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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為愛人的遂心如意而雀躍,臉色發紅,握著楚翊的肩頭一通晃動。楚翊的腦袋劇震,幾滴殷紅的鼻血,再度滴落。

  吳正英捋捋鬍鬚:「聰明的人,很容易因過度理智和清醒而變得無情。可是,九爺你卻聰慧而重情。」

  楚翊有點不好意思,葉星辭替他重重地點頭:「嗯嗯,對。」

  恩愛的小兩口把吳正英逗笑了,眯著眼道:「我第一次認真審視九爺,是先皇的喪禮期間。你勤懇踏實,有條不紊。三爺、四爺爭著寫神道碑的碑文,你卻主動提出用皇上的御筆。喪禮一過,就放棄手中的大權,自請裁撤皇上封你的內廷總管大臣。

  慶王世子嫖妓的案子,你也辦得圓滿,將皇家的損失壓到最小。老太后在馬球場過壽,皇上年幼貪玩,引人鬥毆,是你率先勸諫。還主動提出,改善寺中太妃的生活。你能想到她們,令我詫異並驚喜。」

  葉星辭欣喜地聽著這些,就像許多不為人知的小小功勞,忽然一股腦收穫了超乎想像的獎賞。

  原來,吳大人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他以為楚翊算是城府深沉,這老爺子更是深不可測。鬍子越白,心思越深。

  老者從容敘說:「當初,楊榛丁憂,吏部尚書出缺。別人力爭,你卻淡泊,直接遠離朝局,去了翠屏府。所以我建議皇上,不如拔擢袁太妃的兄弟袁鵬出任吏部尚書。有這一層關係在,他早晚是你的臂膀。

  老夫知道,兼地案的調查,你是幕後推手,也是你鼓動那對母女告御狀。這也是我很欣賞你的一點,你有一身圓滑的稜角,懂得適度的變通和操縱權術。不過,你沒被權術蠱惑,而是駕馭了它。

  去年中秋夜宴,卻以宮闈慘劇收場。混亂中,只有你護著皇上,做他的依靠。而慶王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實在可惡。

  你迎娶公主,拿到了最佳政治籌碼,已有六分勝算。換個人,必定乘勝追擊,不擇手段逼慶王退場。但你沒有陰他,而是在檯面上較量,馬不停蹄地辦了許多實事。剿水賊,推新政,我也很羨慕你的那把萬民傘吶!」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吳正英似乎口乾舌燥。

  葉星辭說去弄點茶水,老爺子擺擺手,又道:「我打聽到,寧王府的田莊,快三年沒收佃租了,從前也收得很少,可你們從未標榜這一點。」

  葉星辭笑吟吟地點頭,沒想到對方連這都知道。楚翊倒雲淡風輕:「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的錢夠花。我不想以此綁架其他貴族,倒逼他們也不收租。」

  「你冒著風險,也要私下接濟三爺的家眷。四爺呢,刻薄有餘,寬厚不足。」吳正英的語氣忽然輕快起來,看一眼葉星辭,笑道:「哦,還有一點,令老夫深感欽佩。你迎娶絕色佳人,新婚燕爾就來理政,在光啟殿從早待到晚,甚至還補了窗紙。不為美色所累者,必成大事。」

  「哦……」如今每天都想著美色的男人,慚愧地咬住了下唇。

  葉星辭強忍笑意,心想:吳大人,這你可誤會了!他當初是為躲著「美色」,才一天到晚不著家,不是勤奮!

  短暫的沉默後,三人一齊笑了,原因各不相同。

  第223章 棺材板與人情債

  忽然,吳正英正色道:「九爺,在你身上,我看見了他的影子。」聲音很輕,像怕驚醒了誰。

  葉星辭知道,那個「他」是恆辰太子。儘管已不再同行,摯友的影子卻始終投楚翊身上。不是一片陰影,而是金色的光芒。

  「我猜到了,你們是摯友。」吳正英說道,「只是不願惹先皇猜忌,才沒有密切往來。」

  楚翊拔直脊背,凝目於面前的一簇燭火,堅定地開口:「沒錯,我肩負著兩個人的理想。你說反了,我是他的影子。他追著光,我追著他。」

  他頓了頓,伸出右手食指,划過几案的薄塵,寫下那個深重的理想——天下太平。

  葉星辭看著塵埃勾勒出的宏願,不禁熱血澎湃,牢牢攥住男人的手:「不是你肩負兩個人的理想,而是我們兩個,肩負三個人的理想!」

  吳正英捋須點頭,慈藹地望著英姿勃發的寧王妃:「公主殿下,願賢伉儷勠力同心,讓兩國的太平儘可能長久,讓戰火再燃的那天儘可能延後。」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翊,似用眼神交代未說出口的話,葉星辭沒讀懂。

  「我明白。」楚翊眸光毅然。

  「接下來,我慢慢說,你留心記。」吳正英翻開心裡的帳本,娓娓道來,「刑部左侍郎李浩,他的寵妾在外面放印子錢,催債時鬧出了人命。右侍郎姚文博,兩年前,他小兒子在青樓出風頭,打死了人,他找人頂了罪。大理寺少卿徐東來……這些,可輕可重。不過這些人,都是慶王的左膀右臂,那事情就嚴重了。」

  楚翊默記。

  吳正英直接指明他的下一步,和自己的應對:「出殯之後,若你參劾慶王及其黨羽,我會率先附議。朝中的清流,也會相隨。但是,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會沉默,明哲保身。能否用合適的辦法鼓動他們,九爺,就看你自己了。」

  楚翊說,正有此意。

  葉星辭憂心,慶王的黨羽維護他,抱團反咬。楚翊笑道:「那是些見利忘義的人,怎麼可能去為別人火中取栗?」

  吳正英緩緩起身,渾身的關節咯吱作響。他挪著步子,慢騰騰地下樓,「我不看好慶王,還有一點:他過於溺愛唯一的兒子。一旦他大權在握,我不敢想,他會生出什麼邪念。」

  葉星辭心下一凜,這倒是他沒想過的。年輕,是楚翊的劣勢,原來也是優勢。

  他悄悄牽起楚翊的手,邁著輕快雀躍的步子下樓,回到御花園。月光迎面灑落,碎在睫毛,他又忽而感到淡淡失落。

  楚翊的第一目標——成為攝政王,近在咫尺。而自己呢?仍被困在公主的命運里。

  甭說什麼葉小將軍,他連葉小兵都不是。他夢想馬革裹屍,卻只是和男人裹在被窩裡胡天胡地。

  「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楚翊默契地感受到他微妙的情緒,與他十指相扣,「小五,你是我的半條命,這是屬於我們的成功。」

  葉星辭粲然一笑,又開始苦惱如何妥善「送走」慶王。他那半露不露的秘密,是一團翻滾在頭頂的烏雲,隨時會劈下一道驚雷,毀了當前的一切。

  **

  芒種一過,天忽然熱似盛夏。寧王府的菜園子長勢喜人,迎來第一波豐收。

  朗日高懸於碧空,似乎羞於窺視正在發生的情事,驀然扯過一片浮雲,遮住了自己。於是,被炙烤得打蔫的葉子得以喘歇。

  屋裡的那片嫩葉,也被折騰得打蔫,嘟囔著要死了。

  葉星辭覺得,每次較量都像經歷一場地震。頭暈目眩,渾身發麻。他持續從「吃虧」中收穫快樂,日甚一日,「占便宜」的念頭也就淡了。

  另一方面,將自己徹底交出去,床為砧板身做魚肉,能篩掉他的一些負疚感。越恩愛,就越因持久的欺瞞而感到虧欠。

  即使楚翊叫他在床上倒立,他也沒二話——不過對方從未提過這樣的要求。

  「這裡,留疤了。」葉星辭用汗津津的手指,輕撫男人肩頭的牙印,那是初次歡好的留念。

  「這是我的榮耀,真想光膀子出去逛,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多幸福。」楚翊輕笑,親昵地吻著懷中人泛紅的臉頰。

  「別人問,怎麼弄的呀?你就說,兄弟咬的,哈哈。」葉星辭又拿「做兄弟」的往事調侃。

  「人家會感嘆:呦,你兄弟真浪!床都漂起來了吧?」

  「母雞搬家——滾蛋吧你!」葉星辭恢復了精神,照著男人的腹肌亂捶。此舉成功激發了人性中的獸性,慘遭壓倒。

  一番辛勤勞作後,他們頭挨著頭,進行暴富後的規劃。

  老太后的私產和珠寶,已依照最後的懿旨被寧王府接收。楚翊沒好意思去,是王喜進宮清點的。存在錢莊的銀子足有七萬兩,珠寶首飾玉器難以估價,只多不少。

  二人商量著,定期資助周邊的育嬰堂、養濟院,對那些因戰火而失去壯勞力的家庭,要格外照顧。

  規劃到一半,葉星辭才驀然想到,這是在異國。那些陣亡的男丁,是伴著齊軍的凱歌,死在大齊將士的刀箭下。反之亦然。

  他為「敵軍」謀福祉,那大齊的軍屬呢?自己鞭長莫及,沒法照拂他們……他感到淡淡的不適,像背叛了故國。

  楚翊明白他的感受,慨然道:「如果能隨意出境,齊人也可以來啊。我接濟的是天下萬民,不分南北。」

  葉星辭頓時釋然一笑:「怎麼來?拿得出這份盤纏的,就不需要接濟了。」

  楚翊下了床,說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他推窗叫來羅雨:「告訴廚房,晚上做點補氣的。一道杜仲黨參乳鴿湯,再來個核桃杜仲燉豬腰。」

  羅雨會心一笑,歡快地跑開了。

  接著,楚翊坐進書房,筆走如飛。葉星辭趴在案邊看,原來是參慶王及其黨羽的奏疏,時而憤慨,時而委屈。大意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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