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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壞,可愛。」一陣輕風掠過,吹起了楚翊的嘴角。

  望著半輪清月,葉星辭想,這會兒外甥女有沒有哭鬧?娘親舅大,我終於也當舅了。

  外甥女該叫楚翊什麼?他打量眼前比月光更清貴秀雅的男人,叫舅夫?好奇怪。

  我的那些侄子侄女,又該如何稱呼楚翊?叔夫?嘖,這小子確實讓我挺舒服的……

  「想什麼呢?這麼看我。」楚翊被看得耳朵紅了,小心地摸了摸臉,以確定沒有髒東西,氣質完好無損。

  「看你小子頗有姿色。」葉星辭撥了撥男人的耳朵。

  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西而來,踏破夜色。官道塵土飛揚,三騎奔馬馳近。騎者加了一鞭,掠過路上駐足看熱鬧的,還罵了一句:

  「好狗不擋道!」

  葉星辭目光一凜,扯開嗓子回嘴:「好驢不亂叫!」

  煙塵中,楚翊定睛看向騎使身後飄揚的旗幡,辨出顏色時眉頭一蹙:「這是六百里加急,只有拿兵部的勘合才能用。也許是緊急軍情,追上去問問!」

  難道,兩國邊界有事?

  葉星辭心口一沉,當即縱馬去追。雪球兒四蹄生風,如一道白色幻影,須臾之間追上那三匹驛馬。

  第278章 出遠門,化干戈

  「劫道的?!」為首的嚇了一跳,速度減慢,「官驛的信使,不能劫,懂不懂江湖規矩!」

  「出啥事了?」葉星辭在疾馳中大喊。

  「別瞎打聽,你算老幾!」一人凶道。

  「後面那位,算老九!」葉星辭壞笑一下,「剛才被你們罵的那個,是寧親王哦!」

  三人猛然勒馬,臉色發白,喘著粗氣。楚翊和羅雨隨後而來,後者出示寧王府的腰牌,冷冷瞟著他們:「誰是狗啊?」

  三人慌忙滾下馬背,跪地叩首:「小人是狗,罪該萬死,汪汪汪——」

  楚翊淡然擺了擺手:「是有軍情嗎?」

  一名驛使從包袱取出信函,雙手呈遞,函封赫然寫著「六百里加急呈政事堂」。楚翊撕破火漆印,抽出公文,借月色速覽。

  葉星辭也抻脖子看,看不清。

  楚翊神情嚴峻,嘆了口氣,道:「一隊昌軍燒殺洗劫了齊國邊境的村莊,齊軍討要說法,昌軍否認。雙方各執一詞,難以溝通,發生衝突,陳兵對峙起來了。」

  葉星辭愕然吸氣,嗓子都啞了:「怎會這樣……」

  「流岩守將,兼領兵部尚書的吳大人說,聽聞五軍都督府有個陪公主嫁過來的齊人將領,希望朝廷派這位來調查,從中斡旋,以免戰端再起。若矛盾還是無法調和,恐怕要煩請玉川公主移駕,出面調停。」

  啥?這倆人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葉星辭糾結地皺起臉,像喝了苦瓜汁似的,後背瞬間鑽出一層汗,渾身發癢。

  楚翊也露出類似的表情,苦笑一下。他讓那三名驛使繼續趕往順都辦差,待對方走遠後,無奈道:

  「奇怪,怎麼突然出了這檔子事,難倒真有人縱兵劫掠……小五,這麼看,你去確實最合適,顯得大昌開明、包容、坦誠。你和重雲關那邊都是老鄉,也更好溝通。」

  可不是老鄉這麼簡單,那是我老爹和老哥。

  葉星辭頓時慌了神,張口結舌:「還是別了,我……我怕處理不好……」

  「我相信你的判斷力。」楚翊投來鼓勵的目光,「眼下的狀況非常嚴峻,歷次大戰,都是由一個不起眼的火星,蔓延成連天戰火。」

  葉星辭心神稍定,感受著肩上沉甸甸的擔子。沒錯,自己必須去。深藏的身份雖尷尬,用好了也是一柄利刃。只要能與父兄成功交涉,降低一分開戰的可能,就值得一試。

  想到這,他心情雖沉重,但不糾結了。他注視著愛人,目光如炬:「好,我去。」

  楚翊肅然點頭:「小五,我任命你為欽差大臣,有立斬不赦之權。你認真調查,究竟怎麼一回事。若真是昌軍作惡,就將肇事者全部斬首,該賠償則賠償,止戈於未燃。」

  「好,必不辱使命!」葉星辭昂起頭顱,日漸硬朗的輪廓堅毅如山。不過,攥著馬鞭的掌心一片濕滑。唉,緊張死了。

  「考慮到,或許你明日就出發了。」楚翊的語氣陡然曖昧,「現在趕緊回家,讓我抱一抱。」

  「那你得先追到我!」少年躍馬揚鞭,一晃不見了。

  翌日,葉星辭攜朝廷的旨意,以欽差身份趕赴流岩城。

  「出嫁」時,從流岩到順都,他走了十幾天。楚翊相伴車外,陪他聊天解悶。往事歷歷可見,誰能想到,那個遊手好閒的皇九弟就是自己今生的冤家。

  同樣的路,這次只用了三天半。若是獨行,兩天就能到。一路上,別人換馬時,雪球兒還神采奕奕地尥蹶子。

  除了三個兄弟,隨行的還有都察院的御史和幾名官員,以及……又想蹭功勞的寧王府代長史,四舅陳秀才。

  牽馬穿過瓮城,再度步入流岩時,葉星辭感慨萬千。街邊賣羊腿的鋪子,仍在飄出香氣。

  當初,他就是從這,從這座被太子弄丟的重鎮「出嫁」,然後再也沒回江南。他駐足街旁,仿佛看見一身鉛華的少年忐忑地困在馬車裡,從眼前徐徐經過。

  那時他滿心憤恨,還盤算著為大齊奪回失地。如今平和多了,百姓安居樂業就好。

  「走啊。」於章遠輕聲道。

  葉星辭回過神,徑直前往流岩知府的衙署。這裡也昌國西南邊軍的督師吳大將軍日常處理軍務之處。

  出嫁路上,葉星辭還在這歇過一宿,印象中後宅的花園很漂亮。

  父親和這位吳大將軍打了半輩子仗,屢屢失意。聖上淡然處之,只要守好重雲關便是勝利。

  和累世公侯的父親不同,吳大將軍起於微末。父親在家偶爾提起此人時,帶著七分敬意和三分不屑。在大齊,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武官,幾乎不可能位高權重。

  葉星辭剛步入衙署儀門,一名布衣木釵,素麵朝天的女子快步迎來。她笑了笑,略一抱拳,落落大方:「末將吳霜,幸會。」

  葉星辭心裡一動。

  這便是恆辰太子的遺孀,北昌唯一的女將。沒記錯的話,今年二十八歲。她容貌尋常,卻有著挺拔筆直的脊背,和銳利如刀的目光。身材比普通女子高不少,相當結實。

  她似乎不太擅長迎來送往,停頓一下,才繼續道:「欽差大人辛苦。」

  令天人般的恆辰太子傾心之人,終於得見。葉星辭想,她還是我的晚輩呢,嘿嘿。

  「幸會,吳將軍久等了。」葉星辭看向陳為,「這位是寧親王的舅舅陳秀才,王府的代長史官。」他刻意在「代」字加重語氣,捉弄一路喊累的四舅。

  吳霜欠身道:「晚輩拜見舅祖。」

  「嗯,幾年沒見,長這麼大了。」爺爺輩的陳為肅然點頭,就差捋鬍子了。

  「這話應該人家對你說。」葉星辭小聲調侃。

  步入衙署大堂,見過吳大將軍和本地官員,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吳大將軍六十多了,身體抱恙,命人奉茶時還咳嗽著。

  吳霜坐得筆直,臉色冷峻,不時咬一下嘴唇。

  葉星辭知道,她駐守在附近的小城奇林。當初,太子就被圍困在那,父親從流岩調兵解圍,結果流岩失守。

  她候在這,是因為據齊國百姓控訴,燒殺搶掠的是她的部下,還有遺落的旌旗為證。

  兩軍對峙,她在風口浪尖。

  葉星辭椅子還沒坐熱,茶只喝一口,吳霜便急道:「欽差大人,末將知道你旅途勞頓,不過請儘快開始調查。你是齊人,又是公主身邊的,與重雲關的葉家軍也更好溝通。我不善言辭,一跟他們見面就忍不住動手。出了這樣的事,我能理解他們的憤怒,但我的兵令行禁止,軍紀在西南邊軍里出了名的好,絕沒做虧心事!只怕,是有心之人栽贓。」

  她激昂慷慨,說到一半忍不住起身。最終嘆了口氣,握著拳坐下。她的聲音並不粗獷,卻中氣十足。

  「你認為是誰?」葉星辭問。

  「誰獲益,就是誰!」吳霜推測,「也許是楚獻忠,他大敗之後,又生出異心。先挑起兩國爭端,再擇機生事。」

  「我認為,喀留人鬧不起來了。」葉星辭稍微活動疲乏的身體,理智分析,「他們的一大半戰馬都上交朝廷,你這應該也接收了不少馬匹。」

  「霜兒。」吳大將軍嘶啞地開口,「你帶欽差大人去你的兵營,仔細盤查,安排歇宿。再派人去重雲關,請那位葉四將軍移步,與欽差協商。」

  四哥?原來,負責交涉的是他。

  葉星辭感到欣喜,自「出嫁」途經重雲關時那匆匆一眼,他已兩年半沒見過四哥了。在家裡,除了娘,就數四哥最疼他。

  飲馬似的飛速喝下一盞茶,葉星辭隨吳霜出城,前往東北方向的小城奇林。

  放眼土路,儘是運送軍糧的民夫,揮汗如雨。天邊烏雲蔽日,仿佛連陽光也畏懼這片曾浸透鮮血的戰場。每隔幾丈,便有哨兵。一路刀槍林立,劍戟森森,交織成一張肅殺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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