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死也不做寧王那種,被情愛沖昏頭腦的情痴情種。也不做太上皇那種,沉溺於小家的廢物廢材。

  他心有憐惜,想恩賜小滿為父治喪,又覺得此舉突兀,好像小滿有多特別似的。哦,小滿是有功勞的,這是個好理由。

  想到這,尹北望退出房間,冷漠地丟下一句:「你伴駕十五年,踏實勤懇,朕破例恩准你發喪。」

  他悵然漫步在新婚之夜的月色里,去軟禁蠹王的宮殿轉了轉。

  「臣弟恭賀萬歲新婚大喜。」年長他數月的兄長戰戰兢兢地跪在面前,形銷骨立。不是餓的,是嚇的。

  尹北望淡淡瞧著對方,不喜不怒,也沒有快意。

  「恨死朕了吧,霸占你的妻女。」

  蠹王惶恐伏地。

  「住宮裡多好,離她們很近,只是見不到而已。對了,你的家資都充做軍需了,這才算物盡其用。你可真能藏,後花園的牆裡還有金磚。」

  蠹王像一截枯木,沒有反應。

  「你的數千頃良田,朕賞給了葉家,和其他有功之臣。朕很想把它們分給百姓,使子民溫飽,多多添丁。可是,權力的戰利品,只會歸於權力,落不到尋常人頭上。太上皇耽誤了太多時間,朕想變革,卻無從著手。所以,朕要開疆拓土,於變局中革新。」

  依舊沒回應。

  「怎麼不拿出從前的神氣來?」尹北望悲哀地笑了,「真無趣。」

  他想激起對方的反應,於是陰冷地壓低聲音:「你可知,朕為何不殺你?」

  蠹王抖了一下,顫聲道:「陛下仁慈,顧念手足之情。」

  「看見你,朕會覺得,自己比楚九強一點。你知道嗎,他派人殺了他四哥,偽裝成自盡。哪怕朕處處不如他,可是朕讓你活著,就永遠比他強一點。」

  蠹王將頭埋得更低,又歸於麻木。

  一名侍衛快步走近:「陛下,剛接到宋大人的六百里加急。」

  尹北望蹙眉,說摺子看多了眼睛疼,讓侍衛念。

  「宋大人賀陛下新婚之喜。」侍衛借著月色念道,「又說,北昌不講武德,不宣而戰,把流岩和展崇關之間的泰順縣占了,俘虜守軍三千餘人。」

  真會挑時候。

  尹北望面色無波,淡淡調侃:「他想氣死朕嗎?非把這兩樁事,寫在一封信里?」

  **

  泰順縣一役被俘的齊軍,已打亂建制,分別圈禁,以防群起鬧事。

  每片戰俘營里,目之所及,沒有一件鐵器可用於反抗。

  也沒人想反抗。

  大家聽說,駙馬已和齊使約定,會放歸戰俘。駙馬是攝政王,一字千鈞,不會失信。

  這一片戰俘營,是郭、錢兩名被俘的小旗官維持秩序。他們都識文斷字,每日負責營中防疫,疏導矛盾,向昌軍呈報情況,發放飯菜。

  這裡最靠邊,透過營牆縫隙,可見茫茫山野。

  這夜,月朗星稀。

  郭、錢二人來到營區外的帳篷,向昌軍的管營軍官例行呈報營內情況,並為幾個鬧肚子的士卒討藥。

  管營正和兩個老鄉喝酒,招呼郭、錢一起:「來,你們也坐。」

  郭、錢落座,聽他們閒聊。原來,老鄉是官驛的騎使,要往順都去,今夜在此偷閒。

  管營軍官說,多虧郭、錢二人,戰俘營才井井有條,沒人鬧事。再過兩天,他們就自由了。

  「來,二位齊國的兄弟,喝!」

  郭、錢略作推託,也吃喝起來。猜拳行令,好不熱鬧。

  片刻,管營軍官和他那兩個老鄉都醉倒了,摞在一起呼呼大睡。

  郭、錢交換眼色,輕手輕腳地拽過老鄉的包袱,從一個木匣中取出要送的公函,翻看起來:「我們看看,都有什麼事項,是不是真的會放歸戰俘。」

  這一看,可了不得,其中竟有一封攝政王給政事堂的手書!

  二人挑開漆印,湊近燈台,速覽內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湊頭商議幾句,又朝帳外一窺,兩匹驛馬就栓在不遠,正啃食萌芽的春草。

  此刻,巡邏的已轉到別處。哨兵鬆懈,有的打瞌睡,有的望天。

  逃!趁現在!

  「走!」郭、錢二人把心一橫,將書信放回原處,貓腰出帳,靠近兩匹驛馬。悄悄解開栓馬繩,接著飛跨馬背,雙腿狠夾馬肚,衝進夜色。

  身後,敵人窮追。箭如飛蝗,嗖嗖地掠過身邊。

  二人玩了命的打馬,擺脫追殺。跑到天蒙蒙亮,馬累癱了,又棄馬步行。

  終於,在距流岩三十里處,遇到一隊齊軍的游騎。

  郭、錢二人精疲力盡,兩腿軟得像麵條,卻帶回一則令人渾身發僵的重要軍情:

  寧王已秘密勸降泰順縣的守將李總鎮,及其麾下軍官。李總鎮不日將回到流岩,裡應外合,助敵奪城。當初,寧王答應使者釋放戰俘,正是為此預謀!

  寧王給朝廷的信中,還提到了將來對李總鎮的豐厚封賞,有萬兩白銀,叫戶部在下月預算中預留這筆款項。並說,已自掏腰包,賞了李總鎮一些財物作見面禮。

  「真有此事?」葉四不安地踱步,「李將軍雖有些魯莽,卻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他反覆詢問郭、錢二人,還將他們分開,各自複述信函的內容。二人以人頭擔保,句句屬實。

  「目前,寧王應該還不知計劃泄漏。」宋監軍臉色冷峻,「李總鎮是什麼人,很快見分曉。若他真的叛國,葉將軍可別徇私。」

  轉過天,寧王履行和齊使的約定,放歸戰俘。

  李總鎮率殘部回到流岩。自兵敗被俘,他寢食難安,短短數日,瘦得臉都垮了。

  他想讓部下進城休養,很多人還帶著傷。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葉將軍緊鎖的眉頭,和宋監軍鄙夷的冷笑。

  所有從展崇關放歸的將士,都被隔絕在城外一片營區,嚴加看管。

  李總鎮的隨身之物,被仔細搜查,連鞋墊都翻出來劈成兩半。最終,在馬鞍下發現一包東西。

  裡面是幾根金條,足有三十兩。以及,半枚官印。

  葉四盯著金子,若有所思。

  「呵,李將軍隨身帶著寧王的見面禮呢。」宋監軍嫌惡地點了點金條,仿佛那是什麼污穢,「餘下的一萬兩白銀,也快到手了吧。」

  「這,這哪來的金子……」李總鎮黑瘦的臉龐滿是困惑,「寧王不曾給我錢財啊。」

  「難不成,是你拉出來的?」宋監軍冷哼,將那半枚印信舉在手裡,「這劈了一半的印,是怎麼回事?」

  李總鎮看著那掘地三尺苦尋的另一半官印,坦白道:「我中了奸計,為了找丟失的印信,才擅自調兵離城,結果被昌軍鑽了空子。」

  宋監軍丟了手裡的東西,厲聲咆哮:「逆賊,你把腦子當飯吃了?!」

  李總鎮跪地檢討:「是罪將愚鈍。事後想想,此計並不高明。可是,當時那個情形,氣氛已經烘托到那了,不由得人不信——」

  「先烘一烘你腦子裡的水吧!」宋監軍環顧四周的將領和文吏,又掃一眼被隔離的三千多敗兵,「依本官看,你是故意中計!蓄意被俘,再作為敵人的馬前卒回來,裡應外合,助敵破城!」

  第334章 臭弟弟的破綻

  「我——」

  「否則,你怎會苟活至今?你不感到恥辱嗎?若我是你,在被俘之前,便會玉碎成仁!」

  李總鎮百口莫辯,急呼:「冤枉啊,大人!」

  「是離間計。」葉四用僅剩的右手抓起金條,語氣雖淡,卻聲如洪鐘。

  他乜斜一眼宋監軍,繼續道:「李總鎮擅自調兵有罪,可他也保全了三千多人,沒有成建制潰散,將他們全須全尾地帶回了家。昌軍是想讓我們怠慢猜忌這些曾深陷敵營的同袍,激起兵變,滅我士氣,再趁虛而入。」

  他的臭弟弟,還是太年輕,連金條都沒熔成別的樣,原封不動由李總鎮帶了回來。

  葉四笑了笑,對監軍說出決定:「李總鎮擅自調兵有過,率部歸建該賞。功過相抵之後,杖一百,降三級。」

  「葉指揮使!」

  宋監軍不客氣地拔高聲調。

  「下官認為,你是有意包庇,畢竟你們是老相識了。證據確鑿,你卻說是敵人的詭計。哦,收了賄賂,沒被發現就私吞。被發現了,就推說不知,是敵人離間。若人人效仿,齊軍就垮了!」

  「宋大人,你言重了。」葉四濃眉緊鎖,看出這是在殺葉家軍的威風。

  宋監軍朝東一拱手,聲音又高亢三分:「皇上派我監軍,我就該盡忠職守。試想,若李總鎮和部下沒通敵,寧王怎會善待並療傷,放歸大齊。這三千多人,一個都不可留在軍中!總旗以上,陣前處斬。小旗以上,收監待查。其餘人等,通通去服徭役。先斬李賊,以正軍威!」

  李總鎮看了看部下,惶然祈求:「葉將軍,我真沒通敵!不然,就只殺我一個,千萬別累及無辜。」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