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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嬤嬤警惕,貼在門口聽一會兒,外面有健朗的聲音:「對面是哪位嬤嬤?杜嬤嬤麼?煩請開門,我是葉藩,來看子清,對了,我帶了上好的......哦,長白山老參。」

  胡嬤嬤開門,「葉公子你怎知道我們爺......」

  葉藩身後冒出個嘴唇發白的乾瘦書生,手捧錦盒,氣喘吁吁。

  胡嬤嬤驚叫道:「葉公子你帶了喪門星來!」

  葉藩納悶,「這是高......」

  「我知道,狗蛋人,不是好東西。」

  高士奇氣憤糾正:「是高澹人。」

  -

  曹寅修養七日,每日敷藥煎湯,傷勢漸穩。

  這天,他興致上來,說要聽曲,問葉藩:「你上次托我救的莊素弦,曲藝當真了得?」

  葉藩道:「你可真挑嘴,上來就要南曲第一給你唱。」

  「南曲第一,她這般有名?」曹寅忖著問。

  「我自封的。」葉藩道,「但確實好,實話說我也耳朵癢想聽,我去太倉請她來,澹人兄再留兩日,一飽耳福吧!」

  高士奇捧書在側,意味深長道:「我可沒有你們的閒情雅趣,子清,我這兩日才頓悟,你的傷受得分毫不虧啊,簡直大賺!你把擔子撂下,得罪人的事只好由我去做,這幾天我天天被罵得狗血噴頭,被罵都算好,昨兒我去一戶人家裡查抄,家僕們提棍棒迎接我,仿佛我是什麼打家劫舍的惡人。」

  「這也能怪我,」曹寅懶洋洋倚在床頭,「我給你留著傷藥,改日,你叫皇上也扎你一劍?」

  高士奇悚然,連連擺手,「罷了罷了,我受此一劍非得躺個一年半載,倘若不幸,也許一命嗚呼,我身子骨不像你,造不得。」

  曹寅慢悠悠道:「難怪出手便是老山參,敢情整天價地補身子,對了,我聽你嗓門比從前大,能和胡嬤嬤互罵半天不分勝負,是有本事的。」

  葉藩不厚道地跟著笑。

  高士奇「哎哎」連嘆,「別說我了!子清,你身上怎麼都是傷疤?東一個窟窿西一個窟窿,不會都是皇上刺的吧?」

  曹寅神色黯然。

  高士奇道:「我言下之意,你不可再折騰身子,好好養生,你的傷口離肺很近,當心落了病根!」

  曹寅看著葉藩道:「這人被胡嬤嬤附身了?桐初,你請胡嬤嬤來,看是不是澹人兄的談吐舉止。」

  葉藩拍腿大笑。

  -

  蘇州初雪如鹽,柔柔弱弱下了一天,在枯草和枝頭留一層薄白。

  莊素弦提琵琶坐唱西苑,歌聲穿梁而出,繞梅枝三匝,飛揚於蕭蕭風雪中。

  兩曲罷,曹寅的聲音自簾內傳出:「歇會。」

  莊素弦問:「是不好聽麼?」

  「怕你累。」

  簾中男子溫柔而善解人意,莊素弦微微一笑,「公子救我性命,我就是唱上十天十夜,也不該嫌累。」

  十天十夜?那不是要了命?

  曹寅打個哈欠,揩去眼角的淚,該怎麼委婉說出自己聽膩的真實想法?他怕莊素弦傻傻唱下去,便趕緊道:「你進來,幫我研墨。」

  莊素弦怔愣,輕放下琵琶,盈盈掀竹簾入內。

  面前少年頂著張蒼白臉,有微彎笑眼,清削下巴,斜努唇角,肩披赭紅底銀鼠毛斗篷,懶洋洋窩在大椅內,面前是碗沒有熱氣的黑藥湯,手捧黃銅獸雕手爐,幾縷青煙在他面前升起。

  莊素弦挽了袖,正要拿硯,忽見手邊多了只手爐,空氣微溫,她知道是曹寅放過去的。

  「先暖暖手。」曹寅道。

  莊素弦心裡微動,雙手放在手爐上,直到手心手背都暖了,開始研墨。

  曹寅又打哈欠,抹眼角淚。這莊素弦嗓子柔,琵琶古琴彈得出神入化,可所唱無非春花秋月,所彈也相似調子,偶然聽到必驚為天人。可曹寅浸淫此間,時常寫戲自娛,曹家也養有家班,此時已聽過兩曲,再聽無趣,加上現在多愁多病,直把他給聽困了。

  他怕莊素弦磨完墨他就睡著,便說:「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那是磨多少才好?」莊素弦實在吃不准這位公子的脾氣。

  曹寅斜眼瞥來,心道,莊素弦啊莊素弦,你救命恩人手冷得只想藏在斗篷里,根本無心提筆寫字,可我得叫外人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只好留你消磨時間。你若像阿瑤一般爽直,咱們大可敞開天窗說亮話,彼此敷衍了事,可你心氣高,我開不了這口。

  這廂他先喊停,忖著再找個理由打發她歇息,沒想到莊素弦已把筆遞到眼前,「公子,你用哪支?」

  曹寅複雜神色地挑了支最輕最細的。

  「公子,這裡有什麼箋?素弦給你拿。」

  「是個紙就行。」

  莊素弦微愣,從案頭找出沓紙箋放在曹寅面前,往後退兩步避嫌,伺候在側。

  曹寅慵懶拈筆蘸墨,想了想,隨後在紙上塗畫。

  莊素弦知他不在寫字,心中好奇,問:「公子是在作畫?」

  「昂。」

  「早知公子要作畫,我就拿畫軸給你了。」

  「無妨,塗兩筆自娛。」曹寅漸坐正,神情專注,越畫越精神。

  很快,他吹吹紙箋,綻個笑容,招手道:「來看。」

  莊素弦走近,只見紙箋上簡單幾筆,寥寥畫出一女子裹著被褥睜大眼睛、翹起唇的情狀。

  「她好不好看?」說罷他把畫押在鎮紙下,手藏回斗篷內。

  莊素弦點頭,轉過角度,「公子畫的是?」

  「我將來的妻子啊。」他自豪道,除她誰還能叫他凍手作畫?

  莊素弦見他神采奕奕,與方才蔫了的人不是同個,不免驚奇,於是多看幾眼畫中女子,喃喃道:「奇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曹寅笑而不語。

  杜嬤嬤送藥來,先看莊素弦,側立曹寅身邊觀書案出神,再看曹寅,也是出了神,藥端到面前都不曾發覺。

  杜嬤嬤提醒,「爺,喝藥了。」

  曹寅回神,應一聲,端碗仰頭一口悶,莊素弦已從杜嬤嬤手裡接了蜜餞小盤遞給曹寅。

  杜嬤嬤暗贊莊素弦秀美文雅,如清水出芙蓉,這些天日日來園中彈唱,爺都靜然神往。難道,衛姑娘就這樣被遺忘了麼?雖說爺這等人才風流些不奇怪,可也太快了。

  她惦記著衛素瑤,想為她說句話,「爺,天寒時節,衛姑娘幾時回來?」

  曹寅一想起她,臉上就蕩漾淺笑,「是,這裡沒了她,的確空曠。」

  杜嬤嬤道:「明兒冬至,衛姑娘回不回?若是回來,我做些湯圓。」

  冬至日自然和阿瑤在一塊好,可他這幅病容,還是不叫她看見為好。自然,若他在別處受傷,必要給她大大地看見,可這是皇帝刺的,他怕她知道了又要說對不起。她說對不起的樣子太傻了。

  「不了。」

  杜嬤嬤遺憾地退出去。

  曹寅怔怔出神,臉上不無落寞。

  莊素弦問:「你想她是不是?她在哪兒,為什麼不去尋她?」

  曹寅低下頭,手抵著下巴思索,而後抬眼望向莊素弦:「父母之命難有。」

  「公子的父母怎生說的?素弦以為,只要有一線機會,都該爭取。」

  曹寅挑眉,眼底迸出精光,「哦?」

  莊素弦緩緩踱步,輕言細語蘊含無窮力量,「公子,心誠則靈,只要把想做的事想到極致,用盡一切力氣爭取,上天會看見的,就像我想報仇,就像......我想知曉賀姐姐的音訊。」

  提及賀凌霜,莊素弦心中一陣哀慟,與此同時,似有火花在腦中迸濺,「公子,你將來的妻子,是船上那個......那個假曹大人?」

  -

  不過五日,蘇州當地傳遍消息,說素弦姑娘為曹侍衛重操舊業,別人想聽,還得想辦法成為西苑坐上客,素弦姑娘和曹侍衛共渡冬至,兩人月下盟誓。

  過三日,又有傳言,說曹侍衛要帶莊素弦回江寧,素弦姑娘真是富貴命,吳再興暴斃,她卻因此與曹侍衛結識,有更好的歸宿。

  以上傳言俱出自葉藩口,葉藩天天東跑西跑忙著造謠,送曹寅和莊素弦在閶門外上船後,終於大鬆一口氣,對其餘朋友道:「老杜,尤老先生,澹人兄,你們先回去,我去廟裡上兩柱香,求菩薩化解我造下的口業。」

  另一邊,顧景星帶衛素瑤見各支親眷,現在蘇州顧氏都知道他收了一個乾女兒。

  過一日,曹寅和莊素弦抵寧,江寧織造署上演悽美愛情故事,曹寅為莊素弦絕食,勢要納她進門,曾經以曹寅為傲的曹璽氣得不輕。

  一切按計劃進行。

  遠在蘇州的康熙從高士奇口中聽聞此事,淡淡一哂。

  過三日,顧景星帖至江寧,攜義女遊覽名勝,路過貴寶地,特來拜訪。

  江寧的雪比蘇州大,片片如棉絮,秦淮兩岸河房頂雪白一片,雪地幾排腳印,沒有行人。

  曹寅在書房中烤火爐啃雞腿。

  司硯抹淚進屋,冷不丁發現碗中雞腿消失,只剩骨頭,驚喜交加奔出屋子,招搖大喊:「爺吃東西了!爺吃東西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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