

  「快喝吧,冷了就更不好喝了。」衛素瑤在案前坐下,撐手看他,「你也不想整天咳咳咳吧。」

  曹寅只好端起碗,瞅著汩汩晃動的黑色液面,做著心理建設,忽說:「是司硯央你送來的?」

  衛素瑤「唔」一聲。

  「這小子機靈過頭。」曹寅無奈道,不說廢話,仰頭一口悶,喉結滾動不已,藥味四散熏人。待他放下碗,兩道劍眉已扭曲。

  衛素瑤看準了,朝他嘴裡投顆桃肉蜜餞,夸道:「真聽話。」立即也給自己餵了一顆,覺得太甜,吃完再也不拿第二顆。

  門外又開始落雪,兩人坐在一處烤火閒話。衛素瑤瞧見他案上擺的紙筆,那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你在寫什麼?」<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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